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见过云贞之后，柯越情绪更低落了，他下班后还在街上游荡到天黑买了个面包才回家。

一边啃着手中的面包一边走上楼的柯越，走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被门前一个纤细的人影惊住了。

“云、云贞……”

那人影从昏黄的路灯照不到的黑暗中走了出来，柯越看到范云贞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柯越，我在这等你很久了哦！”

范云贞的语气很温柔，完全没有了中午时的怒意和咄咄逼人，显得亲近了许多，这才是他最熟悉的云贞。

“我、我……在外面到处逛了逛。”

“中午的事，是我太激动，我想跟你道歉。”

“啊，没有的事！你完全不用道歉！”

“我在这站得脚都酸了，你不请我进去坐吗？”

“哦，请、请进！”

柯越慌慌张张地说完，才想去去开门。门开了之后，范云贞就主动走了进去。

就在不到半年前，这样的事还是自然而然的，可是现在柯越却感到异常紧张。

范云贞对柯越的这个小破屋也算颇为熟悉，进门就自己开灯，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在柯越的床上。

不好意思坐在她身边的柯越搬了张凳子坐在她对面。

“难得你没有吃泡面。”范云贞看着矮桌上柯越啃剩的半块面包。

柯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概是被范云舒叨念多了，他就不敢吃了。

“泡面麻烦，还是面包省事。”

“两样都不是好东西！”

“反正，凑合吧。”

“柯越，你还是那么不懂爱惜自己啊。”

闻言，柯越只能苦笑，云贞不是来对他发表健康饮食讲座的吧？

“柯越，看你这样，我真心疼。”

范云贞纤细柔软的玉手突然摸上了他的脸颊，柯越吓得身子猛然往后一退，可范云贞很快又追了上来。

她以认真的眼神凝视着柯越，不一会，她的眼里闪出了晶莹的泪光。范云贞扑了过去用纤细的双臂圈住了柯越的颈项，埋首在他的胸前。柯越的心立刻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柯越，对不起。”

“云、云贞……？”

“你知道我已经结婚的事吧？”

“知道。”

“其实跟你分手前，我就偷偷在和现在的老公交往了。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他，都是爸妈还有我哥总是说他好，硬逼我和他在一起。”范云贞说着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如果那时没有乖乖听他们的话，如果那时我不要瞻前顾后想那么多选择跟你在一起就好了！再见到你之后我就越来越后悔了。”

“云、云贞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柯越你觉得我会用这种事跟你开玩笑吗？”

范云贞激动地抓住了柯越的衣服前襟，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看着他。

被云贞认真的眼神看得手足无措的柯越不知道视线往哪里摆好。

再见到云贞，柯越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对于不到半年前仍是相恋了四年的恋人，还说着信誓旦旦的爱语的女人这样梨花带雨的扑在自己怀里，柯越知道自己的心真的开始动摇了。

以前他觉得范云舒笑起来和云贞特别像，可是真正看到云贞他才发现他们‍‍‌‎兄‎‍‍‎‌妹‍‎‎‍相似的何止是笑容，云贞这样认真盯着自己的眼神和范云舒也十分相似。不，应该说是范云舒和云贞很相似，可是范云舒年纪比较大，应该是云贞像他才对……

混乱的想法在柯越的脑袋里绞成了一团，他突然感到背脊发凉。

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是范云舒？还是范云贞？

看到了柯越的眼中的迷茫，范云贞再次丢出致命的一击。

“柯越，你喜欢的人真的是我哥吗？难道你真的没有在心里将我和我哥重叠在一起吗？”

明明应该是可以马上否定的问题，可柯越却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就在不到半年前，你不是还坚定地爱着我吗？那么认真爱着我的你真的不见了吗？你接近我哥只是为了想利用他挽回我的心意吧？可是你看到他长得和我有些像，就渐渐错以为自己喜欢上了他。其实你只是把对我的爱转嫁到了我哥身上吧？”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半年前的柯越去哪里了呢？那个认真地爱着范云贞的柯越去哪里了呢？他一定还在，他现在正在蠢蠢欲动。

那么那个爱着范云舒的柯越呢？难道那个柯越是假的吗？

柯越只觉得头脑混乱得发疼起来，他挣脱了范云贞痛苦地抱住头。

范云贞这次没有再纠缠上去，她只是站起来了身，一脸冷漠地看着柯越。

“柯越，你快点清醒吧！你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哥！以后请你不要再去打扰他的生活，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我哥！”

说完范云贞径直向门口走去，打开门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发出的咔咔渐渐远去，敲痛柯越的神经。

柯越无法否认范云舒和云贞真的很像，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可是他从来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也从没有想过要把范云舒当成云贞。他只是觉得跟范云舒在一起很轻松很愉快。呆在范云舒的身旁很开心，喝酒聊天做爱很开心，帮忙做菜做家务很开心，一起旅行也很开心，……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没有负担。

可是范云舒确实和云贞很像，那种相似不仅仅是外表上的，还有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传达出来的神似，难道他真的在无意识中将对云贞的爱转移到了范云舒身上？而实际上他爱的人还是云贞。

不，不是这样的！

可是柯越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他想说自己喜欢的人是范云舒……

可是范云贞却又是无法抹去的一道倩影。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明明应该很坚定的心情在范云贞出现之后就被彻底动摇了？

柯越抱着头痛苦地倒在木板床上，他在心里不断地咒骂三心二意摇摆不定的自己。他觉得这个世上没有比他更烂的男人了！云贞说得对，他应该从范云舒身边干净的消失！

虽然之前一直在陆陆续续搬家，可是家里剩下的物品还能勉强维持基本生活。尽管天气转冷了，还好家里还有棉被。于是，柯越安然地继续在自己破旧的小公寓住了下来。

明明不久前还只专注着搬家的事，在心里描绘着美好的二人世界。

然而一搬出来，他和范云舒根本就处在两个没有交集的世界里。范云舒一定也很生气，他一定知道自己的三心二意，他一定被彻底厌恶了。可是等他厘清自己的感情后一定马上去找他，无论如何也要求得他的原谅。所以当意外地接到范云舒的电话和短信时他都没有回应。

在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前，他再没有脸，也没有资格去见范云舒。然而日子久了，他开始强烈地思念起范云舒来，明明不敢见却又想见，想见却又不敢见。柯越觉得自己被一个又一个怪圈圈住了，找不到出口。

请给他一点时间吧！他相信自己能找到让范云舒满意的答案！柯越在心里渴求着，却无法传达给范云舒。

“柯越，你看这是我周末和男朋友逛街拍的大头贴哦！”

葛菲菲得意地将手机背面展示在柯越面前，柯越无精打采地看了一眼。

“很帅啊。”

“当然了！他很爱我哦，什么都乖乖听我的。”

“哦。”

“柯越，自从上次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出现之后就很没精神耶！她不是甩了你吗？干嘛又出现还打你？你骗她哥钱了？”

“没有啦！”

“柯越，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菲菲，你说一个人可以很快就移情别恋吗？”

闻言，葛菲菲不禁歪着头看柯越。

“柯越你不就是这种人嘛！”

“你真的觉得我是这种人吗？”

柯越一脸兴奋地看着葛菲菲，葛菲菲不禁狐疑地打量着他。

“柯越，你这个笨蛋没发烧吧？”葛菲菲说着亲昵地靠了过去摸上柯越的额头。

柯越也不反抗，继续用手撑在透明的玻璃桌面上叹气。

看不下去的葛菲菲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柯越，你肯定不知道我喜欢过你吧？”

闻言柯越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面前这个可爱俏皮的女孩。

“你是个特别迟钝的人，明明你身边就有个好女人啊，为什么你都看不见？非要去选那个前女友的朋友，这回被她找麻烦了吧？”

柯越难为情地撇过视线。

“柯越你啊，和现在的女朋友是先从上床开始的吧？”

被葛菲菲点出事实，柯越只能点头。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和范云舒的交往果然不正常，他理想中的爱情应该是从牵手这样纯洁的步骤开始才对。可是这次为什么他会谈了一场本末倒置的恋爱呢？

“我以前就在想，柯越你不会只是因为肉体关系所以才误以为自己喜欢她的吧？”

“肉、肉体关系？！”

“对啊，因为柯越你以前还是处男嘛，第一次开荤当然觉得新鲜好玩，就以为那是爱了！”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柯越猛力的摇头。

虽然和范云舒上床很舒服，可他喜欢的不仅仅是这样……

“不过前段时间看到你很幸福的样子，我想你应该真的爱上对方了吧，所以我就觉得我也应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柯越一个好男人，我一定要比你幸福才行！这时正好小凡在追求我，我就答应他和他交往了。交往之后我觉得 他一点也不比你差，对我也很温柔很体贴，所以我就爱上他了！一个人很快就移情别恋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啊，有时候爱上一个人不就是一瞬间的事吗？”

“一瞬间的事？”

“嗯！一瞬间突然觉得这个人真好，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我就会觉得很幸福，然后就爱上对方了。其实爱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爱一个人应该是很认真很神圣的事才对吧？怎么能一瞬间就决定了呢？”

“柯越，你认真过头啦！”

“……”

“不过你就是这点最可爱！”葛菲菲用双手撑在颊边笑着说。

“什么可爱，可怜没人爱吗？”

看到葛菲菲突然认真起来的眼神，柯越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柯越，我真的喜欢过你哦！我本来永远都不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的，不过我觉得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已经找到自己的幸福了，柯越你也要努力幸福起来！”

难得葛菲菲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着并非尖酸刻薄的话，柯越反而有些难为情了。他只觉得脸上发热，连背脊都要跟着烧起来。

“柯越，你脸红了哦！你在害羞吗？好好玩！哈哈哈……”

刚说葛菲菲让自己不习惯，下一秒她就恢复常态凑到他身边故意推了他一把，又开始嘲笑他了。

这个女孩活泼又开朗，一直像只可爱的小鸟一样绕在他身边唧唧喳喳。柯越觉得她很可爱很有趣，一直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真心地喜欢着，所以他才什么话都敢对她说吧！他完全没想过葛菲菲会喜欢他。

“不要笑啦！谁叫你、你突然说那些奇怪的话……”

柯越说着也用手肘稍微顶开了葛菲菲的身体，然而葛菲菲很快又靠了过来，两人就这样在午休无人的店里的待客桌旁打闹推搡起来。

两人玩闹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玻璃门旁的风铃声响了起来，两人都闻声将视线移向门口。

葛菲菲只觉得来人很眼熟，又是个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的帅哥！葛菲菲每天要接待的客人多如牛毛，她完全想不起对方是谁，反而是柯越一见到那人就整个人愣住了。

葛菲菲注意到了柯越奇怪的反应，不禁推了推柯越。

柯越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猛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弄出很大的声响，转身就想逃跑。

“柯越！”

那个帅哥连声音都很好听！居然和柯越是熟人？

葛菲菲不禁疑惑地盯着面前的帅哥看得眼睛也不眨一下。被叫住的柯越停下了脚步，他像被捕的犯人一样一直丧气地低着头，不敢看近在咫尺的范云舒。

和柯越分开之后，骤然发现家里四处都充满了柯越的气息，范云舒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他开始疯狂地想念柯越，他试着打电话和发短信给柯越，可是全部都没有回音。再次被背叛和被无视的痛苦让他不甘忍受，所以今天他来到了这里。就算柯越确实是因为想挽回云贞才故意接近他、利用他也没有关系。只要柯越说还想和他在一起，就算继续被利用被当做替身被怎样背叛都好，他只要那个温柔体贴的柯越呆在他的身边。

连范云舒都惊讶于自己竟对柯越执着到了这个地步，他现在也不难理解云贞即使接了婚仍对柯越念念不忘的心情了。

而柯越完全没想到范云舒会突然出现，这让他措手不及。他还有没厘清自己的感情，他还不能坦然地面对范云舒。只有不会对自己的心意迷惑，全心全意地爱着范云舒的柯越才有资格面对范云舒。

“我们还是不要见面吧。”

柯越的口气很坚定，不像平常那样唯唯诺诺，范云舒的心被猛击了一下。

葛菲菲也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帅哥的脸上划过一丝悲伤的神色，但很快就被冷淡的表情掩去。

“打电话给你不接，发短信你也不回，你就真的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他不知道说什么，即使一个多月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弄明白自己到底喜欢谁。他一点也不想背叛不想伤害范云舒！他只有坚定了对范云舒的心意不是对云贞的移情也不是对‌‍‍‌肉‎‌欲‍‍‌‎的渴求之后，才能见范云舒，否则还是让他永远消失了吧！

连那么简单的心意都无法确定的自己好愚蠢，好没用，柯越觉得自己简直差劲到了极点，他完全没有脸面对范云舒。

沉默了许久，柯越低声道：“没有……对、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只不过是利用他的事被他识破了而已，为什么柯越的态度立刻就变了呢？只要他还愿意回到他的身边，他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想说却说不出口。

范云舒咬紧了牙根。此时他注意到了柯越身边的那个年轻娇小的女孩。

他记得第一次来柯越上班的维修店时就见过这女孩与柯越亲密的举动，刚才两人又像情侣般扭捏羞涩的玩闹着。他本来一直在店外徘徊不敢进门，直到看到两人亲密的一幕才控制不住自己地冲了进来。

或许是因为柯越已经不喜欢云贞了，已经不再需要利用他接近或代替云贞了。云贞已经成为有夫之妇，柯越再怎么利用他也挽回不了云贞，彻底失望后的柯越终于注意到了身边的人，产生了新的恋情。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柯越根本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

范云舒将视线转到了葛菲菲身上。

这个女孩长得很可爱，几件简单的休闲款服饰当配得新潮时尚，站在不会打扮自己的柯越身边，反而显得异常协调。

范云舒冷笑了一声。

“再见。”

语落，柯越清楚地看到范云舒的眼眶红起来，可是下一秒他已经快步转身拉开门就走出了去。

他哭了！虽然没有泪，但是他的眼眶红了！

是他让他哭了，是他伤了他的心。

柯越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他站在原地呆立了好一会，突然觉得不想让范云舒就这么走掉。

因为他的摇摆不定，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面没有说话。现在好不容易相见了，他却又再次伤了他的心！而且他自己的心也跟着揪痛了起来。

这是爱吗？这不是爱吗？

无论是或不是，柯越知道自己在乎这个人，在乎到会跟他一起难过，一起欢笑。

柯越不再多想，拔腿追了出去，旁边摸不清楚状况的葛菲菲也抱着看戏的心态跟着追了店外。

只见那部经常送柯越来上班的宝马正扬长而去，葛菲菲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见柯越追了几步就停了下来，葛菲菲跑到他身边摇晃着发呆的柯越。

“那、那不是经常送你来上班的车吗？”

葛菲菲指着远去的黑色宝马，柯越想也没想地就应了一声，可应了之后他才想到有点不妥。

“柯越，难怪你最近总是很没精神，你居然跟有夫之妇搞上了！”

“啊？”

“那个男人其实就是你现在的女朋友的老公吧！”

看葛菲菲说得一脸认真，柯越只觉得脚下一抖差点跌坐在地。

拜托，那个人就是让他想见又不敢见，不见面很痛苦，见了面更痛苦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