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第二更
-----正文-----
“世……世子爷!”
年轻的侍卫刚端着木桶出去,就撞上了提前回府的世子爷。
秦岫今日回来的得格外早,白卿云受伤了,他怎么可能再有心思去训练什么虎贲军?去军营就是为了请假,好回来照顾白卿云。
世子爷没怪罪冒失的手下,吩咐道:“去传午膳。”
小侍卫赶紧低头,应道:“唯。”
白卿云起得迟,时候不早了,厨房很快就把午膳布置好了。
之前乐师嫌世子铺张浪费,世子便让膳房的人削减了分量。两个人每餐从原来的八个菜两个汤,减到了四个菜一个汤。轮到世子应卯的日子,只有乐师一个人用餐的时候,便只有三道菜一道汤。
乐师不喜欢剩菜,特意嘱咐膳房注意分量免得浪费。
男人第一次还笑他小家子气:“你叫膳房的下人恰好做我们的分量,那我们这些主子便没有剩菜剩饭给他们留了,他们只能吃些淡饭粝食,毫无油水可捞。你说你是发菩萨心肠,还是在帮倒忙?”
白卿云才不往秦岫的套里钻,风轻云淡地说:“只是膈应罢了,我吃过的东西,又在别人嘴里走一圈,就是以前在迎仙楼,我吃剩的东西,也是会遭人惦记的。
那些客人争不到我本人,便来争抢我剩下的吃食——这对伺候我的小奴们倒是门来钱的生意。那些小妖小鬼穷苦可怜,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难道凤峦,也喜欢别人吃卿云剩下的东西?既然凤峦不介意,那卿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当时白卿云刚刚被套上链子,存心给秦岫找不痛快。
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迎仙楼铺张至极,每日上的膳一道菜只尝一口都能撑死人。
白卿云刚入楼的时候比较谨慎,况且他在迎仙楼也算客人,便没有向管事反映,那些浅尝几口的吃食便被伺候的小厮丫头们倒卖给了某些实在变态的客人。
而秦世子可不知道这些内幕,他不愿意让美人讨厌他,立刻就顺着美人的意思吩咐下去。
从此以后,膳食的分量便减了下来。
世子比乐师大了一岁,多吃了一年的饭,但要和乐师诡辩一番,又如何辩得过在权贵草寇之间游走,锻炼得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乐师呢?
白卿云好歹是李雪竹和沈涧琴教出来的。秦家三兄弟里,也就秦皎善谋,白卿云待他谨慎,轻易不会在他面前卖弄聪明。
话又说回二人的午膳。
这一桌子菜,大半都进了秦岫的肚子,白卿云吃得也不少,但终归是比不过秦岫这个每日练武消耗大的。
所以,白卿云不爱吃的,或是吃不下的,就都进了秦岫的肚子里。
而秦岫接过了白卿云那一番“开导”,对吃人家吃过的东西,也视为是一种情调。
这二人正你侬我侬地互相投喂,守在外头的侍卫冲进来,跪在席下通报。
“世子,丞相手信。”
今日的乐师格外温顺,世子正沉浸其中时,来了不速之客,面上有些不悦。
秦岫停了筷子:“呈上来看看。”
侍卫立刻将书信呈上。
秦岫把信展开,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却看得他眉头紧锁。
乐师也撂下了玉箸:“可是府上有急事来请?”
然而男人此刻的情绪并不是忧愁,而是烦躁,像是被什么东西恶心到了。
秦岫是没心情继续吃下去了,那张纸被他捏成了一团,扔在案下。
“明天是……我小娘的生辰。”
秦岫抿了抿唇:“我爹唤我回去给她贺寿。”
男人的情绪越来越烦躁,乐师却心中一动。
看来都不用他出手,有人自己就坐不住了,亏他刚刚还牺牲色相诱惑了一个小孩去通风报信。
算了,就当双重保障吧。
美人乐师抚上男人的手,玩笑道:“凤峦如此忧愁,莫不是连一天也舍不得卿云?”
秦岫看着白卿云“一无所知”的样子,抬手把人揽进了怀里。
美人身上的幽香暂时安抚了男人的情绪。
“舍不得……我本来就挪了一次假,明天再去贺寿,便少了一次休沐,我休沐的时间只想用在你身上。”
怀里的人闷笑出声:“凤峦做到这么高的官,谁敢管你,连给小娘贺寿也要专门挪休沐的日子?”
秦岫不情不愿地抽身,抬起白卿云的下巴:“我现在的官位哪里算高?要到我大伯那位置才够。那时候,才是……谁都不敢管我。”
白卿云还是笑:“凤峦野心可不小……”
“是啊……”
世子慢慢靠近乐师,吻上了乐师微凉的鼻尖。
白卿云捉住秦岫滑进他衣襟里的手,骂道:“明日不是要去贺寿,还胡闹什么?”
不聊秦岫变本加厉,直接把他抱进了怀里:“正是因为要去贺寿,所以今天要把明天错过的一并讨回来……”
“父亲叫我今晚回去住。”
世子又解释了一句。
白卿云紧紧护住衣襟的手才渐渐松开。
罢了,这次就由他来吧。
然而秦岫哪会真的折腾受了重伤的白卿云,只是黏黏乎乎地亲了两口就把人放过了。白卿云啧啧称奇,他还以为秦岫不会亏待下半身呢,居然忍住了?
别院本来就是秦世子特地寻来金屋藏娇的地方,库房里有不少好东西,世子随便挑了个像样的物件当作礼物,吩咐人包起来。
临走的的时候,秦岫特地嘱咐别院的守卫看好白卿云,不许让人磕了碰了。
他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惶惶,总感觉哪里不对,却抓不住那虚无缥缈的念头。
先帝是三月初二没的,早过了一个月,出了孝期,歌舞宴会照旧。
生辰宴初九中午才开始,这百般无赖的一天,怀里空落落的,世子唯一能干的事就是思念乐师。
担心养在别院的美人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的世子还没意识到,这场所谓的生辰宴不过是某人针对他的鸿门宴。
到了九日正午,宴会准时开始。
所有人入座。
被关了四个月的秦皎也能乘此机会出来透透气了,他的位置照例在秦岫旁边。
“大哥,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在家里住,让弟弟好想啊~”
秦皎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眼角边一点细小的泪痣跟着眼睛弯弯的弧度晃动,墨色深沉的眼睛里似乎酝酿着不少阴谋诡计。
“你还有想我的时候?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爹早点把你的禁解了吧。”
秦岫呛了回去。
“唉——待在家里有待在家里的好处,大哥你以后就明白了。”
秦皎话里有话,秦岫却懒得理会他的装神弄鬼。
男人勾了勾手,示意身后的屠鲞将贺礼送上。
丞相夫人面上带笑,接过几位儿郎送上的礼物,应承贺词。
至少表面上,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不过你仔细看,就会发现细微的违和。
世子秦岫,眉宇之间尚有烦躁,手指有节奏地在桌案上点着,嘴角的笑意完全不是因为宴会,而是因为别院的某个大美人。看起来,他是想着某个人,才勉强忍下了这次宴会。
二郎秦皎,脸上除了喜气洋洋还有一丝幸灾乐祸,就好像是知道有谁要倒霉了一样,这或许是缘于从东府城送来的某封求救信。
三郎秦曜,是最闷闷不乐的一个。因为他和他爹提了几次想入仕的事,但他爹始终没给他安排差事。不过他向来没什么存在感,人们下意识就会忽略他。
四郎秦谧,当然是真心为他亲娘生日高兴,但他脸上不止这一种高兴,还有一种少男怀春的羞涩喜悦,这或许与京城某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有关。
世子耐心地等着,丞相叫他初八晚上就过来,可没交代他初九晚上也要住在府上。等宴席散了,他一刻都不多待,立刻回到别院。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有人存心不让他离开。
宴饮过半,丞相夫人突然点了世子的名。
“说起来,上次我说给阿岫寻门亲事,如今却有了好结果。”
“哦,夫人相中了哪户人家?”
丞相来了兴趣。
秦皎也竖起耳朵听,好戏来了。
赵嘉瑶道:“不是别人,是我那侄女,欣阳公主赵华衣。”
秦谧:“噗……”
秦四郎直接将嘴里的荔枝汤喷了出来,惹得丞相和夫人都看了他一眼。
秦谧讨饶地讪笑,心里却在地震。
怎么是赵华衣啊???
赵华衣能嫁给他大哥??
娘耶,你可真是异想天开,开门见山,山穷水尽,尽善尽美,美中不足,足智多谋,谋事在人,人定胜天……
要是赵华衣真嫁进了家里……
秦谧摸了摸脖子,感觉凉飕飕的。
不信,他得尽快问问赵华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秦四郎神思恍惚地夹起一根鸡腿,颤巍巍地啃起来。
大人们还在继续说他们的事。
“嗯,欣阳公主。”
丞相捋着胡须,似乎是在沉思。
赵嘉瑶对身边的秦寅说:“妾身是想,秦赵两家门当户对,若是能结成这一门婚事,便亲上加亲。两家联系紧密些,也能站得稳些。”
秦寅沉吟片刻,似乎是赞许地颔了颔首。
这的确是一门不错的婚事,但这欣阳公主却不是那么好娶的。
赵华衣是大将军赵晗的女儿,又受先帝宠爱,被破格封为公主,本来就不愁嫁。人家及笄那一天,赵家的门槛都被提亲的人踏破了,最后是赵晗和赵子蹇父子俩一个一个地把人扔出去的。
自那以后,大将军就放出话去,他的宝贝女儿才不下嫁——公主只招赘,其他的一律不管。
“只怕赵大将军不肯答应。”
“丞相放心,哥哥当初不过是说了些意气之话。如今赵家式微,他也需要一门牢靠的姻亲来稳固根基。”
“即便能说服大将军,可若是公主不愿意,这事也未必能成。”
赵华衣可是个性子烈的,她表弟秦四郎、她哥少将军这些都不说,大将军、燕南侯、太子这等人物都挨过她的鞭子。
而太子马上就要当皇帝了,四舍五入就是连皇帝她都打过。
下首的秦谧听到赵家那边并不知道这事以后便松了口气,他最清楚自己这小表姐的性子,赵华衣现在绝对没有嫁人的想法,也瞧不上他大哥。
赵子蹇和秦凤峦都是武将里冉冉升起的新星,在赵华衣眼里,和赵子蹇抢资源的秦凤峦,不说是眼中钉,至少也是肉中刺。
秦谧可不想有一个泼辣的大嫂,天天挨打。
而世子本人,周身的气压却越发低起来。
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前面几门亲事便算了,那时候他不通情爱,觉得娶谁都无所谓,也就不争。他如今一颗心为另一人魂牵梦绕无法自拔,方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几个字有多可笑。
况且,他还没找在背后使阴招的赵嘉瑶算账,赵嘉瑶却先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
秦岫开口讽刺一唱一和的夫妻俩:“父亲只关心公主殿下愿不愿意,可曾想过孩儿愿不愿意。”
这句话的主语是丞相,可却是冲着丞相夫人去的。
丞相向来是个和蔼的父亲,面对世子的顶撞没有第一时间发怒,耐心问道:“我儿此言,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件事……”
秦寅转头对夫人说到:“婚姻之事不可强求,凤峦似乎是早有心上人。”
他是想到了那日在秦岫脖子上的印记,为什么想起呢,因为今天他也在秦岫脖子上看见了同样的痕迹。
不过丞相对小情侣在婚前胡闹颇有微词,劝道:“凤峦,若是已经定下,便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也好早日商量嫁娶之事。”
“哦?凤峦已经有了心上人,是哪家的姑娘?”
丞相夫人似乎有些疑惑。
“没有哪家的姑娘。”
世子生硬地回答,眼神如钢针般要把丞相夫人钉穿。
“既然没有哪家的姑娘,那总该听父母之命,我看华衣好得很……”
“父母之命?”
秦岫冷笑出声:“只是父母之命,那公主欢喜否?孩儿欢喜否?既是父母之命,那父亲欢喜否?夫人……又欢喜否?”
甩下这段话,秦岫便要拂袖离去。
“嘭!”
丞相猛地拍了一下桌案:“混账!竟敢在你小娘的生辰宴上大放厥词,你也像你弟弟一样被禁足个半年吗!”
秦岫的脚步定住,却没有转身。
秦皎以麈尾掩面,努力降低存在感。
“丞相莫气。”
身后传来丞相夫人安慰的声音,可夫人接下来的话,可就不是那么中听了。
“丞相切莫因此气坏了身子,世子只是一时意气用事。他喜欢那外室子,便让他养在外头,只是这婚事,还得挑门好的。成日和那不入流的倡优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赵嘉瑶从派出去的刺客那里知道了秦岫养在别院的那人,居然和定远大将军长得一模一样。
这她如何忍得下?
便没有给派去的刺客再送信,意思是,照杀不误!
“什么外室子,什么倡优?”
“丞相竟不知?”
夫人故作惊讶:“便是三叔的那男宠,被世子瞧上了,养在别院了。”
秦岫终于转身,眼神阴冷地扫过主席的那个女人,以及故意朝他举了举杯的好弟弟秦皎。
好好好,他说怎么回事?原来是这二人联合起来给他做的局。
这秦岫可误会好人了,秦皎才不屑联合赵嘉瑶呢,他的手段可高明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