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压得更低些，屁股扭起来，一边爬一边扭，脸上带着谄媚的笑，还不够贱！笑得再贱些！怎么回事？爬不好了是不是？”

“啪”！“啪”！

院子里传来嬷嬷严厉的呵斥声，时不时还伴随着皮鞭着肉的声音，幽夜已经在院子一角爬了一整个上午了，入秋已深，天气转凉，她被敕令光着身子学爬行，却爬得一身是汗。

从汪汪叫的开路爬，到紧跟主人脚步的遛狗爬，再到难度最高的媚态承宠爬，她都尽力做到最好，但不管她如何努力，嬷嬷总嫌她爬得还不够标准，一鞭又一鞭抽在她屁股上，把她的屁股都快抽烂了。

“再爬不好，就自己扒开抽‎‍‎‌屁‎‍‌‌眼‌‎‍‍‌子！”嬷嬷威胁说。

“小畜生爬得好的，爬得好的。”她急得一连声保证，但是没爬几步，鞭子又落了下来，打在伤痕累累，肿起快破皮的屁股上，疼得她直哆嗦。

“呜呜呜，嬷嬷饶了小畜生吧，小畜生会好好爬的。”她哭着想向嬷嬷求情，却被拉起来，赏了两个大嘴巴：

“跟你说过没有？挨主子打不许哭，不许求饶。只能请罪！狗脑子记不住啊？“

幽夜捂着脸连连点头：“记住了，小畜生该打，小畜生不敢求情了。“

“手放下来！“嬷嬷用鞭子戳着她的脸呵斥：”挨了家主的耳光应该做什么动作？“

幽夜忙放下手，挤出一丝笑容回答：“挨了耳光要把脸快速放回爹爹最趁手的位置，等着挨下一个耳光，脸上要挂着笑，不能有半分不服气的表情。“

“能捂着脸吗？能自己揉吗？“

“不能，“幽夜道：“除非爹爹赏，不许捂脸，不许揉。”

“嗯。”嬷嬷总算点了点头：“今日且爬到这里，跪到角落去背奴畜规第九章爬行篇，一会儿抽查，背错一个字，打十下屁股板子！”

幽夜心中叫苦，奴畜规洋洋洒洒二十一章七百八十条，光是爬行篇，就从爬行的动作，眼神、到每一爬多少幅度，什么时候用什么爬姿，错了如何罚等等整整写了三十多条，真不知是谁吃饱了没事干，写这种玩意儿来折磨人……哦，不对，自己早就不是人了，而是一条狗，但狗也不用受这种罪吧，她以前当丞相家小姐时，养的两条小狗来福和欢欢，每日就知道吃和睡，还有专门的婢子伺候着，几时受过这种罪？哎，自己怎么这么命苦，比狗还苦……也不知来福和欢欢被那些抄家的人丢到哪里去了……

一想到等一下背不好奴畜规，又会让嬷嬷打屁股，幽夜更觉苦不堪言，屁股这些日子怕是不能坐了，罢了，狗就该趴着，为何要奢望坐着呢。

她自哀自怨地爬到墙角，面壁而跪，按照嬷嬷的要求，双手背后，挺直腰板，大声地背诵了起来：“奴畜爬行，动作要优雅，姿态要卑贱，类狗又不似狗，取悦主人，为第一要义……”

忽听身后有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和嬷嬷说话：“贱畜给嬷嬷请安，嬷嬷‌‌‎调‎‌‍教‍‍‎‌小畜生辛苦了，爹爹让贱畜给嬷嬷和小畜生送些乳酪解乏。”

“莺儿，家主是说，也给小畜生吃？”嬷嬷以为自己听错了，如此珍贵的乳酪，普通人家连见都没见过，自己在柱国公家当差，也不是常常能吃到，家主居然还赏给没有等级的受训小畜生？

来送乳酪的正是莺儿，她在石桌上放下食篮，打开盖子，先捧了一盅，双手奉给嬷嬷：“是，爹爹说也给小畜生吃。“

嬷嬷瞄了一眼食盒里另外一盅，居然跟她的是同等分量的，撇了撇嘴：“家主也太过于仁慈了，那你去叫小畜生过来吃吧。“

“是。“莺儿向着墙角边的幽夜低声召唤道：”小畜生，快爬过来，爹爹赏你乳酪吃。“

幽夜被又打又骂训了一早上，早就口干舌燥，她以前就喜欢吃乳酪，不知为何主人会知道，她答应一声，转身向花径边的石桌石凳爬去，爬到嬷嬷身边，往上偷看了一眼，也不敢问，也不敢起身，嬷嬷见了，拿起篮内剩下的那个食盅，没好气地放到了地上：

“舔着吃，正好练习一下吃狗食的动作。“

幽夜暗自叹了口气，老老实实低头舔起来，却听一旁那个带乳酪来的奴畜开口道：“回禀嬷嬷，爹爹吩咐，让小畜生坐着用羹匙吃。“

“什么？”嬷嬷眼睛都瞪成了铜铃，幽夜也颇感意外，舌头从食盅里缩了回来，停住了不动。

“坐着吃？“嬷嬷嗤了一声：”莺儿，你做了奴畜后，可曾有一顿饭是坐着吃的？“

莺儿屈了屈膝，回道：“禀告嬷嬷，奴畜律爹爹宝训规定，一等畜才能坐着吃饭，二等畜站着吃，三等以下的畜生都是跪趴着用狗吃食的姿势吃，贱畜做了畜生后，便没有坐着吃过。“

“对啊，尤其还在受‌‌‎调‎‌‍教‍‍‎‌的小畜生，习惯若不养成，将来就不会有规矩，怎么能坐着吃呢？“嬷嬷埋怨。

莺儿陪笑道：“嬷嬷说的是，但爹爹的命令，确实是让小畜生坐着吃。爹爹的命令决不能违背……“

嬷嬷也不过是男人花钱请来的，素日拿着鸡毛当令箭可以，和男人作对绝对不敢，故而扫了脚下的小畜生一眼，愤愤道：“罢了罢了，没眼看了，我也累了，我到屋子里吃，你在这里看着她吃，吃完别忘了让她给家主磕头谢恩，你再考考她奴畜规背得如何，若背不好，替我打她屁股板子。既然吃了家主赏的乳酪，她的午饭就不用吃了，下午陈嬷嬷会教她口侍，先让她练习起来。“

“是。贱畜恭送嬷嬷。”莺儿低头弯腰直到嬷嬷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才扶起一直呆呆地跪在地上的幽夜，将她脱了丢在花丛中的衣服捡过来给她穿上，让她在石凳上坐了，再帮她拿起食盅，放到她手里。

“你快吃吧。”

幽夜鼻子一酸，自从进了林府，男人就没有再见过她，而是把她交给一群凶神恶煞的老嬷嬷学规矩，每天不是挨打就是挨骂，动辄受罚，哥哥虽然近在咫尺，却因内外有别，见不到面，更诉不了苦。以前在苏家受罪，还有母亲护着，如今却成了孤苦伶仃，这么多日子以来，眼前这个奴畜是对她最和颜悦色的人了。

“姐姐……谢谢你。”她哽咽着说了一句，却把莺儿吓得脸色都变了。

“你胡叫我什么？”莺儿斥道：“只有一等畜才能称小娘，二等畜才能称姐姐，我只是个五等畜，你不能这样叫我。”

幽夜委屈地嘟着嘴：“那我叫你什么？”

莺儿叹了口气，小畜生还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官宦人家出生，如今却沦为奴畜，任人蹂躏，着实可怜。一时规矩记不住，还是不要深究了，故而温和地说：“三等畜以下，互称名字或者互称母狗就可以了。不过你记着，下级母狗见到上级的母狗要行礼，听从上级母狗摆布，现在你接受‌‌‎调‎‌‍教‍‍‎‌，还没有等级，就算见到九等畜也是要行礼听命的。”

幽夜一个激灵，慌忙起身向着莺儿纳了个万福：“小畜生请……你叫什么名字？”

莺儿笑道：“我叫莺儿，莺声燕语的莺，是爹爹屋子里的五等畜。”

莺儿？

幽夜一怔，原来这奴畜就是莺儿！主人就是为了避开她的名字，才让我改名的……她长得这么美丽，气度又大方，主人一定是非常喜欢她了。

“是，小畜生请莺儿安。”幽夜由不得自形惭秽，声音也不自觉地弱了下来，莺儿却全无察觉，而是笑着反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幽夜逞强地挺起腰板，抬起下巴，满脸骄傲地说：“小畜生叫幽夜，幽静的幽，夜色的夜，是爹爹赏我的名字。”

“哦。”莺儿敛容而立，正色道：“我的名字也是爹爹赏的。”说着，竟跪了下来，对空磕了两个头：“贱畜谢爹爹赏名字。”

幽夜目瞪口呆，莺儿仰头道：“我们这些下贱母狗，一切都是爹爹赏的，平时提到爹爹的恩典，就要立刻跪下来，朝着爹爹屋子方向磕头，非唯提到，就是心里想到，也应该立刻跪下磕头。你方才说你的名字也是爹爹赏的，那应该如何做？”

幽夜刚刚有的一点骄傲立刻被打得烟消云散，心领神会地马上依着莺儿跪下，也学着她的样子虔诚地磕头：“小畜生谢爹爹赏名字。”

莺儿见她乖巧机灵，也十分喜欢：“这就对了，爹爹常说，母狗不用读书识字多，识字多了，心思就容易歪，也不用太聪明，聪明了不好管教，爹爹只喜欢听话服从、逆来顺受的好孩子，你很听话，将来一定得爹爹宠爱。”

幽夜奇怪地问：“我若是得爹爹宠爱，莺儿你难道不嫉妒？为什么还这样高兴？”

莺儿笑道：“我原来也是会妒忌的，被爹爹打肿了屁股教训了几次，现在懂了，爹爹的欢愉才是最要紧的，别的母狗若能得爹爹宠爱，讨爹爹喜欢，伺候得爹爹舒服，那也是我的福气，爹爹高兴，我也应该替爹爹高兴，故而也不再妒忌了。”

幽夜不由暗暗佩服，让自己为其他女人得宠而高兴，她一辈子也做不到。

二人相扶着站起，幽夜坐下吃乳酪，莺儿就站在一旁看着，幽夜有点不太好意思：“莺儿，你也坐一会儿，等我吃完了，就背爹爹宝训给你听。”

莺儿笑道：“不行的，我当着差呢，不许坐的，若在爹爹跟前，连站也不能站，都得跪着，也就是在你跟前，才能站一会儿。”

幽夜重新吃到香甜浓醇的乳酪，恍若隔世，含在嘴里细细品味，一时真不舍得咽下去，但莺儿在边上看着她，等着她背家规，她只能狠狠心，狼吞虎咽地把乳酪给吃完了。

吃罢乳酪，这次不用莺儿提醒，幽夜自己重新跪下，再次向着男人屋子方向磕头：“小畜生谢谢爹爹赏乳酪给小畜生吃。”

“真乖。”莺儿夸奖道：“一点就通。你的奴畜规背到第几篇了？”

幽夜知道莺儿不只是受了嬷嬷的委托要考她，莺儿来之前，定然还受了男人的命令，不然不会擅自在这里陪她那么久，故而眼观鼻、鼻观心，垂手恭谨地站好，回道：“回莺儿，嬷嬷日夜督促，背不好就吃耳光，小畜生已经背到第九篇了。”

“一个月功夫，能背到第九篇也算用功了，奴畜规是我们母狗的行为规范，也是爹爹对我们的殷殷期望，一定要日日背诵，时时研究，并将条规都融化在日常举止行动之中。我伺候爹爹两年了，一日不背奴畜规，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那是爹爹智慧结晶，处处都是爹爹的仁慈和学问，可谓字字珠玑，你要做到倒背如流才行。”

幽夜听莺儿说得认真，也肃然应道：“是，小畜生谨记教导。”

“那你……”莺儿并不想难为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便捡着最容易的令她：“你就把引言背一遍给我听听。”

“……是。”莺儿只让背引言，幽夜略感意外，方才的紧张也慢慢消除，奴畜规最难背的部分，其实是每一篇章里犯了错到底挨耳光还是挨藤条，挨板子还是挨鞭子，每次挨多少的种种规定，男人似乎是故意要刁难奴畜们，每一个错误接受的惩罚都不同，又没有规律可循，只有死记硬背才行。

而引言是开篇最简单的几句，完全没有容易混淆的惩罚，幽夜张口就能背：

“奴畜者，世间最为卑劣下贱者，等同牲畜，类比猪狗，生无补益家国，死不足惜世间，唯爹爹菩萨心肠，宽宏仁慈，大爱无疆，恩泽蝼蚁，饲养我等奴畜，延续我等贱命，爹爹恩情，如涛涛洪流，数之不尽，永志不忘。奴畜泯灭天良，受爹爹感召，亦能知恩图报，循规蹈矩，尽心侍奉，得报万一，死不足惜，方不负爹爹饲养我等一场。

国有奴畜律，家有奴畜规，小心遵守，切勿违犯。胆敢违逆，轻则发卖，重则杖杀，决不轻饶。“

字正腔圆，口齿清晰，一字不错，一字不漏，莺儿正要夸奖，却听幽夜肚子里咕咕叫了起来，还叫得很大声，几乎盖过了最后几句。

幽夜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求道：“莺儿，你，你别报告爹爹和嬷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莺儿拧了拧眉头：“你才吃了乳酪，就饿了不成？”

幽夜哭丧着脸，委屈道：“我早饭就被罚没吃，午饭又不许吃，一日只吃了几口乳酪……”

莺儿呵斥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以后伺候爹爹，挨了罚挨了打，也这样给爹爹脸色看不成？还不快挂着笑！”

“是，是。”幽夜连忙堆起笑脸：“那你能不能不告诉爹爹我肚子叫了？”

莺儿叹气道：“小畜生，你要习惯受罚，受罚对奴畜来说是家常便饭。挨打挨罚后要越发小心、越发卖力地伺候爹爹，笑容也要更顺从，爹爹才会喜欢。我不可以替你瞒着爹爹什么，但你不要怕，只有在爹爹面前，母狗才不能发出古怪的声音，放屁打嗝打哈欠，都是要打的，更不能因为几顿没吃饭，就肚子咕咕叫起来，那是诉苦，是大逆不道的。不过你在我面前肚子叫，还不妨事。”

幽夜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我知道了，我以后绝不会在爹爹面前发出怪声音。就算爹爹罚我活活饿死，也会打起最后一分精神，尽心尽力伺候好爹爹的。”

“这就乖了，那你就按着嬷嬷的吩咐，在这里先练着口侍，等着接受下午的‌‌‎调‎‌‍教‍‍‎‌吧。我要回去向爹爹复命了。”

看莺儿收拾起食盅要走，幽夜突然觉得无比依恋，莺儿是带着男人的命令和恩典来的，也要回到男人身边去，仿佛就是男人的一个替身。她这一走，她离男人就更远了。

“莺儿……你下次也来看我么？”明知道不可能，幽夜还是任性地问。

果然莺儿摇头说出了她也知道的答案：“奴畜不能随意行动，我不能来看你，除非爹爹让我来。”

那你一定要来！幽夜心里说，因为你来了，就代表主人让你来，也就代表主人心里想着我。

“莺儿，求你件事……”她嚅嗫着道。

“我也不能……”莺儿刚想说奴畜间不可以私下帮忙。

“不不，你能的，能的。”幽夜赶在莺儿拒绝她之前抢着道：“我求你一会儿回去，替我给爹爹磕几个头，多磕几个，磕头的时候祝他老人家长命百岁，富贵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