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最近这般热闹自然也是引起了城中不少人的好奇,但宋父宋母没让下人放出一点风声。
顾忌卫云涛这次来的突然,他自己在电报中说此次出行因故需要低调行事,一切从简。
要说宋家历代商贾之家,怎么会跟卫家交情匪浅,还多亏了宋父年少时是个喜爱交友的洒脱性子。
两人都曾在西京大学上过学,有极好的同窗情谊。
后来毕业之后,卫家因为时局变动,颠沛流离。
还是宋父挺身而出,接济了不少,才让卫家安全度过这段动乱。
后来的卫总长借着师长的情分,前往政界从商,从此平步青云,官运亨通。
卫总长顾惜当年雪中送炭的恩情,想要为宋父谋个一官半职。
可宋父觉得官场复杂,也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只愿意待在南京城中做个一介富商,此事便不了了之。
借着宋父和卫父当年的情谊,卫夫人在世时跟宋母私交甚好,两人都是热心肠的人,志趣相投。
卫夫人一有空闲就来南京做客,还带着自己的儿子前来宋家拜访。
对于卫夫人的死,宋母一直倍感可惜。
卫夫人是个眉眼如画的江南美人,自小就跟卫总长定下了亲事。
就连当年一直排斥封建礼教,不喜欢糟粕陋习的卫总长也被绕指柔折服,从最开始的百般不愿到后面爱妻如命。
可惜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当初卫总长被政敌迫害,第二次被贬到西南的时候,卫夫人奔波劳累生了场大病没缓过来。
对于卫夫人唯一的孩子卫云涛,宋母也是极为心疼。
这孩子从小就聪慧,四书五经,文采飞扬,年纪小小就有一番才华。
奈何自从卫夫人离世,卫总长政务繁忙之后,他便也得了怪病。
卫云涛少年时就一个人被安排去往国外养病,近日归国发来电报想要拜访宋家。
看着母亲从一大清早就忙活地脚不沾地,宋明明也只好帮着她一起布置。
“你小云哥哥,自小可怜,懂事又乖巧,不知道比你小时候听话多少,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可不能怠慢了他。”
“是是是,母亲说的都是,对了母亲,下午我出去一趟,晚饭前一定回来。”
宋明明顺着母亲的话往下说,一边听着母亲数落自己小时候掀翻屋顶,整蛊旁人的错事,一边提出下午要出去一趟。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人,还想着出去玩,你小云哥哥离开这么久,你就不想念他?
亏得他小时候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送给你,每次来都陪着你玩耍。”
听到这些事情宋明明算是记起了许多关于卫云涛的往事,可不像是母亲说得那般温馨。
虽然卫云涛确实给自己送了不少东西,也不跟自己争取,可为人处世跟小大人一样。
每次宋明明爬树游泳都会被卫云涛吓回去,对于当时野惯了的宋明明来说,卫云涛这也管,那也管,当真是烦死人了。
可如今宋明明的心境大不相同,想到卫云涛死后,连卫总长身体也因为丧子之痛每况日下。
本来在城破之时保下宋家的最大靠山,也倒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突然离世。
对于前世并未来到自己家做客,直接病发死在国外的卫云涛突然到访的事情,宋明明虽然有些疑惑。
可自己重生这般荒谬的事情都能发生,卫云涛的归国也不算离奇,想得更多的是要跟卫云涛打好关系。
只要卫总长不因为卫云涛的事情劳心劳力而死,自家不久多了一条活路。
宋母又叨唠了几句,看宋明明一心非要出去,以为是孩子这些天在家里闷坏了。
随即松了口,让宋明明记得晚上早些回家。
宋明明一听母亲同意,眼神都熠熠生辉起来,赶忙答应,快步跑出了宋府。
一离开宋府,宋明明收起身上的轻松快意劲,有些紧张地向着自家仓库走去。
看到那个一见到自己就凑过来献殷勤,讨要赏钱的管仓,宋明明眉宇带着跋扈直接将人踹到在地。
“你丫的赌钱敢赊账到小爷我头上了?反了你了,给我滚,从此往后别让我在宋家看到你。”
看着面前连连作揖,眼神却怨毒的王麻子,宋明明招呼下人把他打了出去。
这人就是那场仓库大火之中消失的杂役,事后宋父查了他的底细,原来他在起火三天前就让家人远走高飞。
这人好赌钱,赌场的人都说那段时间他花钱格外豪爽。
宋明明一边故作挑刺地接连开了几个当初行动存疑的下人,又让府里面忠心的小厮监工。
做完这一切,宋明明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才感觉如释重负。
但他还没有彻底放下心中的石头,李大帅手里有兵有权。
自己还跟李之遥有些不该有的关系,想起那如狼似虎的青年,宋明明都觉得一阵腿软,眼下宋家如今还是岌岌可危。
想到今日要来的卫云涛,宋明明打算谈谈这人的口风,要是有卫总长出面撑腰,或许就不惧怕李家父子日后的发难。
这一次他不要再做父母身后长不大的孩子,一定会撑起风云飘摇的宋家,平安度过战事。
宋明明故意按自己以前的处事方法,发了一大通火,让自己处理掉那些吃里扒外下人这件事合理了不少。
但时间确实是回来晚了,卫云涛身材清瘦,相貌矜贵举止儒雅,让本就对他颇为怜惜的宋母更添了几分好感。
一晚上都不知道给卫云涛夹了多少次菜,都被卫云涛道谢笑着吃下。
还是宋父看到卫云涛都在桌下开始揉摁胃部,才赶紧拦下了妻子。
“胡闹,云涛身体本就不好,从小就吃的不多。又不是跟我们家那个饭量大的混小子一样,你一下喂这么多哪受得住?”
听到宋父讲起宋明明之后卫云涛神色更加温和,也问起了为何不见宋明明。
正在宋父准备解释时,宋明明一路小跑到了饭厅,自然地冲着宋父宋母撒娇,说被耽搁了时间,这才匆匆来迟。
好在卫云涛似乎也不在意,还主动为宋明明开脱,倒是让这场接风宴继续热闹了下去。
“宋姨,我今夜是还住在明明隔壁吗?”
酒足饭饱,闲谈了一会,宋母提起已经为卫云涛准备好了房间,卫云涛主动提起自己的房间是不是还在宋明明旁边。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宋母眼角含着笑,她看云涛对待明明的态度还跟小时候那般亲热就放心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宋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贪玩的性子,自然是要多做打算。
要是身为总长儿子的卫云涛还顾念幼时情谊,就算是他们两个长辈出了意外,宋明明至少还有个能够投奔的人。
夜里卫云涛在院落外醒酒,看到了下人端着宋明明打下就喝的安神茶路过时,主动出声叫住。
只说自己想跟宋明明秉烛夜谈,亲自送过去即可。
下人不容有他,直接将手中的托盘恭敬地递给卫云涛,随后转身离开。
看着手中的安神茶,卫云涛面色如常地取出口袋里的一瓶药剂加了两滴进去。
宋明明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也知道是下人送的安神茶。
小时候宋母看宋明明如此多动,被人吓唬说会不会是西医里面说的什么多动症。
不过检查了一番并无大碍,医生只说是孩子精神太足,有些闹腾是应该的。
虽然没病,但每晚的安神茶确实是渐渐成了宋明明睡前的习惯。
可今夜送茶的是那位刚来宋府的卫云涛,看着面前如同邻家兄长一般的卫云涛。
宋明明暗自还感慨,自己小时候明明也因为不喜欢卫云涛的管束,却因为自己跟卫云涛年岁差了几岁,着实打不过。
憋着气的宋明明,自己私下背着父母整过几次,可都被卫云涛一一化解。
没想到卫云涛还真如同小时候一样,是位不计前嫌的谦谦君子,宋明明毫无防备地将安神茶一饮而尽。
卫云涛棱角分明,眉眼俊雅地站在月光下。
温润无害地站在那里,微笑着跟宋明明互道晚安。
可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宋明明看不到,卫云涛本来平和温柔的目光突然一变。
他透过门窗打进去的眼神尽是痴迷,眼底是翻腾的欲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