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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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连真正发生的客观事实都不给说,我要是被举报了,那是我活该。】
回去需要名额,不知道需要三天两检的地区有多少个,但需要隔离地区的名额有34个,抢到了,需要三天两检。
四个月的实习结束,一觉睡到早上12点,发现通知最好早上先做核酸,明天也要再做一次。核酸点已经撤了,下午不知道几点才会重新开始。
今天的太阳很大,回海南迎着台风实习被台风打了好几次,卡着24日回去,今天台风预警说23日晚到26还会有台风。
在教导主任要求24前必须回去的要求下,本来我是买了22的票的(因为看天气22天气最好,前几天和后几天有两个不同的台风),因为要求24回去,退改多花了三百五,还好隔离不用花我的钱,算收支相抵。
在前天晚上十二点在朋友的帮助下解决了“我能不能买到票?它什么时候顺利出票?”的疑问之后,我面临的一系列疑问还有:
“下午的核酸几点开始?”
“24号的台风能不能让我准点登机?我能安全抵达吗?”
“早上没办法做核酸,到时候返校申请如果不能准点过怎么办?”
现在几乎没有飞机直达了,只有转机,需要在机场周转三个小时。
这一切其实本来都不应该发生。
但谁能说另一个选择会更好呢?
这四个月,前两个月我六点半起床坐其他人的电动车去实习,后两个月我每天开着小电驴三小时通勤,和村里的大车搞追逐战。四个月终于结束,实习证明也到手了。
晚上去小吃街,很繁华,电瓶车停满了安排好的车位,不时有人来,有人走,听着外头摆摊贩骂着的“要不要人活了”,看着来来往往的家庭和大学生,看着热闹的被安排好的整齐的摊位,有一种错位和恍惚感。
我最常问自己的一个问题,不是我可以变得多优秀,而是:“我能不能活下来?”
你说我活得难受吗?好像也没多难受。能抢到票,能得到帮助,家庭也并不缺钱。我似乎是那个既得利益者,至少也是半个。其实都没什么困难,问题始终会解决的。
那你问我幸福吗?我说我不知道,我不清楚。
我生命中所有的幸福和温暖,能由外界给予的,都是因为那些善良的一个个普通人给予的,他们的生命并不伟大,但是是独特的。他们在顽强地活着,像是台风里的青草树木,顽强,且依然友善而温柔,而且充满生命力。像是静默过后街边、商业街悄悄开放的店铺,像是岩石中生的青草和花。人为草木。
但这世界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呢?
我路过人间,路过也就路过了。
拍一部电影,把真实的世间拍出来,可不可以上映都无所谓。
毕竟人总是要死的,不至于自我静默,连话也不敢说。
-----正文-----
“来了?给你看个东西。”
特案组,红色长卷发的女人恭候多时。她的一头红发尤其惹眼,袁初一进门,她就直直朝着袁初走来。
“嗯?”袁初看到肖愁比他早到,还有些惊讶。
肖愁倒是不拖沓,拉着袁初的手就往里走,她叫袁初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两个人到了会议室内,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特案组的人很少能真正聚在一起,大多时候都是三三两两地在。大屏幕是开的,袁初一眼就注意到了大屏幕上的视频。
也一眼就认出了那两句纠缠的死尸。
这个视频让他想起来,八天之前似乎也有相似的场景。而他这八天到处玩,愣是没干什么正事,也真正地贯彻了肖愁对他说的尽力而为——直接摆烂。
他连游乐园都去了,愣是没去工作。唯一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去隔壁市的特案组做了巡视工作,了解了一下他们的工作情况。
但现在看来,他是不是摆烂都没法停止八天前那两个出现在视频里的人的死亡。
肖愁打开视频,视频里死尸旁边的办案人员更加清晰,死尸的旁边有办案人员走来走去。房间被警戒线围着。
“如你所见,这是我昨天在K市接到的案子,有人报案。而K市距离这里足足有500公里远,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跑到这个地方死亡的,我也不清楚。”
肖愁切了一下视频,下一个视频是她在昏暗的两具尸体面前挥了挥手,而她挪开手后——
袁初惊讶地睁大眼睛,接下里的画面和他八天前电脑上的画面一模一样。
但毋庸置疑,这是肖愁在昨天拍摄到的视频。不多不少,正好相隔七天。
“以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这两具尸体不可能在八天之前就腐烂到这种程度,并完好地保持整整一周。”肖愁看着袁初,“袁初,这代表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当然不用。
袁初看了一眼屏幕,坐到会议室的桌子旁,摇摇头。
他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许并不是很惊讶,因为他早就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答案。不会有人对一个早就猜到的答案表示出惊讶,除非他是故意的。
眼睛。
从一开始,小吃街,那个暂时精神失常的女生站在他身后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从他一遍又一遍从各种地方看到自己拍摄出来的视频的时候,从他发觉自己能清晰地猜中马戏团成员逃跑的轨迹从而进行击杀的时候,从他在玩笔仙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画着眼睛的时候。
他早就该明白了。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被导演所安排好了,无论是剧情节奏还是起承转合。
而他就是那个导演。
“我们还是谈谈你的电影吧,听说它就要开机了,你打算拍什么?”
肖愁关了视频,只剩下屏幕发出的淡淡暖光。她踏着高跟鞋,哒,哒,哒,袁初莫名地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出于刚刚看到的视频,还是因为什么。
他还是摇头:“对外暂时保密。”
“真遗憾,我还打算找司徒易要个签名呢。”
“你喜欢他?”
“当然。我更期待你的电影,”肖愁的语调轻柔,让人的心绪不自觉地就跟着走,“即使关苍帮你拿到了公映的资格,你也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它在电影院正式上映,对吗?”
“……是,我认为一个这样的大环境,是放不出一部完整的电影的。我的电影可以低劣,但我不允许它不完整。”袁初回答。
“我们不敢拍出现实,因为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它……但我只是在记录,仅此而已。”
“哪怕他们会因为你的电影而声讨你?”
“他们看到的不是电影,是他们自己眼中的世界,是他们所处的现实。”
“一个电影人,有自己的傲骨,当然也难免偏颇,因为你仍然以人的身份存在。”肖愁笑道。“这很正常,只有乌鸦这种地方,才是真正适合你生长的土壤。”
黑暗中那一抹血红摇曳在袁初的视线里,他听见肖愁的声音,却似乎有种它来自遥远的地方的错觉——在这个昏暗的密闭空间里,有什么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扭曲了,肖愁那双血红的瞳仁,像是蛇,一点点蚕食人的神经。
袁初却并不反感这种感觉,他只是看着肖愁越来越近,伴随着高跟鞋落地的声音,带着节拍,每一次咔哒声落下,他的恍惚就更深一分。
他的手肘不自觉地撑住桌子,身体往桌面那边倾倒,摇摇欲坠。
咔哒。
门被打开,外面的光一下倾泻进来。关苍的声音响起:“肖愁。”
“啧。”
肖愁直起身子,她看上去和袁初靠得极近。而袁初的头已经垂下来,眼神有些迷蒙,几乎要把头靠在桌面上。
关苍走过去,揽过袁初,让袁初靠着自己,皱眉对肖愁说:“你不应该这么对他。”
肖愁不甘示弱,冷冷地回望关苍:“你以为你在保护他,但不让他看到真相就是在毁了他。他和你们人类不一样,你清楚这点。”
“我只是想让他回忆起来,你们是怎么把自己玩到自我毁灭的。”她继续戏谑地指出她的目的,“隐瞒真相,维护表面上的稳定,你们总是特别爱这么做。让他看到更多东西,自己做出选择,远比自作聪明地让他只有一个选择好得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关苍说。
“你确实不知道,”肖愁抱臂和关苍保持了一段距离,“关苍,他身上有你不知道的力量,我这么做不是在伤害他,我也没有打算伤害他。我还没有那么无聊。”
关苍只是皱眉看着肖愁。
肖愁对此并不惧怕,她并不在意关苍的压迫感——即使它真实存在。这是一个生死关头走过无数遍的人该有的基本素质。“看来你不打算退让。”
“我不会这么做。”
“好吧。”肖愁往门口走了几步,看着洒入会议室的光线,又转头看着被光照耀到的两人。她的轮廓被笼罩在阴影里,背对着光明,她的声音并不如刚刚和袁初相处时候那样温柔了,而是带上了攻击性:
“这个世界有很多鬼,真正破除恐惧的方法,是了解它,打败它,这才是人类该做的事情。而不是两眼一闭,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假装一切都很好,所以阻止事情继续发展。关苍,你是聪明人,你该明白。”
“阻止他了解真相,不会改变群鬼肆虐的客观事实。拦,是拦不住的。”
她再深深地看了袁初一眼,不等关苍回话,转身离去。
袁初恍惚了一阵,才感觉到自己靠在关苍的腰上,隔着一层布料能感受到柔韧的腹肌轮廓。关苍的手臂支撑着他,不让他坠落。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的意识并不清醒,却留下了对于肖愁那番话的记忆。
肖愁出现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非常巧合。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的肖愁都能给他不太一样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她到处执行任务的缘故?
作为特案组的编外人员,肖愁几乎从不过来开会,也并不接受安排,她游离在整个体系之外,也并不依附于体系生长。
也只有她能游历山水,看万鬼肆虐之下的民生,而不仅仅局限于一方天地。她同样看出了看似正常之下的反常,一潭死水深处的危机。
即使各地的特案组已经开始大范围普及,鬼仍然成为人类生活的常态。每一项政策最终都会回归到经济政策,鬼的出现对经济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但如何对付鬼同样可以造成影响。
人们不敢谈论鬼,忌讳鬼,正如同人们忌讳神。
人类出于无知和软弱所依附、膜拜的神,本质上也是鬼。
袁初不再倚靠关苍,站起身来。
关苍问:“还好吗?”他的声音中有对袁初的关心。
袁初摇摇头:“我很好。”
刚刚肖愁似乎要让他想起些什么,但没有继续下去。他知道肖愁对他没有恶意。
“关哥,前几天我去考察的时候,看见了一些事情。”袁初说,“……我在想,我们消灭鬼,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人们享受更好的生活,还是仅仅是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那为什么我看到人们并没有因为没有鬼的存在而变得更快乐,反而因为无处不在的恐惧变得更压抑了呢?”
“还是因为,我们怕鬼,因为我们不知道它们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我们信神,因为我们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找到答案?”
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利益立场,能得到不同的答案。
“……你说的这些,我不太了解。”关苍开口,他看着袁初,神色中并没有责备或反感,而仅仅是看着。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兵,把心思都投在这上面,和袁初很多时候并不是一个世界,也没有袁初作为一个电影人的敏感。
“我去当兵或建立特案组,都是因为想保护这片土地上的人。这是我能做到的事情。”他斟酌着说,“你看到的东西,我或许看不到,但我觉得……如果你想做些什么,就去做。在我自己的立场上,我会支持你。”
他说的是“在自己的立场上”。不是作为其他任何身份,而仅仅作为关苍这个人。
拍一部永远无法上映的电影,无疑是叛逆至极的行为,关苍是明白的。
他不懂拍电影,但仍然会鼓励袁初去拍好一部电影,去帮助袁初得到他所追求的东西。
他就像一个成熟的家长,不会去干涉孩子的选择,即使他有的时候并不能完全理解袁初在说什么。
“如果你想去找肖愁……我送你去。”关苍开口,“抱歉,因为我刚刚不知道你到底愿不愿意。”
袁初摇摇头:“不了,现在还太早,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揭示结局还太早了。
电影的终章,才刚刚开始。
这个时候,袁初的手机响了。
-NO.8 黑色幽默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