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俶觉得黎离肯定是疯了。他已经完全被刺激疯了,傻了,因为他说话时太过镇定,除了发抖之外,几乎听不出情绪。
“来接我,”赵俶看着黎离跪坐在地上,校服背上净是污渍,他不敢往下看,盯着对方肩膀处半块鞋印发痴,“我不知道,这,是哪儿。”
他听见黎离断断续续的和某个人对话。
黎离挂了电话,匍匐在地上缓过疼痛,去摸地上揉成一团的裤子,慢慢穿上。他的内裤被踩过无数次,被主人也抛弃了,灰黑的一坨,像某种恶心的排泄物。因为没有内裤的缘故,薄薄化纤布料很容易就被打湿,在接近底部中央的位置囚出深色的印迹。
完了,赵俶想。宋离的叔叔宋维屏是个有权有势的主,因为爹妈知道他和宋离要好,曾在饭桌上讨论过宋家。宋维屏有个哥哥叫宋维翰,在中央做事,位高权重。爹妈曾教他,要和宋离搞好关系,指不定以后可以搭上他那个叔叔,对家里对自己都是有用的。
宋维屏如果知道此事因他而起,会放过他家吗?
他正痛苦地想着,门外一阵急刹车响,嘭的一声有人大力甩上车门,快步往里走。
这是一个高挑而纤细的男人,个头不矮,但很难得有着柔美的纤细感,使人无法不注意。他穿着一件灰调白的大衣,整个人干净高贵得发光,像神明一样降临这个肮脏的小屋。
闻昱在黎离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无言地脱下大衣披在黎离身上。
“到底出什么事了?”他有些急躁地低声问。
黎离抱着膝盖只是摇头,同时开始哭泣。他哭得停不下来,闻昱张开胳膊抱住他,他便一头扎进来,将哭声闷在闻昱怀中。
“好吧,我们先离开这里。”闻昱摸了摸他的背,“能站起来吗?我抱不动你。”
黎离才慢慢抽身,抓着闻昱的胳膊站起来。迈出腿时,他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再站稳之后,他几乎记不起来应该怎么走路,像第一次出水的人鱼一样动作笨拙。黎离从未吃过这样大的苦头,他一生顺风顺水,最磨难的不过是情爱,世界的暗面像猛地被剌开一道大口子,黑洞洞地,劲风如刀割般拉扯他。
闻昱托住他的腰,把他带回车里,安置在副驾驶上,在车里取了一张名片又折回来。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他蹲下来,解开了赵俶,“拿着,我要知道这件事的所有细节,一字不漏地用短信发给我。”
赵俶揉着关节佝偻着,痴呆地听着他开合的嘴巴:“你要是敢撒谎,或者四处散播——”
“不……不会!”赵俶慌张地回答,“我不会说出去的,决不会!”
“最好如此,”闻昱望着他,“回家去吧。”
说完,转身就走出门,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你受伤了,我们去医院。”闻昱打开空调制热,调出导航,他摸了一下黎离的额头,“你很冷吗?很快就暖和了。”
黎离被这句话弄醒了,后知后觉他们要去哪儿,他猛地开始挣扎:“不!不去!不去医院!”
“好!好!”闻昱吓了一跳,减缓车速,“不去医院,去我家,行吗?”
黎离大口抽着气,慢慢安静下来,昏头昏脑地点点头。
到家时,他已经睡了过去。
闻昱费了大力气用不会弄醒他的方式把他从车库带回卧室。他睡得很沉,逃避式昏睡,只有在闻昱为他清洗检查时会小小地抽搐那么一下。
“别怕,”闻昱摸摸他的额头,“是我,闻昱。别害怕,没事了。”
处理好了一切,闻昱给宋维屏去了一个电话。打了好几次都是忙碌状态,第四次才打通。
宋维屏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倦:“什么事?”
“宋离出事了。”闻昱回答,“现在在我这儿,受了伤,已经睡着了。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肯告诉我。你是监护人,我想这事你应该知情。”
“……我知道了。”而后,宋维屏又是长久地沉默,那是玩味的沉默,“……我不知道你这么爱管别人家的事,怎么?离婚了就变口味了,主意都打到我家里来了?”
“这是两件事,”闻昱在房间里踱步,脸色不虞,“你们俩是猪朋狗友一丘之貉,我可没兴趣陪你们玩。算了,说回正事吧,你要是不管,我可以照顾他几天。”
宋维屏沉吟了一下:“既然你知情,我也就不瞒你,我最近实在顾不上他,放在你这里还要安全些,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