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司露儿神清气爽地就回来了。
春香打了一个盹,抬眼看见司露儿回来。
“小姐,你怎回得这么快?”
春香揶揄:“我还当你贪恋男人的温香软玉,怎么着也要日上三竿才回来。”
司露儿轻笑一声,薄袖一展,如翩翩蝴蝶,坐在了小案边。
她指尖轻点,对镜抹起了脂红,漫不经心道。
“有什么可贪恋的?”
“男人嘛,睡到手了,也不过如此。”
春香哑然失笑。
也不知,那位哼哧哼哧劳累了一夜的业公子,若是听到自己被司露儿这般嫌弃,该是心中何种滋味。
司露儿抹完了胭脂,便让春香和自己一同出门,去街坊边买一些小食和漂亮衣裳。
她们出门的时候,自然也没有引起其他弟子的注意。
这女子出门逛街,可太正常了。
司露儿带着春香,逛了几家铺子,拎了几盒新奇玩意儿,等走到转角,却忽然隐了身子。
光线透不到的暗处,她看着自己面前的乔装的乞丐。
“门派最近有何消息?”她问。
对面的人恭顺道:“霜掌门让我带一句话出来,她说,过两日江湖便会‘不太平’,还望姑娘赶紧找个机会脱身,免得被牵连进泥沼。”
司露儿冷声道:“知道了。”
她丢了一两碎银,仿佛对方真的是自己在街头偶然碰上的乞丐。
“赏你的。”
*
业嘉泽醒来之后,已是日上三竿。
他意识刚动的时候,心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该早点起床练功了,今日还有许多门规门训需要教导一众弟子们,武林大会在即,身上诸多事宜……
可等他睁开眼,看到自己赤身裸体一反平常,愣了一愣。
这时候,昨晚的回忆才尽数涌过来。
他这才想起,昨日他可不是自己睡的。
今日也不必去练功了。
人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他对自己放弃了所有约束,只想安安静静地倚在床边,发一会儿呆,想一些事,回味一些味道。
他的人生在昨夜是一个分叉点。
在昨夜之前,他的生活节奏快速、忙碌、紧迫,分秒必争、不容差错。喝酒、赌牌、女人,他一样都不沾染,也没时间沾染。
但过了昨夜,他便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可以活成另外一番样子。
他原来有更重要的事情可以去做。
他起身,披了衣衫。
司露儿早早就走了,大概是怕被人瞧见两人之间有苟合,传出风言风语。
可他却想去找她,想现在就见到她,甚至还有一点迫不及待。
出门的时候,院子里的守门弟子正要跟随他,却被他挥手退下。
“我想一个人走走。”
守门弟子们瞧着大公子的背影,疑惑地交头接耳。
“大公子每日都是天还没蒙蒙亮就起来练功了,平常这个点,早就练得大汗淋漓地回来了。”
“对啊,今日怎么回事?大公子赖床这事儿,可是我进门派以来头一遭呢!”
“看大公子走的方向,今日应该也不去训练场训弟子了……”
“莫非大公子今日休息了?”
*
一杯茶端上来的时候,业嘉泽只抿了一口,就被热雾熏得有些脸红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了昨夜的情景。
他把人一把从水里拎出来,放在床榻上的时候,也是这般,她的周身都雾气朦胧……泛着一点温热的迷离感……
她的手软软地搭在他脖子上,欲拒还迎,还喊了一声:“业公子……”
业嘉泽抽回神志,压下心底的那些燥热。
“所以,业公子这一趟来,是有什么要事要与老夫商量?”
对面响起了风称拓的声音。
业嘉泽现在正坐在风称拓的屋内,和他隔着一张茶桌,相对而坐。
屋子里的弟子全都被遣散了。
业嘉泽今日一大早,就过去找司露儿了。但下人们说,司露儿早早就出了门,去外头逛街市了。
业嘉泽没寻着人,心中暗暗揣测:她早早出门,是不是为了躲避我?不想见我的面?
既然没见着司露儿,业嘉泽就转头来见风称拓。
这件事是否能如意,还得看他能不能摆得平这个老男人。
但对业嘉泽来说,这事,已经十有八九,胸有成竹了。业嘉泽也是从小就混在这群虚伪长老的圈子中长大的,知道如何与小人打交道,即使风称拓实在不松口,他也可以直接动手,要了他命。
对他而言,摆平男人,总比摆平女人要容易太多太多了。
于是,业嘉泽放下茶杯,淡淡说:“风掌门,我爹已经死了。”
风称拓一诧异。
但也仅仅只是诧异而已。
他更想知道:“如此大事,为什么业公子第一时间来和我说?我只是一个外人而已。你该不是怀疑,你爹死了的这件事,跟我有关?”
业嘉泽嗤笑,懒得抬眸看他:“这里没旁人,我们不如直接一点。我爹既已死,我就是一门之主,能扶持你继续做这个盟主的人,就只有我了。换言之,我继续按照我爹生前的立场来做事,对你才有助益,我若逆着你来,也够你喝一壶的。”
风称拓是个聪明人,立刻眯了眯眼睛。
“不知道业公子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业嘉泽不绕圈子:“别的不要,我只管你,要一个人。”
*
这一场谈话是秘密的。
对外头的守门弟子而言,不过是两人在屋子坐了一炷香的片刻罢了。
等一炷香结束,门一开,就看到风称拓满脸堆着笑意,恭送业嘉泽。
“业公子真是青年俊杰啊,我江湖晚辈之中有你这样的人物坐镇,未来才真的有可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