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正文-----
初冬降临。
室外飘起了雪,家里小区附近有小孩子欢天喜地的在花坛接雪玩。
今年的第一场雪,沈郁没来得及看,他正沉迷于做饭。
不过沈郁的厨艺一如既往的糟糕,每次做出一团乌漆麻黑的东西后,都要陆君夜给他收拾烂摊子,但沈郁乐此不疲热情不减。
陆君夜盯着那盘看不出形状的玩意,眉头皱得老高。为什么沈郁每次做菜都是一团黑,他本来以为是烧糊了。但当他参与了现场才发现,原来是酱油惹得祸。
沈郁哼哧哼哧往锅里撒酱油的模样无比凶残,由于他的神色过于认真,陆君夜不好打扰他,只能任凭对方大展身手。
吃反正是不能吃了。让沈郁过个做饭的瘾后,只能他再去重新做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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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过几天回家一趟。”吃着饭时,沈郁突然开口。
画展举办的很顺利,为他积攒了一些人气,而他也是时候该回去看望父母了。
陆君夜的筷子就在这时忽然掉到了地上,发出“啪嗒”突兀的一声响,他默默捡起筷子放到桌上。
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和你一起回去。”半晌,男人说出这么一句话。
沈郁的家远在普罗旺斯,那是法国东南部的一座小城。与h省的快节奏生活不同,普罗旺斯有着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闲适,令人从容惬意。
生活在那里,沈郁最开始学会的便是在一大片薰衣草海里作画,淡紫色的花海,赋予沈郁艺术的力量,也焕发了他生命的朝气。
陆君夜一直不知道沈郁所谓的父母是个什么情况,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去了捞不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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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只带了一个行李箱,除了日常换洗的衣服再没有拿旁的什么东西。
不会久留。
飞机落地时,已是下午。从机场走出来,躲在云端的金色的太阳露出了脸。
出了机场,两人一同往远处走去。
一段不近不远的路,沈郁走着走着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望身后的男人,“不要跟丢了啊。”
沈郁用手挡在眼上眺望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抬脸沐浴阳光。他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带着笑意对陆君夜说,“不要总是撅着一张脸,你会喜欢这里的。”
陆君夜听他的话,舒展眉眼帮沈郁整理了一下衣领,“穿好,有些冷,带路就好好走,不要总是回头,我一直都在。”
路程稍远,走出一大段距离后,广阔的大路上只有他们两人的身影,几乎没有往来车辆。他们的脚印在薄薄一层的雪地上延伸,两个人逐渐越走越远。
“可惜了。”沈郁忽然停住脚步,“要是夏天就好了,你都不知道普罗旺斯的夏天有多迷人。”
陆君夜的眼前是一片枯色,再要么土地上是一片白雪皑皑。
“我知道。”陆君夜语气波澜不惊,“我的母亲,她是法国人。”
沈郁一脸惊呆的看着他,“你是混血?”
的确,陆君夜的五官极具混血感,他还以为这是长得好看的人的共同点,没往这方面想。
“她是中法混血,很久之前我们住在巴黎,我们也来过普罗旺斯。”陆母和陆正则闹掰之后,他一直跟着陆母。直到陆母骤然离世,他才被迫跟着陆正则。
他永远都忘不了,陆正则强行带走他的那一天,同乘的另一个女人,得意洋洋依偎在陆正则怀里看他的模样。
沈婷过于得意忘形了,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就堂而皇之搬进了原先陆母与陆正则的婚房里。
当陆君夜看到沈婷一副当家主母入住的模样,甚至擅作主张扔掉自己母亲的遗留物品后。他当即便胸口偾张,涛涛怒火自颅顶而起顷刻就烧红了他的眼。
自第一眼看见这个女人起他就十分不爽了,但他万万没料到这个小三居然还会如此嚣张,恨极的陆君夜抄起能拿到的任何东西去砸她。
沈婷避让不急,被他用一个台灯砸的冒血,她哭着跑去找陆正则说理,反而被陆正则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低估了陆君夜在陆正则心中的地位。
她以为自己也给陆正则生了一个儿子,陆正则就会偏向她。毕竟比起整天阴气沉沉不学无术的陆君夜,她的儿子沈听雨,两人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是陆正则非但没有教训陆君夜,在骂了沈婷一通后,还恶言警告她以后不要惹他,让她老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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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陆君夜叫了声陷入沉思的沈郁。“前面那栋房子是你家吗?”
沈郁点点头,小跑着跟上陆君夜,“就在前面!带你见见他们。”
越走近,陆君夜的眼皮就越是跳得厉害。
法式乡村风格的小别墅屹立在眼前,它是个独栋,周围再没有别的建筑。门口的罗马柱旁靠着一个人,沈郁兴高采烈地扑向那人。
“母亲!!”
陆君夜落在后面,他看到一个穿着花格裙的女人抱住了沈郁,那个盘着低髻的女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直到看见了他…
“小夜?”
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女人的眉眼轮廓依稀与陆君夜有些相似,似乎也是个混血。
陆君夜愣愣的看着女人,沈郁看看自己的母亲,再看看他,疑惑地问,“母亲?你们认识吗?”
认识,怎么不认识,这是陆君夜的亲姨母。
“啊…”女人神色恢复正常,她领着他们一边走一边道,“等你们好久了,先进来。小郁,你的父亲很想你,他正在厨房给你们准备饭菜。”
沈郁听到女人提及父亲,撒腿忙不迭地跑去找他父亲。
支走沈郁,等到走廊只剩下陆君夜和她两人,女人的千言万语却又化作了沉默。
她靠在墙边眼神放空,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陆君夜开口打破了僵局,“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季芙站直,她仿佛透过陆君夜看到了另一个人。她叹息着摸了摸陆君夜的脸,自言自语道“都长这么高了,要是她看到了,该多高兴啊。”
陆君夜丝毫没有想叙旧的模样,他唯一担心的被冷漠地问出来,“为什么沈听雨会在你们这?”
季芙回神,她顿了顿道“陆正则带过来的。”
“你还和他有交集?!”陆君夜听到这个名字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吧!要不是因为他,你的姐姐,我的母亲她怎么会死!”
陆君夜的声音很大语调严厉,季芙被他吼得有些发愣,她垂下眼,“对不起,小夜…可是,这个孩子太可怜了,我不收留的话…”
“他是沈婷的儿子。”陆君夜忽然语气平淡下来,“他比我还大几个月。”
季芙心惊肉跳,“他是沈婷的儿子?”
“他…我,我不知道…”季芙一头乱麻,“可是就算他是陆正则和沈婷的儿子,他当时那种情况,我要是不收留,陆正则就要把他一个人扔到疗养院去了…我没办法…”
“我没怪你收留他,但是你怎么还能和陆正则有联系。”
“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陆君夜烦躁地来回走动,“那现在呢,你们还有来往吗?”
季芙道,“他每年冬季都会来看一下这孩子。”
已经是初冬了,再过不久陆正则就会找上门来。陆君夜以为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藏着沈听雨,他以为他们可以就这样安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姨母。”陆君夜神色阴翳的望向远处,“如果陆正则找来,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
季芙犹豫了会儿点点头,算是答应他。
“告诉他沈郁自己跑了,总之一定不能说我来过这里。”
季芙担忧的看着他,她嗫嚅着开口,“小夜…我知道你过得苦,但是沈郁这孩子也很不容易,你不要太过了…”
季芙不知道沈郁出于什么原因和陆君夜在一起,还把他带回了家。但是既然陆君夜知道他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而以他这性格…恐怕多半是想报复在沈郁身上。
“小郁他,刚被送来的时候,后脑有一个很深的豁口。他在床上躺了很久,偶尔有时醒了,也只是不吃不喝地看着窗外…他那个时候不管我叫母亲…”
“后来陆正则带来了医生,日日夜夜地催眠他,为他治疗,他才逐渐好起来。”
“好起来!?为他治疗?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治疗的吗?”
“小郁开始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过渐渐地,他忘了自己叫什么,他会问我们是谁…”
“所以你们就联合起来骗他你是他的母亲?你们这就是治疗他么!”
沈郁本名沈听雨,但是后来在陆正则带来的医生的催眠指引下,他逐渐忘了自己是谁。
他很容易地就忘了过往,深信不疑自己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恩爱,居住在一个浪漫的小城。
有关以前的事他全部都忘了。他闭着眼躺在床上时,医生在他耳边低语暗示,对他洗脑式地灌输一些谎言。
沈听雨最先忘掉的便是自己的名字,然后是关于他的家庭,到最后一些相关的人与事,通通被替换成了另一些人与事。
他以为自己从小就长在普罗旺斯,从小就开始学习绘画,以至于他手生还归咎于自己天赋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