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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人生的际遇有时候确实妙不可言,好比说岳燃怎么也想不到,帮忙搬家的人除了理所当然的常襄,居然还有个不请自来的罗盛德。

而且岳燃还不得不承认,罗盛德的功劳不小。

货车跟工人都是他找来的,在岳燃的坚持下,司机和几位劳工收了两盒中档烟,并且由岳燃作东,在路边店吃了一餐,便算作酬劳。

“这是道歉的诚意。”罗盛德挤着眼睛对岳燃说,岳燃只有哑然失笑。

平心而论,罗盛德除了言谈举止夸张些,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轻佻欠稳重,但真正认识之后,岳燃觉得这个人并不讨厌,他慷慨大方,素日趾高气扬,关键时刻则能屈能伸,丝毫不在乎形象从蛟龙缩成蚯蚓,跟这人来往,个性虽不合,到底沟通的渠道是畅通的,并不添堵,反倒能得些新鲜东西,确属乐事一桩。

当然,这只是作为朋友而言。

而当罗盛德开始在岳燃面前举止无措、颇有些支支吾吾的时候,岳燃心知不妙,但对方没有挑明,他也厚不下脸皮主动开口,不尴不尬中,甚至连岳定邦都起了疑心,模棱两可地问起岳燃小许的情况时,岳燃知道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但如何在一只随时开屏、自尊比天高的雄孔雀面前,婉转地拒绝那份微妙的心思,岳燃深感棘手。

他考虑了整整一个晚上,把罗盛德约了出来,有些破釜沉舟地把数个月前与许谨的约定一五一十地告诉罗盛德,看着罗盛德的脸色渐渐阴沉下去,宛若旁观一株高大傲气的向日葵耷拉下脑袋,岳燃于心不忍,他仓促地把结论推了出来:“我跟许谨……不知道算是分手,还是没分手,但至少现在,我……还是会等他。”

罗盛德张了张嘴,一时没说什么,正当岳燃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却又开口问:“那你等他多久?三五个月?要是他根本就……根本不值得你等,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岳燃尽管信任许谨,却也不是没考虑过,如今听罗盛德问起,他轻叹了口气,笑道:“不怎么办,甘心就是了。”

“甘心?”罗盛德不解。

“愿赌服输,不来耍泼无赖那套。”岳燃言简意赅。

没有谁能有这神通确定未来,既然这样,那除了现在的坚持和执着又还能做什么呢?

付出并不是都有回报,失去一切却一无所获的事情在这个残酷世界里比比皆是,包括岳燃最初的那段感情。

可是那又能如何?

只是一个值不值得的问题而已。

罗盛德瞅了岳燃半天,终于还是长长出了口气,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好吧,我就不该招惹许谨,哼!”

岳燃终于放下心来,尽管话挑明之后,和罗盛德的关系大概也恢复不到从前那种融洽愉悦,小有些遗憾,然则有得有失,暧昧只能让人窒息。

家搬了,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好好找工作,这是个小地方,不比之前的大城市,尽管生存艰难,但工作机会还是遍地都是——岳燃连投一周的简历,石沉大海,最终还是在堂哥的提携下,在一家本地的广告公司得到了份名头挺好的工作:创意总监。

如果忽略掉总监的团队包括岳燃本人只有五个,还是很响亮的。

小公司的薪资福利自然也乏善可陈,不过岳燃已经心生感激,毕竟小地方,物价也低,再加上岳定邦的退休金,堪堪够用。

他不禁自我解嘲,原与明至少是开恩把岳宽的本加利都给免了,拿坐牢一年抵了个上百万,也许对岳宽来说,还是件求之不得的事情。

公司虽小,但好在本地竞争并不激烈,创办公司的是位年近四十的女士,勉强算是岳燃的同代人,独自从大城市回到这个十八线的老家,大概是本地人的关系,小公司并不缺生意做,岳燃在读书的时候就有文案与设计的经验,在专业上带领这个小团队,胜任愉快。

熟悉了之后,岳燃听说这位女老板是离异的,膝下一双子女,却都没有跟着她。

岳燃自然不会站在道德高峰对老板的生活有任何质疑甚至苛责,生活不易,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些不足为人道的苦衷,大多数时候的大多数人都是软弱的,无可奈何。

日子在继续,所有人的故事也都在继续。

岳燃接到周筱霖重新找到工作的喜讯,很为她高兴,女孩是个好姑娘,认真负责,还在闲暇之余四处为岳燃的新稿子收集资料,岳燃觉得,她值得一份美好的前途,一个优秀的伴侣。

常襄偶尔也会趁着周末搭列车过来,他如今也只专心于学业和学校的各种活动,岳燃问过他,他和那差点令他锒铛入狱的小女友再无来往,只是听说,那女孩全家都搬去了外地。

也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再见。

面对岳燃的担心,常襄倒是并没有多少怅然,他的年轻与个性让他在经历了许许多多事之后,仍能坚强地保持着乐观。

舅甥俩做了件从前一直没有做过的事:一起喝酒到天亮。

第二天常襄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岳燃打量着常襄仿佛无忧无虑的脸,百感交集,他再次想起许谨告诉过他的,小襄不再是孩子了,你得把他当作一个男人去尊重。

是的,纵使再不舍,岳燃也明白,从今往后,他在常襄生活里所占据的份量,只会越来越少,直到常襄生活的重心,完全倒向一个他亲自组建的家庭。

新历新年刚过,周筱霖转寄给岳燃一个包裹,里面又是一份厚厚的手稿,还有张寄给岳燃的新年贺卡,那熟悉的字体工工整整地写着:“祝您在新的一年万事如意!”

岳燃翻开手稿一看,已经是个崭新的故事,他想起此前,都是把附有修改意见的书稿交回给周筱霖,让她回寄,这回自己也许应该把对方的地址拿过来,亲手写封回信?

罗盛德也给岳燃打来了电话,祝贺元旦新年,自那日把薄纱捅穿之后,两人也很少再有联系,但罗盛德显然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隔数个月,语气态度已经恢复昔日的恬不知耻:“岳燃,我觉得你不选择我是走宝。不过算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出我是个宝的。”

岳燃欣然赞同,配合地表达了惋惜之情。

余下的时间里,岳燃便全用来构思和写作,他答应过许谨,要给他看那对少年‎‌男‌‍‎‎‌女‌‌‎成长之后的故事,他要践约,带着好奇与想像,去再一次打开那个通往他人人生的世界入口。

小说的发展与完结,如果都在作者的掌控之中,跟作者的设定一模一样,那这小说必定是平庸的,岳燃有时候停下思绪,回到他自己的现实中时,觉得这句铁口论断,大概也适合生活。

然而大多数人孜孜不倦追求的,其实就是平庸。

现实生活中千丝万缕的牵连,也许无可奈何,但在精神的天地里,人还可以拥有阅读和写作,无限的可能在脑颅中铺开,上穷碧落下黄泉,没有想像到不了的地方,沉浸于其间,谁说这不是种幸福?

许谨对他的爱情,让他重新寻回了写作最初的意义,岳燃好笑地觉得,自己大概就是那种不经历情感的波折,还真就写不出什么东西的作者吧。

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转眼又到了举国上下迎接农历春节的时候,只有父子俩人的家也没有免俗,买年货,大扫除,忙忙碌碌。

这一年是岳定邦十几年来首度在老家过年,为了感谢在老家的亲戚帮忙找房子、给岳燃寻到工作等等,特地把几兄弟姐妹一大家子都请到自己家来吃年夜饭。

就算一些晚辈没到场,人数也有十来个,一下子塞满了简单朴素的三房两厅。

岳燃整个晚上忙得甚至来不及喘气,但他见到父亲喝了酒的脸上绽放出的光彩,他不无欣慰地想,回来应该是对的,即便像父亲那么固执的人,在临到晚年,他仍期望得到来自血亲的亲切。

叶落归根,兴许,是只有到了那个年龄的人才能体会得到吧。

年夜饭吃过后,岳燃代替父亲将长辈们一一送到楼下,看着他们随同子女而去,他站在寒意十足的旧年夜里,默默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心绪难平。

约定,能不能在这一晚破个例?

他想在子夜时分给许谨发一个祝福的短信,算不算犯规?

岳燃不知道原与明到底可怕到哪种程度,可他清楚对方都能搞到自己的邮箱,天晓得还能做什么?常襄和岳宽都没脱离那人的势力范围,谨慎些总是没错。

他有些萧索地叹了口气,发了个短信告诉父亲,他在下面逛逛,就信步地走出了新居的小区,在不甚热闹的街道上随意走着。

快四十分钟后,身上的寒意催促着岳燃往回走,他慢腾腾地改变了方向,向家走去。

隔着几米远,岳燃已经见到楼下有条修长的人影晃动,他只当是楼里的住户,没有留意看,便从那人身边擦肩而去,谁知刚刚多跨了一步,胳膊却被牢牢地抓住,岳燃大吃一惊,本能地在另一个拳头上汇注起力量,却在听到一声“岳燃”的轻唤后,呆若木鸡。

借着楼道里的昏黄亮光,岳燃分辨出,那是许谨,如假包换的许谨。

“你……”他一开口,喉咙便哽住了。

许谨朝岳燃温柔地笑着:“我刚刚已经上去见过岳叔叔了,下来等你。”

岳燃重重地点头,狠狠地抱住许谨。

许谨闭上了眼睛,放纵在岳燃的温暖里,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许英的话剧小范围公演,在年初三,你要去看看吗?你自己的小说改编的……”

“好。”岳燃丝毫不奇怪许谨的顺理成章,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互相隐瞒了。

“还有,”许谨拉开了些许距离,含笑看着岳燃,“我把工作辞了,来投靠你,你愿意收下我这米虫吗?”

岳燃闻言惊讶不已,他知道许谨不仅仅是员工,还是持股的合伙人,辞职意味着他甚至要放弃手头那部分股份,这是为什么?

许谨捧起岳燃的脸,轻轻地亲了亲他冰冷的嘴唇,柔声道:“我在这边找工作。”

一瞬间,岳燃明白了,许谨知道他暂时不能也不会离开岳定邦,两人要想不异地相恋,便只有许谨迁就自己——他顿时感到心脏狂跳,血液也沸腾了起来,紧紧地拥抱着许谨,千言无言,归为无声。

许谨回抱着岳燃,久久不动。

直到他们一起听到两声干咳,岳定邦在楼道上背对着两人,生硬地说:“外面冷成这样,你们是打算待到冻死吗?”

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两人相视一笑,岳燃牵起许谨的手,笑道:“别找什么工作了,我养你,我现在可是总监了!”

许谨轻笑:“岳先生,不要骄傲,要把我养好,你得是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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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阳光投射进窗户,照在安安静静的双人床上。

岳燃睁开眼,许谨正侧卧在他身边,尽管是背对着他,但光是背影,已经让他心头刹那被涌起的酸甜占领。

崭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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