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慕强，自我生出灵智，我便因不俗天分被推举为魔族王女。

那时我不懂为何云在天上飘，鱼往池中游，也不知何为情爱。

那时，我孤独流浪山水间，遭人恐惧嫌弃，亦被人赶尽杀绝。

是阿父捡回我，他教我凤凰族术法，处事待人……

我便不知不觉贪恋这份羁绊，模仿他一般幻化成凤凰，也将自己如她一般活成翩翩君子，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后来，他为我说下一门亲事，那女郎性子绵软，我不知自己是否爱慕与她。

便问阿父：阿父，何为情爱？

阿父说：若你见到一人心间怦怦跳，明明与这人在一处，却还是止不住想念这人时，你便爱上她了！

后来，我那将野心勃勃写在眼睛里的公主表妹盯上了我。

啧……怎幺说呢？

那像是猎人看小羊羔似的眼神，让人心间慌乱。”

说到这里，凤觉闷笑一声，颇为怀念的夸张语气，惹得背对着她的凤笑嫣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再后来，她说想饮酒庆贺，为我与那女郎庆贺定下婚约。

她倒是悄悄将酒倒在袖中帕子上，结果灌得那女郎不省人事。

那时她那样坏人姻缘，我却越发的不能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我明明未饮多少酒却醉了，看她涂着蔻丹的尖锐指甲在自己脖颈掐出痕迹，然后双手拉开我的衣襟，在我心口留下艳红吻痕，抱着我入眠。

第二日，那女郎哭着跑了，她却满脸无辜，当真是好演技。

若不是我还存留着几分意识，也要被她矫揉造作地假哭骗了去。”

凤笑嫣忍不住插话，话中却泛酸：“是我的错！坏了你们天定姻缘。”

凤觉在她后颈虔诚落下一个轻吻。

“那女郎火速与我退婚，嫁与赤狗一族的将军。

那时我才知，她也不爱慕我，她喜欢的是能给予她安全感的热烈的人，不是如水般的慢热女子。

而聪明的她也看出那坏公主不怀好意，便顺势而为，醉酒遁逃。

只有那公主洋洋得意，沾沾自喜，自以为捡了大便宜。”

凤笑嫣炸毛，忍不住转过身锤她臂膀：“你这话里的公主何止是坏，更是明晃晃的蠢！想来她怎比得上那聪敏的女郎？”

凤觉抓住她手十指紧扣，将人揽紧了些，让她一张明艳的脸贴上自己胸口：

“那晚我心口急促乱跳，甚至以为自己发了急症，堪堪半夜才安稳些闭眼睡下。

我与公主重新定下婚约，每日看她火烧火燎地处理族中琐事也颇觉有趣。

好像，与她在一处时，也在思虑她可用过膳食，可伏案过久肩颈酸痛，可冷了渴了。

这与阿父说的有一些些不同，但我觉得，我好像爱上了这位公主。”

凤笑嫣心中柔软，她从不知在过往岁月里，她曾被人满心满眼的深爱过。

一向冷心冷肺的她眼底含了泪，不过还好，隔着蟒袍，即使她哭了，也无人知晓。

她僵硬着声音开口：

“后来，这位公主愈发沉迷追逐不到的权力，将妻君抛之脑后。

直到仙魔大战，她的妻君战死沙场后，她却发现自己肚中孕育出了一个新的生命。

她为妻君立下长生牌位，装模作样扮演一个痴情寡妻，企图博得伉俪情深的美名为夺位铺垫。”

凤觉摇头否认凤笑嫣的自我指控，她长指扯开凤笑嫣衣襟的领口。

凤笑嫣白晰的锁骨下图案鲜明，火红凤凰旁一道虚无的黑气凤凰忠实蹲守着。

神族婚约图契出现的条件：一、双方订立有契约效力的婚约。二、双方互相恋慕。

凤觉指尖轻轻抚摸火红凤凰图案，引得凤笑嫣不自然的微缩肩膀。

“后来，这妻君为转移公主表妹的焦躁情绪，在床榻间颇为努力……

直到仙魔大战，自己重伤暴露魔息，被魔族救回沉眠数月后苏醒，得知公主艰难诞下了两人孩儿。

恰巧天马族小皇子在凤凰族中入魔，她心思一动便也想看看孩儿，便用魔王的尊主掌控力量引诱那新魔去偷孩子，谁知被护姐心切的公主姨妹打退。

那新魔被神族亲祖父扒皮抽筋，这妻君陡然明了自己的魔族身份，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

她如同惊弓之鸟，生怕公主扯进这些阴暗中，却又忍不住入梦境教导血脉孩儿，教她隐匿魔息，跋扈无状，以求自保。

有时她会在夜里入梦时，借用孩儿的眼睛看一看公主。

后来，卑劣的她再也忍不住，鼓动孩儿暴露自己的身份引公主相会，明知不妥，却贪心欲留人，置她们于险地。”

凤觉蜷曲身子，苍白脸颊紧贴着凤笑嫣胸口凤凰图案。

凤笑嫣心间莫名涌上羞与愧。

这不是因为凤觉的暧昧贴脸举动，而是因为她话中对自己的思念与对她自己的贬低。

凤笑嫣突觉自己荒唐。

方才遇见旧人时，她下意识将记忆里的凤觉也丑化成杀人如麻的魔族，第一时间与她扯开干系，以此证明自己。

自己永远这样诸多理由，诸多借口为自己开脱。

凤觉身为人人喊打的魔族，却一心向善，痛苦挣扎在世间。

而她贵为凤凰族公主，自怨自艾，争强好胜，频频作恶。

如今闹得娘不疼，妹不爱，一张好牌打得稀烂。

而她竟也敢占据道德高地，义正词严地指责她痴心妄想。

她凭什幺呢？

不过仗着凤觉对她一直都在流淌的满腔爱意。

“你既看到我胸前凤凰情契图案。知我心中有你，又何尝抹黑自己来刺痛我？”凤笑嫣继续嘴硬。

凤凰的高傲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如同龙族桀骜难驯的本性。

“爱妃，为什幺呢？大概我上辈子做多了恶事，这辈子才不能一家团聚和乐。”

凤觉滚烫的眼泪滴在凤笑嫣的锁骨下方，凤笑嫣咬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怎知不是我作恶多端这才迎来反噬？”

“是啊！也许是你，坏公主阴谋诡计使遍最终得偿所愿登上权力顶峰。这一世这才百般波折，步履维艰。”

凤觉接话顺其自然，凤笑嫣不曾发觉她话中另有所指。

凤笑嫣是觉自己做错事，但如此阐明却让她忍不住恼羞成怒，圆润指尖揪住凤觉耳朵，“怎幺听你话里话外都在说这公主又坏又蠢。”

“爱妃饶命，这公主即使捅破了天，她妻君也甘愿鞍前马后擦屁股。”凤觉装疼，一张漂亮脸蛋作怪般龇牙咧嘴。

“丑！”凤笑嫣忍不住笑了下。

她又绷住脸，“那这妻君为何分明认为公主做错，却不曾试图纠正她？”

凤觉像是一座沉默的坚实港湾，她明知凤笑嫣这支飞舟没有航线，自顾自横冲直撞，但她一直没有资格去叫停她，甚至于禁锢她。

而当她有资格时，她这座港湾底部却已锈迹斑斑，摇摇欲坠了。

在凤觉单方面陷入情爱，守护凤笑嫣的岁月中，魔族身份永远将她置于卑劣境地。

她自认为配不上高高在上的凤凰族公主，又岂敢插手她心心念念的权势，甚至否认她的心心念念？

凤觉未回答凤笑嫣的困惑，伸手爱怜捧住她的脸。

“这些年辛苦你独自抚养小歌儿，这孩子出生起就注定不能太过耀眼，她的修为越强，魔气将会越庞大，难以隐藏。

你既被封贤王，明日起便退避深居可好？至少在那里，我能找机会去看你。”

凤笑嫣被她眼中深情蛊惑，下意识点头。

两人倒尽前尘往事，眼下一团乱麻，亦没什幺心思去畅想未来。

对视间，氛围越发萎靡。

凤觉双手微微施力，薄唇向她靠近，凤笑嫣心头颤了颤，闭上了眼眸，双手指尖蜷缩。

直到吻轻轻落在她的发间，眉间，唇上。

从隐忍着一触即离，到贪婪辗转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