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那么感动。”舒野摸摸他头顶扎手的刺儿毛,“记得请我吃米其林大餐回礼就好——唔!”
舒北宸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搂在怀里,低头狠狠亲了一口,有力的舌头迅速在他的口中舔了一圈。
舒野还没反应过来,舒北宸已经放开了他。
由于速度太快,舒野纤细的身体又被他整个罩住,路人还以为这只是个用力过度的熊抱。
舒野羞得小脸通红,恨恨地踢了舒北宸结实的小腿一脚。
舒北宸朗声大笑,拉着他走出了机场。
走进停车场,舒野拉开车门,刚想坐进副驾驶座,跟舒屿说说话,却猝不及防被舒北宸一胳膊捞起,直接扔进了后座。
“你搞什么鬼!”
他气呼呼地爬起来,眼看着舒北宸强悍的身躯挤了进来,报复性地伸手去扯他的头发。
舒北宸任由他扯,低头强势地堵住他的唇,舌头深入地品尝着甜蜜的滋味,一解多月不见的相思之苦。
许久,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唇与唇间拉出一道银丝。
“我再也受不了这种异国恋了。”舒北宸眼底燃着不满的欲火,拉着舒野的手,放在自己鼓起的裤裆上,让他亲手感受一下滚烫的硬度,“天天吃不到油荤,都快活成和尚了。”
舒野微微挑眉,逗他道:“你这二十年不都是不沾油荤的吗?多好的习惯,继续保持吧。”
“不要,”舒北宸死死抱住他,像一只身材魁梧的玩偶熊,脸一点点凑近,滚烫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我要白日宣淫,夜夜笙歌……”
“别闹了,爸妈还在俏江南等。”舒屿发动了车子,清冷的声音从前座传来。
“爸妈也来海花岛了?”舒野推开舒北宸的下巴,惊诧道。
他还以为只是他们的三人世界呢。
“嗯,上次你的作品获奖,爸妈没抽出时间给你庆祝,这次补上——”
舒屿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眼,眉头微拧,若无其事地挂断,“对了,你不是说有个同学要跟你一起回来吗?”
“哦,Cobra啊,”舒野下意识看了一眼,还没看清楚是谁的号码,就被舒屿滑掉了,“……他回国的审核手续还挺麻烦的,现在还在伦敦机场,估计只能乘今晚的航班回来了。”
舒屿刚想说什么,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次,舒野清楚的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尾号为713。
“晏宁?”他脱口而出。
舒屿和舒北宸同时一怔。
晏宁以前的号码不用了,这个新号他刚申请了一年,虽然换号码的时候,他跟舒屿和舒北宸都打过招呼,但两人根本没存。
他们不解的是——
“你怎么知道晏宁的号码?”舒屿问,随之,他联想到一些令人不悦的记忆,“他又骚扰你了?”
“嗯……”舒野看上去若有所思,转移话题道:“晏宁发生什么事了吗?”
丁嘉似乎跟他提过,晏宁在封闭式高考训练营里整整上了两年学,结果第一次高考就惨败,连个大专都没考上。
训练营入学时承诺过考生,若没考上三本,免费复读一年。
之后又是一年的封闭式训练,才终于挂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南方小城三本分数线的吊车尾上。
仔细算算,晏宁拖了一级,他跳了一级,现在晏宁应该还在上大一吧。
“你先回答我,他有没有骚扰你?”舒屿握紧方向盘,面色冷硬。
“唔,大概半年前,一个隐藏过的号码总是在凌晨给我打骚扰电话。Cobra查到了隐藏号码的信息,登记的是晏宁的身份证,号码尾号也是713.”
后来Cobra将晏宁的信息标记为“疑似诈骗”,只要是他实名认证的号码,打出的电话全都会有诈骗的标记。
算是小小的惩罚了。
当然,他也不可能再打通舒野的电话了。
舒屿沉吟:“半年前……”
“怎么了?”舒野好奇地眨眨眼。
“他半年前被学校开除了。”舒北宸眉心微拧,似乎不愿意提起他的样子,“论文抄袭。”
“可他只是大一新生啊,罚得那么重的?”舒野诧异。
舒屿摇了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和一个女生争夺国际交换生的名额,他收买了女生的室友,把她和男友的私密照上传到色情网站,想要搞臭她的名声;女生不甘示弱,揪出了他的论文抄袭的事实,还在论坛雇水军、收集学生签名,闹得舆论鼎沸,学校才将他开除的。”
舒野闻言哑然,半晌才叹道:“……他还是一点没变。”
不公平的感觉,是一种易燃易爆的危险品。总想着制造不公平的人,终有走火烧身的那一天。
“什么国际交换生的名额,也值得他这样……”舒野随口说。
“利比里亚大学。”舒屿答。
学校开除晏宁学籍的通知也曾给他发过一份。
“等等,”舒野拧眉,露出些许古怪的表情,“利比里亚……是西非那个利比里亚吗?”
舒屿:“嗯。”
舒野眨眨眼:“是最不发达国家之一、人均GDP世界倒数的那个利比里亚吗?”
舒屿:“嗯。”
舒野难以置信地吸气:“真是万万没想到,那个利比里亚还有这种魅力……利比里亚大学知道大洋彼岸有两个学生愿意为了它自毁前途吗?……”
舒屿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你想多了,这是一场误会,他们俩刚听了点小道消息就开始明争暗斗,把利比里亚听成澳大利亚了。”
舒野:“……”
晏宁因为这个冒牌澳大利亚大学被开除了学籍,想必气得够呛。
那段时间舒野又正好拿到了英国皇家科学院的奖杯,经常在社交媒体上分享前往各大科学院、研究所和欧洲大学的动态,晏宁看到应该受了不少刺激。
他知道晏宁一直有小号偷偷关注他的。
也难怪,晏宁会疯狂到给他打骚扰电话的地步。
“他给你打骚扰电话的事,怎么不告诉我?”舒屿说,“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以后他不会再骚扰你了。”
“我已经解决了啦,”舒野挥挥手,“对了,晏宁干嘛要给你打电话?”
“还能为什么?”舒北宸不屑道:“要钱呗,晏凯复不管他了,现在他四处要钱,爸妈的电话都快被他打爆了。”
舒野一愣,“爸妈没给他钱吗?”
“奉有限而欲无厌。”舒屿淡声道。
车子缓缓停在俏江南饭店的门口,迎宾小哥迎上前来,为他们拉开车门。
三人走进预约的雅间,舒爸舒妈已经在八仙桌前等待了,看见舒野,两人欣喜地站起身来,舒妈亲热地将他拉到自己身旁的位子坐下,不住地抚着他:
“小野啊,想死妈妈了,是不是瘦了?牛津离捷克那么近,你也不抽空跟我们见个面……”
舒野只好以忙来搪塞,说笑了一会儿,舒爸拿起桌上的平板,递到舒野面前,“小野,爸爸点了几个你爱吃的菜,不知道这么多年,你的口味变了没有,你看看……”
舒野应了声,又点了几道大家都爱吃的菜,一家子从小一起长大,口味相差不大。
片刻,精致可口的饭菜一盘盘传上了桌,大部分是舒野爱吃的南方菜,脆皮烧鹅、蟹酿橙、清炖狮子头……
舒妈把切好的烧鹅腿夹到舒野的盘中: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住在菜市场边上的时候,你老是缠着我给你买烧鹅,我嫌他们处理得不干净……”
舒妈絮絮叨叨的话,将舒野的记忆带回那个充满烟火气的童年。
斑驳的家属楼,参天的梧桐树,总是在树下卖冰棍的唐奶奶,还有,扇着竹扇乘凉下棋的老大爷们,放学时飘在空气中的饭香……
看着盘中晶莹剔透的烧鹅腿,舒野突然有些释怀了。
爸妈的爱,也许是有条件的爱,但他们也只不过是普通的中国父母,世上有些事情,确实难以强求。
就像加菲猫走丢的那集漫画的结尾,加菲猫独自对着落日说:“我永远也不会问乔恩,为什么那天他会走进宠物店。”
他也不想知道,如果他真的像剧情中那样人生寥落,爸妈是否还会一以贯之的爱护他。
也许让真相永远藏在薛定谔的盒子里,也不失为一种最好的选择。
“律所合伙的事,办得还顺利吗?”舒爸问舒屿道。
舒屿转成了原先律所的最大股东后,两年前又开了一间新的律所,最近律所扩容中,他正在寻找合适的合伙人。
“嗯。”舒屿不欲在饭桌上谈工作,即使是让寻常人无比自豪的成就,他提起来也总是轻描淡写,“还好。”
“那你呢?”舒爸转头问舒北宸,“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个真正的工作?”
舒北宸坐在舒野的对面,两条腿正在桌子底下跟舒野玩躲猫猫,冷不丁听了这么一句,不爽道:
“爸,我已经是我们公司最大牌的模特了,你还说这不是个真正的工作,那什么才算真正的工作啊?织波斯地毯吗?”
舒野忍不住唇角上扬。
“青春饭能吃几年?”舒爸不以为然道。
“反正赚够了,”舒北宸比他更不以为然,痞里痞气地搓了下鼻子,傲然道:“一天没有二十万的薪水,我是懒得起床的。等三十岁退休了,我就去找小野。”
“你看看你那点志向,才二十几岁,就想着退休养老了。你去找你弟弟干嘛?只会耽误他的学业……”舒爸眉毛紧皱,不住地数落。
舒北宸完全没在听,继续在桌子底下做小动作,用脚勾住舒野的脚踝,往他那边拖。
舒野叼着蟹腿抬头瞄了他一眼,冷不丁抬腿轻踢了一下他的蛋,挑衅地扬扬眉,看着舒北宸猛然憋住气,脸一点点涨红。
“爸,别责备哥哥了,你看他都快哭了。”
舒野夹起鹅屁股,放在舒北宸的盘子里,顺便捏了捏他的俊脸,调侃道:“不委屈不委屈。乖。”
“……”
舒北宸的目光里明晃晃流露着“一会儿要你好看”的意思。
雅间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雕花屏门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似乎有人在外面起了争执。
舒爸站起身,打算出去看看,门却在此时被撞开了。
只见晏宁满脸通红的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那香海温泉旅馆的天蓝色工作服,餐厅领班和服务员一边一个拽住他的胳膊。
舒野微微睁大眼睛,他没想到晏宁也在海花岛,看样子似乎在这里打工。
领班看两方似乎认识的样子,也拿不准该不该拉晏宁出去。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晏宁的目光移向八仙桌上的美味佳肴,——每一盘菜,都抵得上他半个月的工资了。
他每天累死累活地给人打工,伺候那些花钱如流水的有钱人,自己却吃不起穿不起,只能和同事挤在八人宿舍里,共用一个厕所。
他只是想借点钱改善一下生活,却被血缘亲人避之如蛇蝎!
请舒野吃饭的这一顿,都够他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了!
凭什么?
他握紧拳头,身体愤怒地微微颤抖,舒屿示意领班出去,他起身关上门,回身面对晏宁,冷眸微眯,漠然道:
“你的户籍还在晏家,我们并没有认回你。跟踪骚扰和索要钱财,侵犯了他人的生活安宁权,难道你想留下案底吗?到时候,恐怕连这样的工作都找不到了。”
“你也知道我干得、的是这样的工作!?”晏宁突然爆出一声嘶吼,眼眶通红,似乎忍耐到了极点,“我只想要一点帮助,我想继续上学,或者出国工作也行!我不想再这样活了,我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只想要一点帮助啊!这个要求过分吗?”
“我还想当国王呢。这个要求我看也不过分。”舒北宸翻了个白眼。
“你的人生应该是怎样的?”舒屿轻声问,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充满了鲜花和掌声?不必付出努力就能轻易成功?所有人都是这么活的——那些跟你一起在旅馆打工的年轻人,他们都跟你一样,艰难地生存着。凭什么你要求更多的优越感?这个世界凭什么优待你?”
“……”晏宁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他的手颤巍巍指着舒野,神色扭曲而疯狂:“那他呢?他没有受到世界的优待?你看过他的ins吗?那些酒店、美食、演出、环游世界的照片没有优越感在里面!?他难道不是站在世界顶部的那1%?他怎么不在旅馆打工?他怎么不每月拿两千五的工资?他怎么不艰难地活着!?”
声嘶力竭的呐喊回荡在空气中。
没有人回答,房间里只有一片令他绝望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