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一天总是短暂,很快夜色就开始落下帷幕。作为一个这辈子从未来过游乐场的人,袁初还是玩得很开心。
除了他,剩下这三个大男人基本没有主动来游乐园的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就属袁初玩得最起劲。
“请问……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么?”
有一个女生走过来,神情紧张又期待地看着袁初身边的洛文成,手里拿着手机。
当然,一天下来,他们也被要了不少次联系方式。毕竟还是很少人会觉得四个男人一起出来能和情侣出行搭上什么关系——就算有,那也是只有两个人出来更为常见。
洛文成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举起手上系着的发带:“对不起啊,我已经有对象了。”
女生纠结了一下,拉着闺蜜的手,把视线转向袁初:“那,我的朋友想要认识一下你,请问……”
袁初开口:“我是他对象。”
他看了眼洛文成,洛文成抿着嘴笑,也看着他。
游乐园的霓虹灯点亮,落在他的身后,绚烂而温暖。
“啊啊,对不起,打扰了。”几个女生恍然大悟,离开了。
怪不得其中那个男人是中长发呢!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一旁的白子悠吐槽道:“花心大萝北。”
“什么花心,我这叫心分成了很多份,立志给尽量多的帅哥们一个温暖的家。”袁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也就在这几个人面前,他才能这么放肆地胡扯。
关苍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一向不太在乎这些东西,就像一个包容而民主的大家长。
天色变暗,游乐园的华灯反而更为漂亮。袁初指着整个游乐园最高的设施,说:“我们还差这个没玩过了。”
俨然是摩天轮。
“哦……”白子悠抬头看向摩天轮,视线又转向袁初,假装不经意地提到:“听说摩天轮有一个不成文的传说?”
“什么传说?”洛文成有点好奇。
“听说在摩天轮顶端接吻的情侣,会一辈子在一起。”白子悠笑得灿烂。
洛文成一下睁大了双眼,看向袁初。
就连一向没什么反应也不会跟随话题的关苍也看了一眼摩天轮,视线也落到袁初身上。
袁初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两个人的注意力一下被这个话题拉过来了。
“啊哈哈,那这种……”袁初一边打哈哈一边心想,坏了,他就一张嘴,怎么可能亲得过来?
“不过我觉得,只要用了心,一辈子在一起并不是什么难事。”白子悠接着说道,唇边带笑:“所以我反而无所谓。”
白子悠开了这个话头,接着说:“只是从摩天轮可以看到这座城市的风景,其实还不错。”
他曾经是萨朗波大厦高层的人,怎么会不经常看这座城市?他只是知道袁初想看罢了。
“其实我也觉得是这样。”洛文成接话,他看着袁初:“……一个吻算什么?我会努力做到更好,才能过好一辈子。”
一段亲密关系,需要的不仅仅是热血上头的承诺。
它更需要贯彻到日常生活中、日积月累的习惯,需要两个人互相尊重、互相理解,需要去做。爱是岁月酿出的酒,不是年少时轻易许诺的白头。
既然这个吻会让袁初感觉到困扰,那真的没必要争抢。
关苍说:“我都可以。”
他想了想,接着说:“不过,我也挺想上去看看的。”
因为袁初想去。
三个不同的人,三种表达方式。
他们是最鲜活的人,并不脸谱,也有自己表达爱意的方法。
“你们……”
袁初微妙地有些感动,就被白子悠抓着手拉去排队:“走吧走吧,现在不排队,估计还得等好久!”
情侣和家人出游的较多,这样四个大老爷们去坐摩天轮的,还真没有几个。
排到队之后,坐上摩天轮,舱门关闭,听着摩天轮缓缓升起的声音。袁初忽然有些恍惚。
仅仅几年的时间,他就能从一个一穷二白的不知名导演坐到现在的位置……他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位置,但有什么东西,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如果说身份转变了,他自己反而感觉没什么变化,甚至自己仍然是那个一穷二白的小导演,穷并快乐着。
视野一点点抬升,袁初望着窗外的风景,望着这座城市的夜色。他不舍得离开视线,也不知道在摩天轮内的其他人,视线也留在他的身上。
你在摩天轮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摩天轮上看你。
安静的夜色间,只剩下设施发出的轻微移动声音,夜晚的风声更喧嚣,一切却又归于宁静。
……
游玩完一天,乘坐列车再回去的时候,袁初又在车上睡了一觉。这回是直接睡在关苍腿上。
醒的时候已经到站了。
就在几个人即将分别的时候,袁初上去和洛文成说了几句话,就走向白子悠:
“子悠,我和你一起回去。”
“啊?”
白子悠显得有些惊讶,但很快笑眼弯弯地应承下来:“好。”
没走几步,白子悠的车就停在附近的停车场。袁初挑眉:“你早知道我会来?”
白子悠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以备不时之需。”这车是他让助理开来的,如果袁初需要随时能用。
他没有说的是,他在游乐园的停车场也停了一辆。但身为白子悠,如果袁初不开口要,他也不会刻意用这些来抢人风头。
袁初坐上副驾之后,打了个哈欠:“哈……”
白子悠倾身上前,有铃铛声在细微作响,他问:“累了吗?”
“还好。”
袁初又问:“你不问我为什么跟你走?”
白子悠熟练地从袁初那侧扯下袁初的安全带,绕着袁初身前帮他扣好,再去扣自己的。他问:“为什么?”
倒是捧场得很。
白子悠的捧场让袁初哭笑不得:“你之前一到游乐园就离开了会吧?做什么去了?”
白子悠的手顿了下,然后回答:“去吃了镇静的药。”
不让袁初担心,他又解释道:“只是安慰剂而已。”
“嗯,我就感觉你不太对劲,就想问问你。没事吧?”
“没事。”
白子悠开车上路,两人间有一段时间的沉默。最终还是白子悠先开了口:“我很不安。”
“你在不安什么?”
白子悠摇摇头。强势如他,本来不应该有这种情绪。萨朗波的小少爷素来擅长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控制之中。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由某个神创造出来的,那他创造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他问。
知道的越多,才越感受到自己的渺小,甚至于和袁初之间的距离。
某种程度上,白子悠比袁初更了解袁初。
“嗯……”
袁初歪头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时半会,他自己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世界上没有神,或者说,没有包办一切的神。”袁初轻轻叹了一口气,“能解决问题的终究是人,神的存在只是一个幻觉,就像一台摄像机的存在归根结底也只是为了拍摄画面,但真正在行动的,不是摄像机。有没有摄像机都没法影响事情由人们自己推动的事实。”
“摄像机没有办法阻止人类自己作出的选择。愚蠢的也好,智慧的也好,或许它看得出来,但它无法改变既定的轨迹。”
车窗外的万家灯火依然绚烂,落在袁初眼中,却显得有些寂寥。
人类有自己的生活。
“一遍遍地轮回,也有可能是舍不得吧。”袁初笑道,“即使知道人类渺小,如果身在其中,多少也会舍不得的,才会更想要去找那个答案。”
万鬼肆虐,灾祸横行,人类会如何处置这个世界上存在的鬼,又如何处置自己心里的鬼?
他想看到人类自己交出那个答案。
因为他无法给出答案。
世界上本就没有现成的答案。
“但肉体凡躯,终究是有局限性的,怎么能去揣测呢?”袁初笑着摇摇头:“人终究是动物。”
他也是动物。
“我只是想拍好自己的电影,毕竟我只是个导演而已。”
袁初的眸光有些闪烁,有些东西他并没有悉数坦诚,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