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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被抱回自己房间放到床上,苏卜遮还沉浸在刚刚的冲击中,郭皓莫名其妙到底用死在威胁他什么?苏卜遮想不明白,心里扑腾得厉害,郭皓把他放下后跪在床边,小心翼翼撩起裤管,眉头紧拧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苏卜遮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得郭皓问他,“这个蛊,你既然能往自己身上引,是不是还能再弄回来?”

苏卜遮愣了愣,明白郭皓什么意思之后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就好像,他到底没能帮上忙,没能让郭皓放心,不着痕迹躲开郭皓的触碰,往一边挪了挪,“师尊又不是吃素的,小小蛊虫算什么难事,蛊早就死透啦!只不过在我身体里待的时间太长毒素一时半会清不干净,再多喝几副药放几次血就好了。”

苏卜遮说得全然不在意,郭皓却是心里又疼了几分,看着那道最新鲜的伤口,忍不住轻轻吹了吹,苏卜遮被这阵凉风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抖了抖腿把裤管放下,和以往一样自然而然牵了郭皓的腕来把脉,内伤算不上重,但是也不可大意,想到这里苏卜遮指尖颤了颤,自己要是武功好,就能帮郭皓疗伤了,深呼吸叹了口气,“回头让那个臭小孩给你诊脉开个药方,我帮你熬药,你把内伤养好再走。”

一句话让郭皓除了皱眉还是皱眉,疑问简直是一个接着一个,为什么你自己不写药方?什么叫做把伤养好再走?你要我走去哪里?

郭皓站起来居高临下认真盯着苏卜遮,眸子深邃眼底惊涛骇浪不是愤怒可以形容,苏卜遮真是完全听不懂人话还在擅作主张,郭皓却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一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拳,好容易才维持了平常说话的声音,“不是你亲手开的药,我不吃。”

这下苏卜遮真急了,刷得一下站起来,“多大人了还闹别扭你害不害臊,我医术什么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不是为你好!”

苏卜遮话说得顺溜,语气里的气恼和不甘郭皓却听得真切,恍然又想到那日玉泉山庄吵架气走了苏卜遮,自己也是信誓旦旦说着这么为他好,现在立场倒置,郭皓才明白自己那时候有多混账,是不是为对方好不是一个人单方面就可以强加的,就好像他现在听到苏卜遮这样贬低自己,心中的痛楚只多不少,郭皓苦笑,他这内伤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微微倾身趁苏卜遮不备在唇角印上轻轻一吻,“你从来就不是庸医,我只吃你开的药,你也只能离经易道为一人。”

“什么离经易道为……”苏卜遮脸上霎时通红,话都说不利索了,郭皓这话说得霸道,栖身上来一股子强势,吓得苏卜遮倒退一步撞到床边,碰到伤口疼得脚软,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好在这时候房门被敲响,苏卜遮明显松了口气,郭皓看他这么慌乱也不舍得逼得太紧,转身去开房门。

门口是那个刚刚在花海看见的万花小弟子,面无表情,手上端了一碗药,看见郭皓也不打招呼,径自绕开走到苏卜遮面前,碗一递眉微皱,“喝药!”

花轻离语气不好不是没有原因的,苏卜遮当时一怒之下就跑了,花轻离是有好好反省的,师兄虽然学艺不精,可是从来没有给自己做过坏的榜样,而且苏卜遮离开后,人们议论纷纷,大多是惋惜之意,花轻离才知道他一时口不择言到底对这个漂亮师兄意味着什么,小小的花轻离心里天天盼着苏卜遮回来他能好好道个歉,谁知道漂亮师兄这一趟出去差点连命都没了。

花轻离不会忘记那个和寻常没什么不同的午后,他跟着医圣在三星望月上学习各种药材,阳光和煦药香缕缕甚至让人昏昏欲睡,然后远方有些骚乱,衣袂乘风被吹得凛冽,让人心慌,下一瞬万花谷首席大弟子裴元大师兄抱着奄奄一息的漂亮师兄站定在医圣面前。

裴元大师兄向来温婉带笑波澜不惊,师尊向来威慈并貌处事泰然,而那天这两人都皱了眉,一片兵荒马乱之后,苏卜遮的命才勉强被抢了回来。

直到苏卜遮退烧之前,都是裴元大师兄亲自在照顾,后来情况稳定了才由花轻离接手,结果苏卜遮还不是很配合,每次喝药都要闹脾气。这次花轻离还在想到底要怎么哄骗他老实喝药,谁知道苏卜遮居然接过碗毫不犹豫把药喝得一滴不剩,花轻离呆了呆,终于朝郭皓投去一些注意力。

郭皓倒不至于要害怕被小孩子打量,只是这个小孩……气质上不谈,但是冷漠和成熟的那股劲,和自己小时候很像,气氛诡异,两个人都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苏卜遮心下莫名恼火,“呐,就是这个臭小鬼,你让他给你诊脉吧!”

郭皓看他那别扭样一直抑郁的心情瞬间有点明朗,正好小万花好像有什么话想跟他说,郭皓也没犹豫,直接跟着花轻离出去了。被留下的苏卜遮有些目瞪口呆,人是自己推出去的,做什么郭皓真的走了,他又开始委屈纠结起来?有火没处发的感觉让苏卜遮无所适从,索性不理那两人径自面朝墙壁躺倒在床上。

郭皓回来的时候心情只是更加沉郁,他从花轻离口中听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包括苏卜遮瞒着他的一些细节,什么高烧不退命在旦夕,蛊虫发作痛苦不堪,一个个字眼像刀子一样把他的心扎得千疮百孔,越发痛恨自己,郭皓这时候也才知道,那些无谓的狗屁仇恨,根本无法和苏卜遮相提并论哪怕一分一毫!可笑自己居然要在差点失去之后才看清楚……

进了屋二话不说翻身上床,郭皓将侧卧的苏卜遮浅浅拥入怀里,他的鼻腔有点酸,眼眶有点烫,头埋在苏卜遮肩颈,喘着粗气整个人都颤抖得厉害。苏卜遮本来是生气的,却被这样的郭皓吓到,下意识转过身来方便郭皓拥抱,甚至回抱住郭皓,在他后背轻轻摩挲安抚,半晌才小心翼翼叫了一声,“……郭皓?”

是郭皓不是郭小丐。

意识到苏卜遮已不像往日那般和自己毫无芥蒂的亲近,郭皓只觉得喉咙酸涩,他死死咬着牙根没让眼泪真的溢出眼眶,紧紧握拳的手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里,半晌那些汹涌的情绪渐渐归于沉寂,郭皓才敢开口,“你不要再躲去我看不见的地方伤害自己……”

苏卜遮有些不知所措,他被郭皓前所未有的脆弱和浓烈的感情震得有些眩晕,同时也不可遏止地胆战心惊,忙不迭地点头,“你冷静点!你还有内伤禁不起这么折腾!”

真是一关系到他的安危苏卜遮就完全不妥协,张牙舞爪的样子明明不甚可爱,却让郭皓觉得疼到骨子里,是啊,他的小花这么好,这么努力把他的事情考虑照顾到方方面面,却因为喜欢上自己而变得没有信心,还做了这种傻事……

气息不稳郭皓把自己憋到咳嗽不止,苏卜遮真是着急坏了,抱着人硬撑着坐起来,抵着背心就想用自己微薄的内力帮郭皓疗伤,自然是被洞察,郭皓一边咳嗽一边牢牢扣住苏卜遮的上臂,听他气急败坏吼了一句郭小丐!终于唇角有了些笑意,小心翼翼把苏卜遮的双手捧在手心,努力压抑了咳嗽凑上去和他额头相抵,“你到底要怎么才能相信我喜欢你?”

苏卜遮哪里舍得看到平日里意气风发的郭皓这么低声下气,反手握紧郭皓的手,也是有些哽咽,“我没有不相信,从来就没有不相信过……”

“那为什么要赶我走?”

苏卜遮动了动唇说不出话来,倒不是这问题有多难回答,这种情况下哪怕要把自己卑微的自尊赤裸裸扒给郭皓看他都会毫不犹豫,只是身体深处一阵悸动,让苏卜遮来不及考虑其他,下一瞬所有意识被铺天盖地的疼痛取代。

他已经顾不得在郭皓面前毒发会是什么后果,苏卜遮眼前一片模糊,只知道每一根神经都处在极度痛苦之下,感觉意识要消失之际,又会被新一波涌上来的疼痛拉回现实,反反复复几乎把人逼疯,就像是自己的血液腐蚀着自己的骨头……

郭皓接住苏卜遮瘫软的身子,此刻苏卜遮闭眼皱眉呻吟近乎哀嚎,浑身颤抖不止,片刻就冷汗湿衫。郭皓想起来花轻离的叮嘱,如果毒发,不要犹豫立刻在苏卜遮身上划几道伤口……

郭皓不能明白,却惊惊惶惶四下搜索哪里有匕首,看见不远处桌上放着一把,慌乱的郭皓起身去拿,苏卜遮早就没了意识,只想着放干血解脱,一被放开果断伸手去抠已经结了痂的伤口,对自己真是一点也不心慈手软,一爪子下去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郭皓转身回来看见这样的画面惊得倒抽凉气,匕首也直接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看苏卜遮悲鸣着又要去抓,郭皓眼疾手快立刻捡起匕首上去压制住苏卜遮的动作,再也不敢犹豫直接扯开衣袖往平滑雪白的皮肤上划了两道,然后翻身上床跪坐在苏卜遮大腿上,牢牢抓住双手以免他再有自残行为。

鲜血汩汩往外冒,苏卜遮脸色也变得惨白惨白,唇上被他自己咬破的痕迹倒是鲜红刺目,就这么一会发丝全都黏在了脸颊上,空洞的眼睛不停留着眼泪,郭皓瞪大眼看着这场面只觉得心胆俱裂,心跳如雷鼓,喉咙里的灼烧感越发明显,什么时候有鲜血顺着自己唇角滑落也不自知。

还好蛊虫发作的疼痛只要放了血就会完全消失,随着床单被鲜血染透,苏卜遮渐渐也回了神,郭皓却呆呆坐在人身上完全没有动作。苏卜遮呼吸费力稍微动了动示意郭皓放开自己,谁知郭皓压着他纹丝不动,苏卜遮有些无奈,这么丢脸的一幕为什么要被郭小丐看见啊,却还没腹诽完,有什么东西“啪嗒”摔碎在自己脸上……

像水滴,溅到唇上有些凉凉的,苏卜遮眨了眨眼,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和着血腥味尝到一股咸涩,意识到那是什么又不愿去相信,进而更多的液体连续不断掉落在自己脸上。而郭皓暗红色的眼眶深陷,眼底布满血丝,这时候也才知道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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