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康熙二十七年,噶尔丹势力不断增加,对关内虎视眈眈,冒犯不断。蒙古多数部落首领曾向清廷告急,请求保护。康熙一面把他们安置在科尔沁放牧,一面责令噶尔丹罢兵西归。但噶尔丹气焰嚣张,置之不理,反而率兵乘势南下,深入乌珠穆沁境内。
上一世康熙最后一次亲征是在三十六年,彻底大破葛尔丹,收复准葛尔。
如今提前了三年,随着太子爷的重生,葛尔丹活动的手脚也加快了,成了大清心腹大患,必须彻底消灭。
群臣纷议中,太子爷一步出列,整了整马蹄袖,高声道:“儿臣请战。”
大清对葛尔丹用兵是一定的,商讨的都是派谁出战,没想到一声不吭的太子爷主动站了出来,顿时刚才还热火朝天讨论的声音立刻熄灭了下来,太子爷此举,用意何为?
康熙也被太子爷突然的请战愣主了,继而升起怒火,考虑都没有直接否决:“太子心系天下,朕心甚慰,可太子未带过兵,降伏葛尔丹非同小可,太子还请归列。”
太子爷正声坚持道:“调兵遣将自有将帅辅导,儿臣身为大清储君,理当该为大清尽忠尽力,噶尔丹得势张狂,不得不除。我大清休养生息,专等一举打破的时机,此战必胜,儿臣愿请战。”
最后一战提前了三年,依着太子爷对事局的把控来看,这次出战情形和康熙第三次亲征相差无几,而且论实力,大清更胜一筹。此战必胜,他自然要去。
没有什么政绩比战功更有份量,太子爷闲了两年也不得不为自己打算,如今他身边没了索尔图,几个叔叔虽能帮衬他,却终不如自己去挣一分战功。他前世输在这上面,这一世不能不提早准备。
还有一个顾虑就是,康熙亲征得了疟疾,性命垂危,真正的危机,不然这消息一传到京城里,索尔图立刻劝他登基,连龙袍都准备好了。
战事提前了,传教士却未必会提前来,要是康熙再得了疟疾,岂不是要命丧草原,太子爷不否认自己存了一分为康熙考虑的心思。
战场之事,瞬息万变,胜负未出的时候,谁也料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了什么,所以太子爷铁语铮铮的“大清必胜”,和他要请战的话,听在康熙的耳朵里就是他不知天高地厚,固执己见,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太子主动请战,若是康熙一再当面驳了他的意,未免会让太子爷落人口舌。于是康熙阴着一张脸,丢下一句:“此事容后再议。”便罢了朝。
散朝后,格尔芬担忧的问太子爷,“太子殿下,你刚才在朝上请战葛尔丹是有什么打算么?虽大清必然要战,那葛尔丹也不是轻易就能取胜的,太子并无作战经验,此战实在极难……”
正是因为此战不易,所以康熙容着群臣讨论的时候,已经动了亲征的心思。
太子爷慢悠悠地道:“咱们也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当是男儿便不怕流血,穿上一身戎装,于漫天黄沙中杀他一个痛快,岂不惬意?”
云淡风轻的说着热血的话语,格尔芬颇有些惊奇的盯着太子爷,他还从未看出这个清秀俊朗,似兰如竹的尊贵太子野性十足,对战争的渴望也强。
梁九功一路小跑过来,叫住了太子爷,“太子殿下,皇上请您去干清宫议事。”
太子爷点头道:“孤这就过去。”他也要想办法让康熙松口,对上格尔芬担心的眼睛,淡然一笑:“叔叔不必担心,孤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干清宫内。
“保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儿臣知道。”
康熙帝勃然大怒,忍无可忍,狠狠一拍桌子,震得茶盏颤抖的晃了几晃,近乎咆哮道:“你是去请战还是去送死?大清又不是没人了,轮得到你出头,朕还没死呢!”
太子爷反反复复只有一句:“儿臣请战。”
“保成!住嘴!”
太子爷并不怕他,高声道:“儿臣一定要请战,还请皇阿玛成全。”
“朕不会准你去的。”
“儿臣一定要去。”
康熙大步跨到他面前,揪着专和他作对的少年衣领拽了起来,气红了眼,低吼道:“保成,朕不许你去,你就不能去。”
“为什么?”太子爷直直的望进康熙的眼睛里,诘问:“皇阿玛在朝上没有开口,让大臣讨论出战人选,其实您已经想好要自己亲征了吧?既然皇阿玛都打算亲征了,可见此战凯旋把握很大,况且量我大清国力,不敢说胜券在握,却也能痛击葛尔丹,是以,儿臣为何不能去?”
“你就知道一定能胜?你就知道朕一定会亲征?”
太子爷面不改色道:“皇阿玛既不想亲征,儿臣刚好请战。”
康熙冷笑道;“你知道不知道葛尔丹狡诈多变,连胤禔都在他手里吃过大亏,折在他手里的精将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你倒好,偏要上赶子往上撞,你就不怕死吗?”
“能为国捐躯,儿臣之幸。”
“啪!”
太子爷头偏了一下,白玉般的脸颊上多了一个巴掌印,康熙被气疯了,也顾不得留情,这一掌用上了十成十的力道。
康熙猛地将太子爷往地上一丢,语气冰寒,“清醒了没有,你要是脑子还不清醒,朕可以再给你一巴掌。”
太子爷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到康熙面前,将左脸递了上去,“若是打完皇阿玛就可以准儿臣出战,儿臣甘愿再受一掌。”
“你,你很好。”
康熙扬手,却生生的忍了下去,手指一根根收起来,转身一拳砸在屏风上,将那屏风锤碎了,手背上多了血痕,他压着怒火,问太子。“你为什么突然要请战。”
太子爷不咸不淡地道:“儿臣以为,皇阿玛清楚。”
康熙骤然转头,盯着太子爷,厉声道:“朕认为你更清楚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诲。”太子爷轻笑了一下,想到这两年的处境,笑容多了几分讽刺,抬眼反问康熙,“儿臣也很不明白,皇阿玛为何不许儿臣出战,难道在皇阿玛心里,除了儿臣,这份军功谁都可以拿么?”
他用这种语气和康熙说这种话,已经很是大逆不道了。
康熙被他气得不清,这孩子真是一只白眼狼,怎么养都养不熟,“在你心里,朕就那么不值得信赖,朕对你的一片心,你都看不见么?你的眼睛是瞎了,还是你的心被野狗叼走了?朕对你如何,你心里有数!”
“是啊,儿臣自然很清楚皇阿玛派了多少眼线在儿臣的毓庆宫和太子府,恐怕儿臣每日的做的事情皇阿玛都比儿臣自己要清楚。”太子爷差点就要笑出来了,“皇阿玛以为,儿臣很喜欢这种半圈禁半监视的生活么?”
“你,朕是担心你……”
“那儿臣可真是不能理解皇阿玛的良苦用心了,你这份担心要是更多一点,指不定就把儿臣圈起来了。当然现在也差不多,儿臣如今连何时出宫都要和皇阿玛预请,敢问皇阿玛,你到底将儿臣当成了什么?”
康熙被他驳得哑口无言,他说的是事实。他对太子爷的掌控欲确实强得令人发指,明里暗里不知布置了多少暗线。
“儿臣不是您眷养的金丝雀,也不是你后宫的那些女人,儿臣不说,不代表不在意,不反抗不代表接受。”
太子爷尝过圈禁的滋味,那种被囚禁的痛苦他再也不要品尝,而康熙现在的做法和前一世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被困住的不再只是一个小小的院子,还有毓庆宫和太子府可选。
康熙被他的指责消掉了火气,取而代之的是怎么都抓不住这孩子一颗心的颓然,他做了那么多,还是将他推了更远,“保成,你就这么拼命的想逃离朕身边么?”
太子爷自嘲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皇阿玛的,儿臣又能逃到哪里去?”
“保成,朕……朕可以不再派人跟着你,也可以不管你想去哪儿了,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朕都答应你……”
“儿臣只想出战。”
“唯独这一条,不行。”康熙深吸了一口气,强调道:“朕是担心你,要是你有什么闪失,你让朕怎么吧?”
“皇阿玛,你真想儿臣在你的手心里过一辈子么?”
康熙费尽心思给他打造一个牢笼,暗中折断他的羽翼,肯轻易答应索尔图辞官,也无疑是削掉太子爷的一条臂膀,让他没有了依靠。这两年来,太子爷对朝政并不上心,沉迷与书画,也未忘掉功课,朝政的事情他问,他才答,其实康熙是满意这样的情况的。
他喜欢这个孩子满意野心,也喜欢他对国事兴趣浅淡。若在以前以看储君的眼光,他必然是严厉呵斥,但是现在不同,他甚至愿意放纵太子爷不发展自己的势力,靠着依附他生存。好像唯独只有这样,他才能抓得住这个孩子,要是稍微一松手,他就飞了。
但是这样的生活,太子爷绝不想要,他的野心是被前世漫长的时光和无数的失败消磨了很多,疲惫也不想再争了,但是他也是上位者,怎么可能甘心屈从做康熙的附属品。
他有他的骄傲,他有自己的傲骨,这种不平等的关系,他不屑也不愿意要。
太子爷执意请战,因为这是他仅剩的机会了。
康熙大怒,言辞责备,勒令禁止。
太子爷在干清宫跪了一夜。
康熙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一大早去干清宫一看,太子爷还在那里跪着,活像他要是不答应,就一直跪到死。
收敛了傲气和爪牙的太子爷都快让康熙忘记了,这个少年骨子里的倔强,他没有办法打消他的念头,也无法看着他再跪下去,只要妥协了。
“保成,你起来吧,朕准你请战。”
“儿臣多谢皇阿玛。”太子爷叩头拜谢,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