第二日,安澜留在家里多休息了一日。
第叁日是周六,她本来可以心安理得继续在家躺尸,但是,她没忘记这是什么日子——学混子同学似有意若无意地和她念叨篮球比赛和她念叨了差不多,就在今天下午。
她答应过他,要去看比赛。
好在叶凡给的药膏不错,到下午出门的时候,已经感受不到太多疼痛感了。
艳阳高照,马路被烘烤得又干又烫,刚一出门,独属于夏日的热浪四面八方便朝她涌来,不太友好地舔着她的脚踝。
只是学生之间自发组织的篮球赛,现场却意外热闹,放眼望去全是来看球赛的激动男女学生。
刚下车往球场那边赶的时候,安澜就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学混子。
他穿着篮球服,手臂里夹着球,又瘦又高。
安澜怀疑他是压根晒不黑的那类型,和其他一起打球的男生比起来,他整个人白得晃眼。
她模模糊糊感觉到,这场比赛里,他的人气应该是很好的。
不仅有女生努力想要挤到他旁边去,还有男生。
正出神,那人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抬眸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安澜刚想同他打招呼,便见他面无表情移开视线,扭头同旁边男生说话去了。
像是没有看到她一般。
可安澜清楚地知道,他看到她了。
脑袋里闪过前天夜里的几个画面,呼吸忽地变得艰难,胸口就跟堵了块石头一般。
她脑子有些乱,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理清,就跟着人流往里走。
篮球馆人山人海,放眼望去全是人,安澜却不太清楚自己应该坐在哪儿。
她才刚陷入茫然,便听身侧传来一道声音
“安澜?”
抬头,看到了一张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脸。
安澜迟疑片刻:“宋……”
对方笑着地接过话:“宋秋,宋叶叶的堂哥,咱们之前见过的,你也来看球吗?”
她下意识朝球场方向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见着,又收回视线,点了下头。
“没座位?要不坐我旁边吧,我朋友刚好有事先回去了。”
男生性格很好,很难让人生出拒绝的想法,正好她这会儿也没找到座位,便点头,坐到他旁边去了。
看球的过程中,安澜有些心不在焉。
学混子就在场上,他每投入一次球,她都能听到身后传来如潮如海的欢呼声。
她看了会儿,因为心情原因,便有些走神。
刚垂下头,一旁就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宋秋笑着:“喝水吗?”
她说了声谢谢,将水接过来,便听他道:“你知道宋叶叶这几天在忙什么吗?给她发信息也不回。”
她一愣。
据她所知,宋叶叶这几天似乎……并不忙。不仅如此,俩人几乎一有时间就在手机上聊天,也就今天下午,本来约好了要来看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临时有事,又不来了。
安澜不太确定地道:“可能在……忙学习?”
男生噗的一笑,显然不太相信,但还是说:“好吧。”
她再次抬头,朝球场望过去。
这一次,第一瞬间捕捉到了场上的学混子,刚巧到了中场休息时间,他站在靠近观众席的位置,视线所望,似乎恰好就是她所在的方向。
只不过,她才刚看过去,便见他若无其事偏开视线,只沉默仰首,喝尽手中的矿泉水。
都到这一步了,要还是看不出对方不对劲的话,那她就是真笨蛋了。
他在不高兴,他在生气。
这球场,本就是因为他才来的。
因为他的态度,她忽地感觉,周围的人潮、声潮同她之间像是多了一道屏障。
好在身旁还有个宋秋。
他偶尔会和她说说球,指指人,比如说哪个几号是打球明星,几号是他朋友,几号宋叶叶最喜欢。
……嗯,不管聊什么,最后都会回到宋叶叶的身上。
聊天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篮球赛就结束了。
安澜没认真关注场上情况,也不知道谁胜孰负,散场后挥别宋秋,往外走。
刚出球场,走到人流较少的地方,手腕便被人从后面攥住。
她受了惊,下意识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学混子的脸。
刚运动完,他身上穿着篮球服,脸色潮红,脖颈上布满汗水,头发也是湿的,胸口上下起伏,气息不稳——似乎是跑过来的。
他面带薄怒,目不转睛看着她。
不知道在发什么脾气。
被他晾了半天,安澜也有些恼了,挣扎着想将他的手甩开。可惜对方攥得太紧,她手臂纹丝不动。
“你放开。”她冷着声音仰头看他。
虽然是仰着头,虽然心内根本没法对这个人生出厌恶感,可她还是努力做出很生气的样子。
不论如何,气势不能输,就是吓,也要吓到他。
惊奇的是,他像是真被她的反应吓到了,身上绷紧的刺,不知为何忽地软了下来,抿唇看她一眼后,手腕的力道也松了下来。
整个人就跟没了脾气一般,看着蔫蔫丧丧……还有些委屈。
“你松手。”她重复了一遍。
“我不要。”他道,“松手你就走了。”
“球赛结束了,我不走是要留在这里等着看下周比赛吗?”
他垂着眼睫:“你生气了吗?”
她别开头:“没有。”
“那好吧。”他轻呼一口气,“我想和你聊聊。”
安澜第一时间想拒绝,可看了眼他的神色,拒绝的话不自觉吞入腹中。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张扬肆意的。
在学校里是这样,在球场上更是这样,她很少见到他此时的神态——像个有些受伤的幼崽,又气又伤心。
她说:“你说吧。”
他看了眼四周,低声道:“换个地方。”
于是……
安澜跟着他,进了篮球场的更衣室。
里面静悄悄的,什么人都没有。光线有些暗,部分更衣柜没有关严,朝外半开着,遮挡了部分视线。
背靠着衣柜,面前的少年,离她似乎只有半个拳头的距离。
“我今天在生气。”他道。
安澜:“看出来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生气吗?”
她沉默半晌,问道:“你为什么生气。”
他低头,视线落在她身上,停留了会儿,才开口:“安同学。”
这么称呼,听上去有些严肃。
她忽觉,他可能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便抬头等他下文。
“那天,我不是问你,需不需要我负责吗?”他轻声道,“我说错话了。”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她有些愣神。
听到他终于又道:“应该负责的人是你。”
“你对我做了那些事情。”他垂着眼睫,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声音听不出起伏,却越来越哑,
“你要对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