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高楼林立,天略有些阴沉。
下了一些雨,现在仍然有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中仍然湿润。行人大多都打着伞。
袁初乘坐电梯到了指定楼层,这一整层楼都是白子悠买下的。除了萨朗波之外,白子悠不知道还有多少处产业。
乌鸦的背后是一张大而细密的蛛网,白子悠可以说得上只手遮天,至于他手上究竟有多少势力,袁初不明白,也摸不透。
可能如果让白子悠一件件地讲给他听,也要好一阵子才能完全听懂。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干脆不去了解这些。袁初并不相信人性,但相信白子悠。换句话说,他和白子悠也没什么利益纠葛,没必要太过在意这些。
萨朗波的股东都被白子悠一个个收拾干净了。
电梯门打开,再进一层门就是白子悠的住所之一。
门已经打开,袁初推门走进去,就看到白子悠穿着柔软的浅色卫衣和睡裤站在落地窗边。听到袁初脚步的声音,白子悠转头朝着袁初走来。与他相伴的是一只纯白色的安哥拉猫。
袁初至今没想明白为什么要给安哥拉猫起名叫布偶。
安哥拉猫看到袁初,跑得比白子悠还快,三步两步就窜到袁初脚下,用毛茸茸的脑袋去拱袁初,一边拱一边喵喵叫,袁初能感觉到腿边被白色猫咪拱弄的力度。
“喵呜~”
安哥拉猫的撒娇声黏腻带着颤音,是很明显的撒娇。它的尾巴高高竖起,狗一样左摇右晃,脊背像一座拱桥,被袁初的脚绊到,一个踉跄险些往前摔,又很快地绕回来,继续它甜腻的撒娇。
“它很喜欢你。”白子悠笑着说。
如果不喜欢,也不会一开始就顺着气味往袁初家门口跑。
袁初脱鞋放好,顺势揉了揉白猫的脑袋,白猫用头去蹭袁初的掌心,就这么被袁初摸了几下,竟然顺势倒下,袒露出柔软毛绒的纯白肚皮。
袁初挑眉:“这猫怎么有点像狗……?”
他学校的野猫虽然给摸,但大多是一种大爷似的随性,被摸的时候也不会看着谁,摸久了还会直接走开,更不可能顺势倒下让人给摸肚子。
嘴上是这么说,袁初的手也没闲着,顺着白猫柔软的下巴一路撸到毛茸茸的腹部,手感绝佳。
白猫对着袁初,微微眯起眼睛,看上去慵懒而舒适。
白子悠赤着脚走到袁初身前,袁初是蹲着的,可以看到白子悠略显纤细的脚腕和干净瘦削的足弓。白子悠的足弓恰到好处,脚型给人一种笔直之感,脚背的颜色白皙均匀,有细微的血管凸出,指甲修剪得整齐而讲究。
这个人真是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贵公子的气息。
如果不听白子悠一路走来的时候,身上发出的细密却清脆的铃铛声的话。
只要知道铃铛从哪儿来,再怎么贵公子也免不了沾染上淫秽的气息。
然后白子悠也蹲下来,接着侧跪在袁初身前,眼巴巴地看着袁初。
他也想要袁初的摸摸……
袁初伸出手薅了几下白子悠柔软的头发。
他很喜欢白子悠的头发,软而密,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猫的毛发,却已经比绝大部分人的头发手感要好上许多。
白子悠舒服地半眯起眼睛,被袁初摸。袁初的手指很长,摸着也并不算很温柔,但就是让人有实打实的安心感。
白子悠有洁癖,习惯性将一切都打理得干净而整洁。这地板就算用湿纸巾去擦拭都看不出什么脏污。
家里这只猫可能是他唯一能容忍一些混乱的存在。
“我在精神病院看到你了。”袁初说。
他拿来几张照片,递给白子悠:“不过我猜这是你父母眼中的你。”
白子悠接过这些照片,笑得像个天使,一张张地看过:“真有意思。”
如果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大概谁都不会觉得此刻的他真的是个天使。但有些事情已经随着档案尘封进了柜子里,而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不是吗?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你要留着,还是怎么样?”袁初问。
白子悠摇摇头,站起身来,把这些照片塞进了碎纸机。
听着碎纸机咔嚓咔嚓工作的声音,袁初不自觉地有些想笑。白子悠果然会这么做。
不喜欢的事情,他们向来都解决得太彻底。
不过……
“我这还留了一张。”袁初给白子悠看了一下手中仅存的的照片。
这是他拿到的最后一张相片,那是他在精神病院拿到的最后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里,白子悠的手脚纤细,头紧紧埋在双膝上,头发散下来,看不清表情,却不再是那个被虚构出的形象,而是真正的白子悠。
那个不再装腔作势地努力变得更优秀,而是真正地在恐惧、在脆弱的白子悠。白子悠究竟是怎么疯的,怎么变成猫的?谁也不知道,日积月累的重重压力,让他本能地想逃避现实中的一切,而成为一只真正的猫能带给他慰藉。
这是实打实的精神类疾病,而不是什么所谓的“猫塑”。
“好,都依你。”白子悠回来亲了亲袁初,他并不介意袁初把握住他最脆弱的软肋,即使袁初一向霸道。袁初和他向来有不成文的契约,袁初隐秘地将他保护得很好,他同样如此。
再这样下去他会把袁初宠坏,但他并不在意。
袁初一直蹲在门口撸猫,白子悠就陪他坐着,两人一猫——或者其实是一人两猫,享受着难得的温馨和安静。
空调恰到好处,入秋了,天气开始变凉。白子悠却丝毫不在意地坐在地板上。
“对了,让我过来做什么?”
袁初把白猫揉得呼噜噜叫,这才想起来白子悠叫他来是有事情的。
但这事情似乎不怎么紧急,不然白子悠也不会坐在这儿陪他撸那么久的猫。
“不急,你想什么时候看?”白子悠笑着问。
“现在?”
落地窗的窗帘拉开,袁初一眼就能看到窗外伫立着的萨朗波大厦。
他心里忽然有种微妙的预感……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不不,那样也太魔幻了……
袁初正在寻思到底是什么礼物的时候,白子悠打开手机,发送了一条语音条:“可以了。”
紧接着,袁初就看见滚滚尘烟扬起,萨朗波大厦分成几截,往下倾塌。
他有些震惊地看着落地窗外无声的电影,萨朗波大厦几乎已经成为了一座城市的象征,成为无数人记忆中熟悉的符号,现在却被轻而易举地摧毁……
上百亿的大厦说炸真炸啊!
而此刻,亲手策划了这一切的白子悠却穿着柔软干净的居家服,笑眯眯地跪坐在袁初身边,陪着袁初撸猫。
三年的棋局终于收网,说不上有多轻松,也说不上有多沉重,就像他本应该完成的任务,仅仅是一个执念。
仅仅是一场幻觉。
白子悠的行为和抓老鼠献给主人的猫并无二异。
萨朗波的股权结构被拆分,如果人类的无知没有根本解决,就会有下一个萨朗波。这个世界依旧有鬼。
但白子悠只是想取悦袁初,仅此而已。
人员被白子悠疏散好了,阴雨天气让粉尘不那么呛鼻。白子悠准备了无数套话术来对付任何一方的说辞,他对人性早有预谋。
他同样能敏锐地感觉到袁初究竟是什么存在。
“过来。”袁初开口。
白子悠听话地靠近,刚刚凑近就被袁初按着亲吻。白子悠在袁初来之前就已经把一切都打理得干净,此刻口腔内是淡淡的柠檬香气,唇舌柔软微甜。
纯白色的安哥拉猫看两个人吻得太过投入,忽视了它的存在,不满地挤入两人身体的缝隙间,然后再霸道地趴下。猫猫被压扁了。
被压扁的猫猫把脸往下埋,赖着不动,眼睛挤成两条缝,尾巴一甩一甩。
玻璃外的画面是高楼林立,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轰然坠落,扬起漫天沙尘。再宏伟的建筑,拆开来看也只不过是钢筋水泥。所有的一切因为人的主观赋予才有了意义。
“其实该给你打个舌钉的。”
一个吻结束,袁初思考道。
他们这段关系似乎从来不是外人眼中健康的、向上的,而多少带了些隐秘的扭曲。
但这样的扭曲,他们也只为了彼此展现。
他想看到白子悠浑身上下都留了他永远的痕迹,无论是乳环还是舌钉,他想让白子悠张嘴之后柔软的舌苔上是一刻冰冷的宝石,而这宝石会被唾液润湿,让唇舌显得更为脆弱。
他想穿透对方的肉体凡胎,严苛地让印记永存。
白子悠笑着回应:“好。”
-NO.7 精神病院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