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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异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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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8月4日

创建时间:2024/8/4 9:38

标签:奇异恩典

我觉得自己就快被魔鬼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魔鬼的算盘是把我变成另一个魔鬼,也就是说我会成为魔鬼的人间代理人。既然是魔鬼的代理人,当然应该十恶不赦,当然应该乌漆嘛黑,要不然凭什么代表魔鬼?

魔鬼不会让一个神子来当自己的代理人,他选择的是神子的兄弟,一个既有神性也有魔性的人来做自己的替身。所以,《圣斗士》里面哈迪斯的替身其实应该是一辉,而瞬则是魔鬼忌讳的人物。

但我怎么这么倒霉,要被魔鬼选中?想了半天,我觉得自己更像是哈迪斯的姐姐潘多拉。潘多拉也是个倒霉蛋,从小父母双亡,有一个弟弟却是哈迪斯的寄生胎,所以潘多拉从弟弟一出生就肩负起了捍卫冥国的重任。至于自己的父母和家族是不是因为弟弟而死去的,潘多拉早已无力思考。

想不通的是,我这样一个好人,为什么要成为魔鬼?我不应该是瞬吗?我不应该是神的宠儿吗?难道就因为我比弟弟大一点,所以就要成为弟弟的背锅侠。但背在身上的这面巨锅如此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希望的生活轻松愉悦,但现实却悲惨而混沌。我不喜欢现在这个黑世,然而无力改变。所以魔鬼提出要和我做一笔交易,交易就是我成为新的魔鬼,以结束黑世。

这个交易听起来似乎不错,即便牺牲了我的幸福,但世界又可以重新见到阳光和雨露,不是很好吗?再说黑世结束了的话,我也幸福,我也快乐啊。魔鬼哈哈大笑:“傻子,黑世是结束了,但你却成了一坨煤块,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咯。”

我有这么黑,有这么坏吗?我是一个好人!魔鬼再次狂笑起来:“你是汉奸!”我是汉奸?不对,不对,我根本就不是中国人,我是个外国人啊。魔鬼饶有兴致的说:“那可不一定。”

再说了,汉奸只是个历史概念,现在是汉奸,将来也许就是圣人。魔鬼说:“这倒有可能。但还远远不止,你还是个侵犯儿童的恋童癖!”什么?我侵犯儿童?我是恋童癖?这从何谈起,我不是这样的人!

魔鬼不耐烦起来:“我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我彻底呆住了,我怎么就成了恋童癖了呢?魔鬼塞给我一张小男孩的照片:“你仔细看,看小朋友的鞋多精致啊,小朋友的袜子多洁白啊,小朋友的腰肢多柔软啊,小朋友的头发多乌黑啊。”

够了!我暴怒起来。你在扭曲我,你是个恶毒的教唆犯!我向魔鬼咆哮。魔鬼一脸的满不在乎:“我确实是教唆犯,但架不住你喜欢。”我喜欢?我喜欢孩子?“废话!你当然喜欢,我早看明白了,你就是喜欢小孩子。”魔鬼争辩道。

可,可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小孩子有什么交往。魔鬼再次兴奋起来:“以前没有,以后就有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恋童癖,你看见小朋友就会有反应,甚至于你只要看见小朋友的小鞋小袜子小帽子你都会变得亢奋。”

不!我不要变成这样的人!魔鬼狠毒的说:“你不当我的人间代理人的后果怎么样,你清楚吗?”后果?什么后果?魔鬼狰狞的说:“后果就是你的爸爸妈妈全部白白故去,你的弟弟会堕入地狱,你的妹妹会成为一朵腐烂的臭花,你的女儿会死无葬身之地,你的儿子则永世为娼。”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只是要一个平平静静的人生,你却给我背上了如此沉重的负担。魔鬼抠了一下脑袋说:“但如果你成为了我的替身,你的爸爸妈妈会平反昭雪,你弟弟的生活幸福而宁静,你的妹妹会声名远扬,你的女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儿子嘛,会成为一个超级大明星。你知道TFBOYS吧?比他们还火。”

我完全失语了,所以,所以,我就要成为一个汉奸,一个恋童癖者?“是的!”魔鬼狂啸起来:“以后的kevin就是一个罪恶的代名词,你是汉奸,恋童癖,同性恋,艾滋病患者,疯子,小偷,杂种,骗子和邪教头子。”

魔鬼得意得完全忘记了它是在和一个孤儿说话:“记住了,你kevin,以后就是世人愤恨的怪物,一个彻彻底底的异端。”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我不要成为这样的怪物,不要。

“这由不得你!”魔鬼说:“只有把你彻底搞臭,你才能成为新的魔鬼啊。你见过香喷喷的魔鬼吗?那不是,那是妖怪!我可看不起妖怪,所以我要你成为一个真正的魔鬼。”

我揩干眼泪,对魔鬼说,那么,怎么做才能成为新的魔鬼呢?魔鬼摸摸下巴说:“很简单,首先你要出卖你的国家,然后你要侵犯一个小朋友,再然后你要和一个直男谈一场恋爱,接着你会得上艾滋病,然后你疯言疯语的说疯话,最后窃国,媚外,撒谎和创立邪教。”

这个时候,一束阳光照到我的脸上,让我看起来好像有了点精神。我说,我的生活不能有阳光吗?魔鬼说:“不能有,但别人可以有,你细想。”我深深的叹口气,好吧,那我就做你的替身,做你的人间代理人,但你答应我的事也要办到。最关键的,你必须结束黑世,让我们这个人间重新恢复正常和有秩序。

“没问题!”魔鬼看见交易达成,高兴极了。突然,魔鬼神秘的说:“你知道一个传说吗?”什么传说?我惊惶起来。“未来会出现一个假基督,这个假基督是真基督的敌人。而你就是假基督。”

假基督要做什么?我疑惑的问。魔鬼说:“让我想想,至少来说假基督要曲解教义,创立一个属于假基督的基督教,然后再让许许多多的人信这个教。”我笑了起来,这也不难啊, 不就是邪教头子李洪志吗?他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魔鬼摇摇头:“李洪志是妖怪,不是魔鬼,他不够格。我说了,我要让你做真正的魔鬼。”魔鬼又想了一会儿说:“其实创立邪教不是你的根本任务,你的根本任务是和我做交易。”

做交易,做什么交易?我觉得自己快晕倒了。 魔鬼饶有兴趣的说:“你代表人类和我做交易,人类按照我的指示发展和进化,然后我就赐予他们一个幸福的时代。”可我代表得了人类吗?我只是一个孤儿!

“当然代表得了!”魔鬼似乎准备说出一个重大的秘密:“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孤儿,你是许多个寡头和许多个宗教领袖之合。”那么,我的爸爸到底是谁?我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我多年的问题。

魔鬼说:“你必须先履行你假基督的义务,我才能告诉你最终的答案。”好吧,我同意,我愿意做这个倒霉的假基督。哪怕我会拿一把六边形的乒乓球拍和樊振东争奥运冠军,但我觉得我是有机会击败樊振东的,因为我有魔法,我是至高无上的假基督!

“但是!”魔鬼开始强调重点:“你知道假基督会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吗?假基督会一直生活在谎言里,所有人都不愿意搭理他,甚至不愿和他说一句话,坐同一辆车,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有更严重的,假基督会有严重的负罪感,因为他是一个和魔鬼做交易的人,所以他最后会在绝望之中上吊身亡。”

你是说我的结局是上吊自杀?我吓坏了。“是的,我亲爱的孩子,这就是你的结局,也就是假基督的结局。”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是假基督,那谁是真基督呢?魔鬼说:“真基督也是你。”

也是我?!我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我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魔鬼哈哈大笑道:“真真假假就让后世的那些经学家们去研究吧!要不然他们吃饱了米饭,吃饱了面包,吃饱了馕和饼,做什么呢?总不能望着太阳发呆吧?”

我低下头,想自己原来会走这么一条奇异的路,可我是信神的啊,我怎么能和魔鬼做交易呢?神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神拍拍我的头顶说:“我的孩子,你不要难过。即便你和魔鬼做了交易,我也爱你,我也保护你。因为你是替我去和魔鬼做的交易。”

我抬起头,为什么要选择我?神笑道:“因为这件事很脏,但你不怕脏,所以选了你。要是换成别人,我还不愿意呢。”我狡黠的问道,那我替您做成了这件事,我有什么福利吗?我是说神的恩典,不是魔鬼的条件。

神想了想说:“有福利的,在你上吊的时候,我会用手把你托起来,这样你就不疼了。”啊?我会在神的帮助下自杀?神抿着嘴笑:“我的孩子,你知道有的事情不能说得太早,以后你就会明白的,你一直是我的心头之爱。”

我转头看向魔鬼,神一晃不见了。我对魔鬼说,我听说马来西亚有个总理,还有梵蒂冈的红衣主教都是恋童癖,他们是不是都是假基督?魔鬼惊愕的说:“他们争得很厉害咧,可我不愿意让他们当假基督,因为他们的功利心太强。”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妈妈,妈妈,这边,这边有只白蝴蝶。”魔鬼说:“你看见这个小朋友了吗?他是不是很可爱,他的声音多么纯洁,他的身体多么干净,他的灵魂多么高尚,那么今晚你就和他双宿双栖吧。”

我哀怨的说,你是要我和一个小孩子睡觉?魔鬼狂笑起来:“当然了,要不然怎么是邪教头子假基督呢!你不仅要和小朋友睡觉,还要闻他的袜子和鞋,因为这些都是你喜欢的。”

小朋友蹦蹦跳跳的走开了,我却陷入了一种空前的郁闷中。我怎么会做这么卑鄙的事情,我怎么会变得如此下作。要是那个小朋友是我的儿子,那我得多伤心啊。魔鬼看出了我的忧郁说:“傻子,你忘了你小时候不也被哥哥侵犯过吗?这是我的入门洗礼,不举行入门洗礼是不入教的。”

所以,魔鬼的教的洗礼就是侵犯小孩子?魔鬼邪魅的说:“这是很高级的仪式,一般人是没有资格的。你想想,当一个小朋友在你的爱意下得到恩典,他会是多么幸福而且幸运啊。”

我突然想到了《红楼梦》里的刘姥姥,这个荒诞的农村老妇跑到贾宝玉精致的卧房内睡了一觉,临了还放了个屁,把袭人臭得不行。难道我就是刘姥姥,我就是那个贾家上上下下都喜欢得不得了的活宝?

这么说的话,刘姥姥就是假基督,所以她才故意去亵渎的贾宝玉?刘姥姥就这么恶心吗?我不当刘姥姥!我生气的喊道。魔鬼突然发怒,它抖动了一下身子说:“你不当刘姥姥是吗?很好,马上我就让你看见瘟疫横行,尸横遍野,饿殍满地,生灵涂炭。你听说过天启四骑士吗?”

天启四骑士?他们是谁?魔鬼说:“他们四个骑马的骑士分别代表了瘟疫,战争,饥荒和死亡。我曾经多次邀请他们来过地球,比如中世纪的黑死病,第二次世界大战,爱尔兰的大饥荒,还有希特勒的集中营。”

所以,这些恐怖的历史,都是你制造出来的?魔鬼点点头:“为什么不呢,多难兴邦嘛。再说了,那个时候没有站出来和我做交易的假基督,所以我生了人类的气,当然要给他们一点点惩罚了。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了你,只要你代替人类和我达成交易,那么,我就可以把天启四骑士通通赶走。”

我听见天启四骑士这么可怕,也有点畏惧,我对魔鬼说,那怎么样才算和你达成交易呢?“很简单!”魔鬼说:“你注意看今晚的奥运会兵乓球男单决赛,如果拿六边形乒乓球拍的假基督赢了,那交易就达成了。如果樊振东赢了,那交易就还没有达成。”

这不公平!我尖叫起来,拿六边形乒乓球拍的假基督根本赢不了樊振东!魔鬼点点头说:“你说得有道理,假的怎么能赢真的呢?那么这样,只要假基督能拿下一局比赛,就算交易达成了,这很公平吧?”

我终于承认了魔鬼的“公平”,好吧,既然这样,我就等着樊振东给我带来好消息,并且也祝拿六边形乒乓球拍的假基督好运。还有一点,我的爸爸到底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这你总得告诉我吧?我对魔鬼恳求的说。

魔鬼轻蔑的敲敲我的头:“傻子,你看和樊振东对决的难道不是一个金头发的芭比娃娃吗,所以你是个外国孩子啊。”我是外国人,所以我就不是汉奸了,我高兴的问魔鬼。

魔鬼不承认也不否认,它说:“汉奸又怎么样,不是汉奸又怎么样,有区别吗?在我这里,只有神魔之说,没有什么汉奸不汉奸的。地球上的人都该死,哪还分什么汉啊,洋的,要是不忏悔,就都等着末日到来吧!”

末日?你是说末日审判吗?所以你要审判全人类?我惊恐的问魔鬼。魔鬼得意洋洋的回答:“不错,末日审判是有的,所有的义人都可以升入天堂,坏人嘛就下地狱。哈哈!”不对,不对,我连声说到。

“哪里不对?”魔鬼好奇的问。所有人都应该上天堂,没有人应该下地狱,因为即便有人做了恶,也是在你的怂恿下做的!我大声的反驳魔鬼。魔鬼点点头:“你说的也是实情,但他们做了恶难道就不应该受惩罚吗?”

我替他们受罚!我说。魔鬼乐悠悠的看着我:“所以,你要做弥赛亚?”对,我就是弥赛亚,真正的弥赛亚!我挺直腰杆对魔鬼吼叫到。这个时候,神再次出现了:“我亲爱的孩子,你知道弥赛亚需要接受怎么样的刑罚吗?你会像耶稣基督一样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你要受这样的酷刑吗?”

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落我的面颊:“亲爱的妈妈,我愿意背负人类的罪,然后让自己的灵魂清澈这个世界的肮脏。”神也哭了起来:“我亲爱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够了!”魔鬼大喝一声:“你又要上吊,又要被钉在十字架上,你要死几次?从现在开始,我倒要记住你死的遭数。这样吧,既然你愿意为人类顶罪,你就做假基督,假基督是假的弥赛亚,所以他不会像真的那么痛苦。”

神不断向我使眼色,暗示我同意。我只好说:“可以,那我就做假的弥赛亚吧,只希望千百年后的后人们不要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才好。”魔鬼偷笑着小声嘀咕:“说不一定。”

一阵缓缓的风吹过来,魔鬼忽然正色道:“真也好,假也好 ,都是上天的安排,谁也不能抱怨。再说了,真假是可以转化的,也许你通过自己的努力,就变成真的弥赛亚了呢?这也有可能。”

变成真的弥赛亚被钉在十字架上?我反问。“不,是上天堂啊。”魔鬼狡黠的回答我。神小声说:“孩子,你跟我来,我要吻你一下。这样天启四骑士就拿你没办法了。”说完,神在我的额头亲亲吻了一次。

然后神又说:“孩子,你还是太弱,所以我要给你一个爱人。他可以帮助你完成你的使命,你向那边看。”我看向东方的尽头,一个英俊的少年正朝着我加速跑来。神说:“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他会帮助你的,然后赋予你一段安静快乐的岁月。”

神接着说:“在明年的三月,你就和他结婚。你看看,我已经在准备你们的婚礼了,玫瑰花和郁金香我都预定了,但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颜色的。也许一朵白玫瑰,配一朵‍‌黄‎‍‌‎色‍‎‌的郁金香是最搭的吧。”

魔鬼不满的嘟哝:“爱人是我给徒弟的礼物,怎么变成了你的?”神不接它的话,接着说:“孩子,和你的爱人珍惜这段难得的时光,过好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答应我,先顾好自己,再去拯救别人。”

魔鬼啧啧啧的感叹道:“原来还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神仍然不理会魔鬼,她轻轻拍拍我的肩膀说:“我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你照顾好自己,将来要是有缘分的话,我会回来看你的。”

我眼泪汪汪的看着神的最后道别,说:“妈妈,你要回来啊,一定要回来啊。”魔鬼没好气的说:“走吧,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以后再要生一堆小泥人,我看着闹心。”

送走神后,我转身对魔鬼说,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我愿意做你的假基督,你的要求我会照做的。魔鬼不喜不怒的说:“天啦,要是今晚你得了奥运金牌怎么办?”不会吧!我惊恐起来。

魔鬼故意卖起关子说:“得不得金牌无所谓,但你写的文字我已经像撒传单一样撒出去了。从明天开始你就是名人kevin大作家了。”是吗?我点点头。那么,我就用我的笔把神赐予我的爱和幸运送给全世界的孩子们,让他们和我一起同享神的恩典。

魔鬼嘟嘟嘴:“随便你怎么样,只要你不怕被人骂个底朝天。”我坚毅的看着魔鬼的眼睛,想只要神的恩典能够普惠世人,我挨点骂算得了什么呢?魔鬼无奈的耸耸肩:“好吧,我的大圣人,我等着看世人把你供在神龛里面顶礼膜拜。但你要小心不要被香火烫着了。”

正说到这里,一架波音客机从我的头顶呼一下飞过。“走了,走了,真的走了。”魔鬼喃喃自语起来。我抬头望向天空,在天空的边缘,我好像看见了一座绿色的小岛,那里水草丰满,五谷满仓。

魔鬼轻轻叹口气:“和你的兄弟做最后的告别吧,他即将不再属于这个国家。”那他属于哪里?他的最后居留会在哪里?我望向魔鬼。魔鬼也看向了远处:“他属于蓝天,属于神秘园,属于神离开时最后的悲伤一瞥。”

我怔怔的看着魔鬼,想今晚是不是应该举行一个假基督的上位仪式呢?毕竟我也要先亮个相啊。魔鬼不言不语的走进阴暗。留下我独自品尝成功或者是失败之后的那份淡淡的无奈。

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管风琴呜呜鸣响,一条阴郁的小街上点起了一排暖色调的夜灯。几个晚归家的路人低着头默默走着,好像是找不到家了,或者是忘记了家的位置。圣堂的大门被一个小男孩推开,所有在里面做礼拜的人都惊讶的看着他。

小男孩径直走到祭坛的中心,他抬起头问牧师:“请问您们都是精神病人吗?”牧师诧异的看了小男孩一会儿,然后说:“不是,是这个世界病了。”小男孩回头对所有人大喊道:“你们都病了吗?”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上帝轻轻说了一声:哈利路亚。

2024年8月5日

创建时间:2024/8/5 9:37

标签:阿祖妈

我在留学中介的出租屋住了三个月的时候,开始打算自己去租一间房子。其实不仅仅是我,我们一同来韩国的学生都纷纷去找房源了。我们一个班的军在庆熙大学附近的一条巷子里租了一间半地下的两居室,看着还蛮好。我想我也得赶快找到房子,我可不想继续在中介那里和两位中介老师继续混了,这两位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正常。

特别是那个青老师,一脸的孔武有力,说话做事都牛皮哄哄的,看着渗人得很。我和这位青老师怎么处怎么不对付,有一天晚上他故意睡觉不关灯,还有一次他早上起床把房间门大打开,好让外面的噪音传进来,就是不让我睡个好觉。

遇见这么个歪主,我只有退避三舍,所以我找房子的心比任何一个人都急迫。但房子不好找啊,我那个时候才到韩国1个月,韩语除了问好基本就不会,我到哪里去找房子呢?看到街口的房屋中介,犹豫再三我还是没有进去,我可不想和一个韩国人哑巴似的比手势交流。

一天我正在庆熙大学图书馆里面上网,突然来了一个穿得很周正的学生。学生说:“你要去教会吗?我是东安教会的,你要去的话可以找我。”东安教会我当然知道,就在离庆熙大学不远的地方。

我说:“我想去看看,那么,怎么联系你呢?”学生点点头:“明天就是周末,你直接去东安教会,那里有专门的外国人组。我的电话你记一下吧。”我记下学生的电话,第二天一早就兴冲冲的去了东安教会。我没有找到学生,但进去之后东转西转就进到了外国人组。外国人组里面有人会说中文呢,根本没有交流的问题。

没过多久,来了一个叫缘的韩国小伙子。缘自我介绍是首尔一家中学的老师,韩国外大的中文博士在读生。博士咧,在中国我还没有接触过博士呢。再说缘的中文确实很好,讲起中文来恍惚就像中国人一样。

我和缘很快熟络起来,我告诉缘我最近打算找一间出租屋。缘说:“我可以帮你啊,反正就在这附近。”我大喜过望,能得到一个正宗韩国人的帮助,租房子不是小菜一碟吗?

教会礼拜结束,缘看时间还早就带着我去看房子。我们先到了一个老头子的家里,这个老头子正在出租一间半地下室。到了之后,老头子狮子大开口,直接就说要500万保证金加50万的月租。

韩国租房是这样的,除了每个月按月付的月租之外,还得一次性给房东不菲的保证金,也就是押金。中国的规矩是押一付三,韩国的保证金则可能是月租的10倍,甚至20倍,这确实蛮吓人的。

听见房租这么高,我吓得吐了舌头,我说:“算了,算了,看看别家。”韩国老头子察觉到我的犹豫,生气了,吼道:“出去,出去!”好像我和缘是来讨饭的叫花子一样。

于是又换了一家,这次是一个韩国阿祖妈,她的房子条件很好,在一个打理得很精致的花园里,关键还不是半地下的房子,是一间平房。这间房子面积不大,但干干净净,而且还带一间卫生间,可以洗澡,上厕所。

我很满意这间房子,我说:“阿祖妈,便宜一点租给我吧。”阿祖妈开了价,保证金1000万,月租60万。缘把租金翻译成中文告诉我的时候,我瞬间石化了。怎么这么贵?韩国的房子是金子做的吗?

缘无奈的看着我:“这里的房租就是这样的,要不你去看看屋顶房吧?”我还是不打算放弃,我向韩国阿祖妈撒娇:“阿祖妈,我是中国穷学生,你就便宜点吧。”阿祖妈脸上浮现出慈爱的表情,但她说:“钱不能少,你们不租就算了。”

就这样,我和缘再次铩羽而归。第二天,缘告诉我在庆熙后门附近有一间屋子,我们可以去租。到了一看,离庆熙大学的后门很近,也是一间半地下室。房间面积不大,但带厨房和卫生间,而且是两居室,可以两个人合租。

我高兴极了,我问缘:“这间房子不便宜吧。”缘示意我冷静。缘带我绕到半地下室的上面,那里是房东住的屋子。房东也是一个韩国阿祖妈,瘦瘦的,卷头发,看着很精干。

阿祖妈看见我们就高声叫道:“租房子的?快进来快进来,要喝点什么?果汁要不要?”我和缘都示意不要。阿祖妈还是摇摇摆摆的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果汁,然后把果汁倒进一个杯子里端给我们。

闲言少叙,直入正题。我叫缘问阿祖妈房价是多少。阿祖妈哈哈哈的笑道:“很便宜的,300万保证金,月租50万。”我暗暗盘算,保证金确实便宜,但月租有点高,好在可以两个人合租,算下来其实一点也不贵。

阿祖妈说:“这间房现在是庆熙的一个女学生在住,她马上要搬走了。你们就来接下一家吧。”说这话的时候,阿祖妈得意的神情就好像我和缘是她早就算好的落网者,在多少年前她已经在等待我们的自投罗网似的。

出了阿祖妈的房子,缘告诉我:“这间半地下室是最合适的了,价钱和位置都符合你的要求。”我也有同感。于是,立即央求缘帮我把这套半地下室拿下。缘和我再次回到阿祖妈的屋子,我说:“阿祖妈,房子我们要了。什么时候可以搬过来呢?”

阿祖妈就好像喜从天降一般:“马上就可以搬!马上就可以搬!我现在就叫那个女学生走!”说“走”这个词的时候,阿祖妈加重了语气,让我觉得她会一脚把女学生踹到马路对面去。

半个月后,我搬进了这间半地下室,和我合租的是一个学中文的韩国大学生叫岚。岚高中毕业没有考上满意的大学,所以现在在学院学中文,准备到中国去留学。因为想练习中文,所以愿意和中国人合租。我怀疑岚就是个差等生,到中国多半也属于留学垃圾那一类,当然这个话我不可能告诉给岚。

搬进阿祖妈半地下室的那天傍晚,我心满意足的睡了一个囫囵觉。脱离了青老师恐怖的“红色高压” ,我好像身心都轻快了,舒展了。岚尊敬我是哥哥,他让我住了大一点的房间,他自己住隔壁小一点的房间。我占到便宜,更觉得这间半地下室是租对了。

第二天一早,阿祖妈就到半地下室来亲自指导:“马桶要常常刷,不能把头发塞进去,要不会堵。还有你们要注意卫生,到处给我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说干干净净四个字的时候阿祖妈的双手不停搓动,好像是她在帮我们做卫生一样。

临出门的时候,阿祖妈在我背上轻轻的拍了拍,似乎有点暧昧。我受到阿祖妈这样的爱抚,受宠若惊,觉得自己是不是确实也有几分帅气呢。看阿祖妈精力旺盛的样子,该不是她对我动了什么心思了吧?

想到这里,我有点脸红心跳。隔天,我又在半地下室门口遇见阿祖妈,我一不做二不休,也对阿祖妈做了一个暧昧的笑容。其实我是想看看阿祖妈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对这种异国的祖孙恋我又有点好奇又有点惊惶。

哪知道阿祖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苟言笑的冷冷看着我,好像我是一只在耍猴戏的猴子。我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走过阿祖妈的面前。阿祖妈则头也不回的看着我,直到我转过街角,消失在路的尽头。

我想阿祖妈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她看起来身体很好,精力旺盛,东摇西摆,吆五喝六,蝎蝎螫螫。她到底是一只白兰鸽呢,还是一只大灰狼呢?我有点想不明白。

去韩国之前,我在成都买了几瓶香油带在行李里面。我听说韩国的香油很贵,所以送韩国人香油是很讨巧的一件事。我决定送一瓶中国香油给阿祖妈,于是我兴冲冲的拿着一瓶建华香油,跑到楼上,敲开阿祖妈的房门。

门没关,我看见阿祖妈正蹲在卫生间里,卫生间地面上摆了3,4个大塑料盆子。阿祖妈似乎正在洗什么东西,但仔细一瞧又没有发现有衣服或者锅碗瓢盆之类的物件。

我说:“阿祖妈,送你的礼物。”阿祖妈听说有礼物,笑成了一朵花:“好啊,好啊,你真是个讲礼的人。对了,这是什么?是酒!肯定是酒。”阿祖妈连珠炮一样说了一大堆韩语,我没听得太清楚。于是,迷迷糊糊把香油塞给阿祖妈就自己下了楼。

回来后我的耳边还响着阿祖妈的话:“是酒,一定是酒!”不对啊,这不是酒,是香油!阿祖妈会不会把香油当酒一样喝了?我吓了一跳,立即折返回去,我再次敲开阿祖妈的房门:“阿祖妈,这不是酒,是香油!”

阿祖妈说:“啊?!可我全都喝了!”“喝了,您把一大瓶香油全喝了?”我惊叫起来。阿祖妈嘿嘿的笑起来:“喝了,喝了,挺香,挺香。”我看阿祖妈嬉笑的样子,觉得她肯定是在开玩笑,这才放下心来。

阿祖妈正色道:“是你们家自己做的香油吧? 不容易啊,千里迢迢带到韩国来送给我,你真有心。”我说:“香油在中国是不贵的,小意思,小意思。”阿祖妈喜笑颜开的把我送出来。回去的时候,我想阿祖妈到底喝没喝那瓶香油呢?

我和岚一起去半地下室隔壁的小吃店吃饭,我点了一碗拉面,岚点了一碗拌饭。吃完饭,我说我是哥哥我请客,岚不置可否的默认了。回来的时候,我看见岚似乎有点闷闷的。我觉得这个学生有点小鬼头的样子,他好像并不太愿意屈居我下,但自己又确实年纪比我小,所以有点想出头出不了头的意思。看这个架势,我以后还得防着他点。

我和岚约好,每天晚上9点在半地下室学习语言。我教岚半小时中文,岚教我半小时韩语。可第一次就出了问题,我因为在图书馆学习忘了时间,所以晚回来半小时。岚很生气:“你怎么不来,怎么不来?”他用粗劣的中文质问我。

我说:“对不起,我忘了时间,下次一定准时。”岚没好气的点点头,算是接受了我的道歉。第二天我准时9点回到半地下室,哪知道岚却不在家里。我等啊等,等到10点过,岚还是没回来,只好自己去睡觉。那天晚上,岚半夜才回家,不知道去哪里玩了。这是不是岚在报复我的迟到?就这样,我和岚相互学习语言的事就黄了。

一晃到了冬天,首尔的冬天温度低,会下雪,但体感还好。因为首尔的冷是干冷,不是成都的那种湿冷。所以,首尔的冬天不会像成都一样有潮湿的感觉,即便温度不高,但还是爽快干燥的。

我在庆熙大学的到屋米唐和他的好朋友俄语生来半地下室看我。唐兴冲冲的送给我一瓶韩国男士面霜,然后两个人坐在房间的地板上和我天南海北的瞎聊。正好这个时候,阿祖妈来了。阿祖妈眼拙,以为唐是和我合租的岚。她猛的一拍唐的背说:“你可总算来了!中国人听不懂我说的话,麻烦死我了。”

唐本来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帅气韩国男生,被阿祖妈一拍,瞬间矮化成了一个阿祖妈屋檐下的租房客。而且阿祖妈拍唐的那一下非常用力,充分展现了韩国作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多年来女权运动的辉煌成果。

阿祖妈看见唐尴尬的表情说:“不是?不是租房子的?哦!哎呀!”说完阿祖妈头也不回的回去了。留下唐,俄语生和我面面相觑。我心底暗暗有些好笑,这是你们韩国阿祖妈的风采,不能怪我,不能怪中国哟。好在唐和俄语生没有多说什么,和我又东拉西扯了几句,两个人就落寞的离开了。

平安夜的晚上,我去东安教会做圣诞礼拜。出教会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雪来。我们组的女牧师问我:“冷吗?kevin。”“不冷,很暖和。”我捧着一杯热咖啡对女牧师说。

回到半地下室,我看见阿祖妈留了一张纸条塞在门缝里:“下雪了,我把地热打开了。你不要关,关了要结冰的。”我想阿祖妈还挺关心我的,但仔细一想又不对,阿祖妈关心的是她的地热。要是这一个冬天地热都不关的话,我得付多少天然气费啊。

整个冬天我的地热都没有关过,所以我确实是很暖和的。我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躲在煤炉子边取暖的猫,被地热的热气烤得毛焦火辣,干酥酥,软绵绵,但我的钱却被阿祖妈的地热拿走了:这个月我给了2000块人民币的天然气费。

其实住在半地下室的头几个月,我还是很满意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听到头顶有敲天花板的声音。最开始我还以为是住在楼上的人不小心发出的声音。渐渐我就觉得不对了,这个声音是专门针对我的。

比如我在房间里面一动,上面就会猛烈的敲天花板。我静止下来,敲天花板的声音也消失了。这很奇怪,甚至很有挑衅性。似乎是住在楼上的人对我有很大的不满,所以才发出这种侵略性质的声音。我觉得我没有得罪谁啊,是谁在骚扰我呢。

我到楼上一观察,赫然发现,原来我房间上面就是阿祖妈的客厅。搞了半天是阿祖妈在敲我的天花板!我生了气,敲开阿祖妈的房门,我用蹩脚的韩语说:“您不要敲地板好吗?”边说我边做了个敲击的动作以启示阿祖妈。

阿祖妈表现出一种似懂非懂的样子:“哦,哦,哦,好,好,好。”结果当天晚上我回到半地下室,阿祖妈又开始猛击地板。而且还带有节凑,就像是在弹琴似的,铁了心要向我表示一种威胁。

我厌烦透了,我也拿出一只钢精锅,开始敲我房间的天花板,而且敲得很用力。我要压服住阿祖妈,不能让她这么欺负我。于是,我和阿祖妈就开始敲击乐器的交响大合奏。

大半夜里,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我和阿祖妈两个互敲墙板的声音。我纳了闷,一个60岁的老女人,怎么精力如此旺盛,大半夜的不睡觉,和我比力气!这简直是刷新了我的三观,我在中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

敲着敲着,隔壁也开始敲了起来。隔壁住的是谁?我不认识啊。好在隔壁也是在敲天花板,我觉得自己找到了同志,敲得更起劲了。阿祖妈一个人对付我们两个楼下租客,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哪知道,敲了一会儿,隔壁突然开始敲我的墙壁了。天啦,原来还有见风使舵的变节者!

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去学校上课,迎面就看见阿祖妈朝我走过来。在我还没有反应的时候,阿祖妈已经和我插身而过。我听见阿祖妈得意洋洋的嘟哝了一声:“怕波”(傻瓜)!

我气坏了,我觉得自己完全是被阿祖妈给戏耍和欺负了。正在这个时候,和阿祖妈面对面走过来另一个韩国阿祖妈。阿祖妈殷切的和她打招呼,但另一个阿祖妈恍若不闻,自顾自的走开了。留下阿祖妈一个人立在原地发愣。我想,多半是晚上我和阿祖妈互敲墙板的声音,让周围的邻居都听见了。所以,韩国还是有好的阿祖妈的,不是吗?

从这天开始,房东阿祖妈就不停不歇,孜孜不倦的敲我的天花板。早上敲,中午敲,晚上敲,有的时候半夜也敲!我被阿祖妈折腾得吃不好,睡不好,时时处于一种疲于奔命的状态。

我觉得这样不行,我得逃出去。我找到我认识的高级班的学长,让他给我找个工打。学长说:“那你做我现在这个工作吧,我马上要回国了。”学长原来在东大门米利来百货商店送外卖,于是我顶替学长为一家米利来餐饮档口的老夫妻送外卖。

这是一间很小的餐饮大排档,四面矮墙壁围成一个开放式的厨房。老夫妻中的女人就是厨师,男人是老板加服务员。档口只有一张可供食客堂食的桌子,但也很少使用。大部分都是电话点餐,然后由我送到米利来的各个商铺去。

老夫妻其实就是中国人称的个体户,自己做点小生意的普通人。但在我们这些打工的中国人面前,他们老板的架子却摆得很足,时时处处显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上等人感觉。

特别是老夫妻中的女人,悭吝而且刻薄,她会用一把大勺子把热汤热油磕在门上。那个地方正好是外卖打包的地方,所以我感觉她是故意用热汤热油来烫我。我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旧中国的上海滩,就像歌里唱的:“看那老板娘的怪模样。”

本来最开始我只需要在送完外卖后倒一次垃圾,后来,老板娘把白天剩的垃圾也留给我,所以我上一次班就要倒两次垃圾。那个垃圾桶有一人高,搬起来腰都快闪了。

按惯例我上班到凌晨2点下班的时候,老板要提供一顿餐食。一般是大酱汤或者拌饭什么的,但我吃到大酱汤里面的肉是臭的。老板娘看我把肉剩下没吃,朝我大声嚷道:“不吃肉!为什么不吃肉!”

我看老板娘跋扈的样子,知道和她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只好以沉默来表示不满。有一次吃拌饭,我因为饿了,多舀了一点白米饭在拌饭里面。老板娘像狮子似的吼我:“多了!”弄得全美食街的人都往我手上的碗看。

打工打到后来,我也有点疲劳了。特别是对这个老板娘,我非常的无语。我一直怀疑男老板,就是那个老头子肯定在外面有女人,要么就是常常去光顾清凉里的红灯区。因为我看见有一次老头子打望一个美女的时候,老板娘哀怨的低下了头。清凉里的红灯区我看过的,一排排的橱窗里面散发出浓重的红色光晕,里面有几个衣着暴露的美女走来走去,那是真正的温柔乡咧。

老板娘的食物不卫生不仅仅体现在肉是臭的,她家的小菜,是循环使用的。拿给一个顾客的小菜没吃完,又重新收回到柜子里,再拿给第二个顾客吃。所以我从来不吃老板娘的小菜。

有一次美食街一个清洁工大姐找到我,她听说我要租房子,说她有房子可以租给我。我正好端着一盘我们档口的小菜 ,清洁工大姐拿起一块鱼饼就大口吃了起来。我想提醒她这是别人吃过的,但清洁工大姐抹抹嘴,又满足的干活去了。

老板娘大概也感觉到我对她不是那么服气,对我的态度就更恶劣了。事情的‍‍‎‌‎高‎‍‍潮‍‌‍‌发生在一次收账后,老板娘又做声做色的呵斥我。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说:“我不干了!”

话音未落,老板娘像一只从天而降的猎鹰一样,扑过来,伸出五根鹰爪似的手指,一把抓住我的衣襟:“他还没结账别想走!”看我们闹起来,围过来一大堆人看热闹。一个经理模样的韩国人走过来问是怎么回事,我猜到他和老板娘其实都是一伙的。

于是我说:“我辞职不干了!”老板娘依然没放开她的鹰爪,粗声粗气的说:“他账还没结清!”在结清了账目后,我终于辞掉了这份不愉快的工作。我离开米利来的时候,是带着一肚子怨气走的。我想韩国这样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骨子里竟然这么野蛮和原始,真看不出比中国发达在哪里,好在哪里。这也算是愚人之叹了。

回到半地下室,我一个人呆呆的在房间里发呆。这一次阿祖妈不知道是不在家,还是累了,竟然没有再敲地板。我茫然无助的看着四周白白的墙壁,想哭又哭不出来。

我听到阿祖妈似乎在楼上深深叹了口气,但声音不太真切。像阿祖妈这样强悍的韩国大妈,怎么会叹气呢?而且是为我叹气?想想就觉得不可能,完全是我的一种幻觉。

我把在米利来打工挣的近百万韩币藏在我的行李箱里面,准备第二天去银行把钱存上。哪知道晚上回到半地下室一看,我的钱不见了!近100万韩币啊!难道是小偷光顾了我的家,可为什么其他东西都没少,就单单这笔钱不见了呢?

一种怀疑在我内心产生,我觉得是和我合租的岚把钱拿走的,因为他有时候会偷偷进我的房间看电视。即便我把我房间的门锁上,他也有办法把门打开。但我没有证据,我总不能凭空说是岚偷了我的钱吧?

阿祖妈听说我钱丢了,进来查看。她绕着我的房间转了一圈,笑嘻嘻的走了出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听见阿祖妈再次骂道:“怕波!”这一次比上一次骂得还狠,还大声。

一瞬间我有一种在异乡孤立无援的恐惧感,真正的凄凄惨惨戚戚。我把钱丢了的事告诉给教会的朋友,他们纷纷给我出主意。最后的结论是钱很难再找回来了,因为全是现金,如果是支票的话,就可以查到去向。

缘也很生气,他觉得房东有责任,岚也有嫌疑。于是,缘代替我给岚的妈妈打了电话,也去找了阿祖妈。最后的解决办法是,阿祖妈和岚共同承担三个月半地下室的水电天然气费。这件偷盗案就不了了之了。

没过多久,我发觉岚买了最新款的中文电子辞典,这个辞典很贵。我盯着岚的电子辞典看,岚像保护小鸡的鸡妈妈一样抱着电子辞典说:“这是我的,我的!” 岚说话的时候,缘也在一旁听着。 岚干脆撒野似的喊道:“我不是外地人,我是首尔人!首尔人!”

其实岚就是韩国乡下来首尔的学生,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说自己是首尔人。 因为有阿祖妈不知疲倦的敲墙板,还有岚这个不明事理的“伙伴”。我 终于下定决心搬出去住,我在庆熙大学附近找了一家考试院,当晚就搬到了考试院里面去住。这才算暂时解决了我的生存危机。

终于熬到暑假,我坐上回国的轮渡。我觉得回到祖国就好像是回到天堂一样,那么亲切,那么自在。我是多么怀恋成都的小院坝,小院坝里面的青草和绿树,还有墙根边蹲着的那只慵懒的大花猫。哪知道,这一次回国我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这又是阿祖妈不可能知道的事情了。

回到韩国后,我发现半地下室在雨季的时候进了雨水,我的被褥,枕头都不能用了。但我在柜子里发现了一床新的棉被,上面还有淡淡的花香。肯定是阿祖妈给我的,她害怕我没有被子用,于是从自己家里给我拿了一床。我突然有点小小的感动,觉得人世间总还是有情有义的。

我从庆熙大学转学去成均馆大学读研,由于成均馆大学在另一个区,所以我去找阿祖妈退房。阿祖妈一脸讪笑的接待了我。最后退房的时候,还多收了我一个月的月租。我早已无力和阿祖妈争辩,她要多收,就给她。反正多收我一个月的月租,她也变不成大富婆。

但我还是小小的报复了一下阿祖妈。我走的时候,一屋子我捡来的旧家具全都没搬。我想象着阿祖妈神力惊人般把我的大衣柜从半地下室里拖出去的时候,觉得终于解了点气。

到现在,我离开韩国已经快20年了。但我还常常回忆起首尔,回忆起庆熙大学,回忆起阿祖妈。我觉得阿祖妈是一个特别生动的人,她能够代表一部分韩国大妈。阿祖妈是那么真实,那么活生生,那么有理有据有条有款。我想韩国正是在阿祖妈的指引下,才走上了一条快速发展之路。

那么,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学习阿祖妈呢?学习她的务实和干练,学习她的果断和精明。我想阿祖妈是一个善良的人,不然她不会给我一床新的被子。即便她认为我是“怕波”,但她不也照顾了“怕波”一次吗?所以,阿祖妈并不讨厌“怕波”,相反在她的想法里,也许没有“怕波”的世界才真正可怕。

我在韩国见过不少正义的阿祖妈,在我打工的米利来百货商店。有一个阿祖妈因为看见我被老板娘欺负,所以常常带着他们一大家人来档口吃饭 。这是她用自己的家族来向老板娘示威和镇压。

还有我们档口隔壁饮食店的阿祖妈,也常常声援我。在老板和老板娘骂骂咧咧的时候,她会突如其来的啪一下挂断电话。其实我连话也没有和她说过,真正的两姓旁人,她为什么要帮我呢?

米利来美食街有一个保安,20来岁,威威武武的。自从他有一次看见我受气包似的在档口闷头干活之后,就常常来档口关照我。说是关照,其实就是站在一边盯着老板和老板娘,不让他们过分嚣张。这份正直,也让我很感动了。

我在庆熙大学食堂也打过短工,和我一起工作的也是一个阿祖妈。这个阿祖妈特别的好,脏活重活她几乎一个人全包干了。我只需要在一旁做些零零碎碎的事,就能够挣到一份工钱。有这么好的阿祖妈,谁还能抱怨什么呢?

所以,我要说的重点来了。我在韩国的经历并没有让我对韩国失望,反而让我看到了很多韩国的闪光点,韩民族的闪光点。这是那些顺风顺水的人看不到的。只有一个真正不幸的人,才会发现别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善良。

骂我是“怕波”的阿祖妈已经远远的走了,而那个在深夜里叹气的阿祖妈却已经来到了我们面前。我们终将找到她,然后看着她,泪流满面。此时此刻,首尔的上空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那五彩的光线把整个人间映照得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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