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5日
创建时间:2024/2/5 10:20
标签:园林三杰
2004年我大学毕业之后,进入一家成都市属事业单位上班,和我一同进入单位的还有民,筠,桃,佩,息五个大学应届毕业生。其中佩和息是女生,其他三个是男生,我们一同在一个新单位开始了我们最初的职业生涯。
民
认识民是在单位组织我们新进大学生去体检的时候,民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个干练的人。民中等个子,面相成熟,说话做事都很老道,不像个才毕业的学生,倒像个工作多年的职场精英。民的话不多,但很精炼,往往一针见血,让你不得不佩服他的观察力。
民是西华大学毕业的学生,学计算机的,所以分在单位的综合部。主要工作是负责单位的电脑系统,网站,宣传什么的,算是后勤。那个时候,我们学校还没有和西华大学合并,所以我还不能算是民的校友。只是我有一个好朋友行是西华的学生,所以想起来会觉得和民有一种亲切感。
民会把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和我说话。我不知道这是他的习惯动作还是对我表示某种额外的亲热,我感觉有点别扭。但不管怎么说,最开初的民是稳重的,和蔼的一个人。他并不轻佻,反而老成持重。民看我的时候,有一种好奇的神态,好像觉得我很有趣,或者说很值得研究似的。当我偶尔在民面前露出某种怯懦,害羞的表情,民也不会惊异,他就好像早就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一样,仅仅会表示某种关切。
我从最开始的对民抱有一种怀疑态度,到逐渐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似乎民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市侩,反而是一个很可爱的人。正当我开始渐渐喜欢上民的时候,民忽然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他变得充满攻击性,时时想挑衅别人,简直就成了单位里的一个小流氓。
一天,民不知道什么事,拿一串钥匙给我。本来是很简单的一个动作,民却恶狠狠的把钥匙甩在桌子上,甚至可以说就好像他在拿钥匙砸我一样。我彻底震惊了,我得罪民了吗?他为什么对我动作这么粗鲁?气不打一处来。我心一横,既然你这么暴虐,我也不客气。
于是我也恶狠狠的把我的包一放,露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民显然有点吓到了,他莫名其妙的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转头就走。就在我以为我“击退”了民的时候,民走到门外大叫一声:“妈的,今天天气真他妈差。”说完头也不回的疾步走掉。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我觉得民这是在公然挑衅我,公然在欺负我!
我开始重新评判民这个人,我觉得他很轻浮,不仅轻浮,甚至有点滑稽,有点恶劣。
民不仅对我露出了本来真面目,对别人也好不到哪去。我们单位水电班有个陈师,据单位的人说陈师本来也是个大学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被学校开除了,没有拿到毕业证,所以到我们单位来当个普通工人。这个陈师年纪比我们大不少,是个老实人,说话做事都很诚恳。
有一天上班的时候,陈师到办公室来办事,正好遇上民,民不由分说,飞起一脚就作势朝陈师踢过去。陈师“机敏”的一个跳跃,躲开了,但人已经窘到不行。民气势汹汹骂骂咧咧的走开,就好像刚才是随脚踢了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样。陈师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继续到办公室来找人。
这一幕恰好被我看到。我觉得陈师一个大男人,怎么和一个受气小媳妇似的,而民又似乎过于张狂了点。
但民不是谁都敢惹,我们单位有一个转业的大头兵,叫郝。郝就是民惹不起的人,反而郝时常敲打民,民根本不敢在他面前咋咋呼呼的。一天上班的时候,郝在单位的电脑室看电脑,不知道是电脑出了问题,还是郝就是想拿民开开心。郝坐在电脑室里面也不出门,扯开喉咙就吼:“民!民!快来!快来!”
郝的吼叫明显有一种寻开心的意思,吼了几声,楼下的民一动不动。正在我觉得事情变得很古怪的时候,郝继续不依不饶的吼道:“民!民!”下面没动静。“民!民!”郝继续大声吼。全办公楼都听见了郝吼民的声音,两个人似乎杠上了。我悄悄伸出头往外面看,在郝第三次吼民的时候,民嘀嘀咕咕的从办公室出来,朝楼上的电脑室走去。
民彻底败北, 郝大获全胜!这简直就是一件有标志性的事件。民被郝给彻底拿下,而且这种拿下是当着单位上至领导,下至普通职工的所有人!我心里暗骂一声:“妈的,民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你别说郝就是个大头兵,其实很有智慧。他把民拿下之后,并没有得意洋洋,他还是谦逊的。中午吃饭,郝就和书记坐在一起吃。有的老辣的HR会问求职者:“你在原单位和领导吃过几次饭啊?”如果是郝的话,那就可以回答:“我天天和领导在一起吃饭!”这是真正的聪明人。
有一次我和民一起坐书记的车回城里。大件路很堵,有很多运货车。书记的驾驶技术不错,东一窜西一拐的,在车流中穿梭。民突然神经兮兮的说了一句:“书记,你好会卡位哦!”这个话我怎么觉得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我不敢接话,书记也不说话了。空气里有一种尴尬的味道。
但也别以为民就是个混球,其实他还是很有活力和机灵劲儿的一个人。我们单位组织职工去猿王洞参观旅游。回来的时候,民就和书记打起了麻将。打麻将啊,我是不会打的,我更不想和领导打麻将。但民就不怕,他和书记在麻将桌上有说有笑的切磋起来。
我只能说,民是一个适合在单位里混的人,他没那么高大上,但他有自己的生存空间。
我们新进大学生里面有一个女生息,她好管些闲事。有一次,息给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息把那个女生带到单位来和民相亲,两个人就这么在单位里见面了。我们单位本来就是个公园,相亲安排在公园也真说得通。下班的时候,我问息:“相亲怎么样? ”
息摇摇头:“他们两个没有看对眼,女生已经回去了。”我傻乎乎的想民其实条件还不错啦,长得也不算丑,又在事业单位上班。息哀叹道:“下次再给他介绍一个。”我的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还介绍?你怎么就没想过给我介绍一个?想是这么想,但我却忙不迭的恭维息是个热心肠。
第二天,民就好像知道了我的内心所想一样,他来上班的时候戴了一顶很时髦的毛线帽子。最开初,我还在想那个人是谁?怎么这么时尚?走近了才看清楚原来是民。民也要走一条潮流路线,否则找不到女朋友啦。
其实,民也不全部是这么荒诞,民也有讲理的时候。民有时候会哼唱一些老歌,这些老歌都是我耳熟能详的。我很惊叹民竟然会喜欢这些台湾抒情歌曲。有一次我对民说:“我小的时候想,要是长大在公园上班那该多好啊!结果长大真的就在公园上班了。”民一脸郁闷的说:“我小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可见民还是一个讲理的人,他并非全然那么奇怪。
我搞不清楚,民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只是觉得他偶尔会对我构成威胁。比如,有一次我在办公室门口遇见民,民竟然起脚来踢我,这一踢明显带有恶意,并不只是个玩笑。我心里气得不得了,就好像受了胯下之辱一样。民同样踢过桃,桃也是我们一起进单位的大学生。桃可就没我这么软弱,桃反击一记高抬腿,把民踢得转身就跑,就好像遇见了老虎一样。
这个民啊,想起来令我郁闷。但有的时候,他似乎又是理想主义的,比如民就策划过一次公园的游园活动:又是抽签,又是排队,又是游戏,又是领礼品,又是写留言册,五花八门,搞了5,6个趣味活动。我看了民写的策划书,很惊叹,这能实现吗?是不是有点过于理想化了。
果然,民把他写的策划书拿给书记,书记用两根手指夹起来,看了一回说:“其他的就免了,只保留一个投圈的小游戏。”民明显的有点气磊,他气呼呼的拿着他的策划书回了办公室。我觉得民很有意思,他这么市侩的一个人,怎么会写出这么天真的一份策划书,骨子里民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民的妈妈到我们单位来,民在办公室上班,他妈妈就在我们公园里上上下下的采草药,什么车前子,蒲公英,他妈妈采了一大堆。回去的时候,他妈妈提着一兜战利品,满载而归。我看民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坐在交通车上什么话也不说,木讷讷的,好像一个木头人。
一直到我离开单位,民还在我们单位呼啸职场。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也当了个科长啊,处长啊什么的。我只希望不要一语成谶,民也学得和书记一样“会卡位”。毕竟体制内啊,还是单纯一点,正派一点的人掌握住权力,普通老百姓会稍微好过一点。是不是这个理?民,加油哦。
筠
筠是川农大的毕业生,因为他高中复读过一年,所以比我们大一岁。其实,最开始我们进单位体检的时候,没有筠,来的是一个川农大毕业的应届研究生。但后来听说研究生到攀枝花大学当老师去了,所以才替补录用了筠。筠就这么“委委屈屈”的来了我们单位。
筠长相一般,鹰钩鼻,小眼睛,看起来有点奸猾的样子。我对筠印象最深的是他会用一把夹子来夹自己的胡子。对,他不是刮胡子,他是用夹子夹住胡子把胡子扯出来。我很吃惊,这样不痛吗?好在筠其实没长几根胡子,所以即便是痛,也痛不了几次。筠是农村人,所以读的农大,毕业能进入城市里的事业单位上班,对他来说还是很值得骄傲的。
据园林部的科长码说,筠还有一个妹妹,在读高中。码说:“kevin,你看筠多孝顺,还管自己的妹妹,他的工资要分一半给他妹妹读书用呢。”我听到一阵沉默,我没有妹妹,即便有也不需要我拿钱给她读书。所以筠还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和我们城市里长大的城市小孩不一样。
筠因为是外地人,所以就在我们公园里给他找了一个临时住所,其实就是一间普通木头房子。筠似乎很满意,要不然他得自己租房子了。我到筠的小屋去过几次,有一次筠叼着烟在做青椒肉丝吃。筠说:“kevin,赏个光留下来一起吃饭啊。”我说:“好啊,不然我要到外面天回镇去吃了。”
我一边帮筠打下手,一边和筠聊天。筠说:“kevin啊,你不知道,我们农村小孩子苦着呢。农村扯草你知道吧?一不小心就会碰到一种虫,一碰到手就被扎一下,可痛了。”其实筠是说了那种虫叫什么名字的,但我完全记不得了。筠是个有点滑稽的人,他接着又说:“其实,说农民苦啊,也不苦。现在农村有一种懒农民,田拿给别人种,自己一天到晚就打牌喝酒,舒服着呢。”
我搞不清楚筠口中的农村到底是苦呢,还是不苦。这是筠的一个特点,说话很含混,来来回回的,你永远弄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大妈来拿她存放在冰箱里的东西。这里原来是大妈这样的杂工住的地方。只见大妈低眉顺眼的陪着笑:“领导,我来拿孩子的东西。”
筠大手一挥:“去去去!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大妈更惊惶了,一个劲儿点头哈腰的说:“给领导添麻烦了,我们取了东西马上就走。”说话的时候,我看见大妈后面还跟了个三四岁牙牙学语的小男孩。筠眉毛一横:“以后不能这个时候来了!知道吗?我可没功夫天天应付你们!”
大妈脸上的蜜都快滴下来了:“是是,我们知道,我们知道。”原来大妈是来拿存在单位冰箱里小孩子的零食的,所以那个小男孩跟在大妈后面那么起劲。筠摇摇头对我说:“看看,看看,这些人,没一点眼力价。”大妈取到零食,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牵着小男孩快步走了。说是快步走,倒像是做了坏事,逃走一般。
我故意敲打筠:“这些都是农村妇女,没什么文化的。”筠对我哼了一声:“没文化?她们什么都知道!”我不敢再说话了,再说话天知道筠又会发表什么高论。我看见筠切肉的时候嘴巴上的烟灰都掉进了肉里,筠哪管这么多,用手一揉炒成肉丝,就开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kevin,吃啊,你不要嫌弃哦”。我哪敢嫌弃,那顿饭吃得我很尴尬。
筠的工作能力到底如何,我实在不能评价。因为我在经营部,筠在园林部,不是一个部门的。况且我不是园林专业的学生,对筠的专业水平也做不出任何评价。但似乎单位对筠很满意,筠上班不久,就负责了我们单位园林有害生物预警的事务。我不知道什么叫园林有害生物预警,筠有那么高的水平吗?可以预警有害生物?可我怎么觉得他似乎并没有那么高层次的专业水准呢?我感到迷糊。
有一天,我和筠到天回镇上去吃饭。筠很悠闲,他在分了一半工资给他妹妹之后,生活仿佛还很宽裕。于是在筠的带领下,我们逛到一家卖衣服的店里。筠走进去,指指点点的,对衣服评头论足。卖衣服的小妹不高兴了,她整理整理衣服说:“要买就买,不要指指点点的。”
筠恼怒起来:“你什么态度,没素质!像你这样的乡坝妹,我还看不上眼呢!”我没想到筠说话这么“直爽”,自己倒替筠担一回心。卖衣服小妹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不过她应该看出我们是隔壁大单位的“领导”,不敢得罪,只是说:“衣服就在这里,自己挑,不买就算了。”
筠恶狠狠的甩下一句话:“走!什么态度。”走出店铺,筠对我说:“现在这些乡坝妹,素质太低了,我就是来买衣服的嘛。”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我心想,你不也是农村出来的吗?但毕竟是同事,我不好直接这么怼筠,只好陪着笑脸说:“别和她们一般见识。”
回到单位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我对筠这个人的怀疑也越发深了。然而筠在我们单位混得却是风生水起,一到上班的时候,就有一个科技部的司机来找筠:“看见筠没有,我们要出车了,看见他快叫他来。”我连声答应。其实我哪知道筠在哪里,我连这个司机是做什么的都不清楚。
我和民,筠,还有大头兵郝一起去参加园林局组织的活动,其实就是跑步比赛。几个人排着队参加跑步,到筠正要跑的时候,郝一脚踢在筠的后背上,然后筠正好开始向前跑。筠哪个狼狈啊,就好像是《猫和老鼠》里面,发狂逃命的吉瑞似的,而郝这只汤姆猫在后面跟着追呢!
我以为跑完步筠回来会有所表示,毕竟他是大庭广众之下被郝踹了一脚。哪知道筠小媳妇一样,慢慢踱回来,还一个劲儿的说今天跑步特别有力气,状态好得很。郝看都不看他一眼,筠呢,胀红了脸,老老实实的待在郝的旁边,像在向耶稣忏悔呢。
民看见筠这么狼狈,也吃了一惊。到他跑步的时候,也发疯似的跑起来,好像郝也要踹他一脚似的。郝在一旁面色阴阴的,像在欣赏一场戏。我觉得这个郝啊,不简单咧,老是去揭别人的老底,揭了民的底,又去揭筠的底,把这两个在单位里领导交口称赞的大学生戏弄得毫无脸面。
幸好,郝没有来揭我的老底,可我的老底是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我也懵了。
单位组织我们几个新来的大学生去峨眉山的苗圃参观,晚上就在峨眉山山脚下的一个宾馆住了一夜。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和民,筠睡一个房间。躺在床上我们聊天,不知道怎么聊的,突然我就说到有的时候我在人际交往上有困难,会莫名其妙得罪人。
我以为会得到他们两位的同情,筠还没说什么,他似乎不关心这个话题。倒是民气势汹汹说:“不可原谅!做人要有原则,要有底线,不能稀里糊涂的!”民说得义正词严,当场把我愣住了。我觉得民很有原则,很有底线吗?似乎我不敢苟同这个论断。但在民的严厉措辞下,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民把这句话说完,也不说话了,气呼呼的睡着。我也说不出话,好像自己被民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拳。倒是筠还来找我搭话:“kevin,明天回单位记得给王姐说,她放在我那里的东西要来拿走。”我“哦”了一声,觉得好像有点荒谬的样子。我和民刚才发生了战争,而筠竟然毫不关心,他只关心他自己。
一天下午,我和筠在单位里巡查。其实就是戴上个文明劝导员的牌子,在公园里瞎转悠。走着走着,遇到一个捡垃圾的老婆婆。我们公园里有好几个捡垃圾的老婆婆,她们用一把夹子来夹公园的垃圾,公园每月会给她们三百块钱的工资。这些老婆婆都是天回镇当地的农民老婆婆,每个月来赚点公园给的工资,贴补生活用度。
筠忽然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了,他指着捡垃圾的老婆婆,大喊起来:“你怎么又来了!我给你说,不能到这里来。说了你又不听,妈的,你不长耳朵啊?”筠的凶恶态度把我当场就震惊住了。捡垃圾老婆婆一只手拿着垃圾夹子,另一只手提着只破布口袋,站在一块烂地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的看着我们笑。
现场有一男一女两个游客也看见了这一幕,他们也很震惊:竟然有这么态度恶劣的“官员!”两个游客怒目把我们盯着,我一拉筠的手:“走了,走了!”筠还骂骂咧咧的:“下次你给我小心点,妈的!”我在两个游客热辣辣毒狠狠的眼神中,转头就走。筠跟在我后面,还一个劲儿的说:“是嘛,本来就是她的不对。你不骂她,她不长耳朵的。”
我实在无力反驳筠的义正词严,我的脸色都变青了。但我说不出什么可以指责筠的话语,因为在筠自己看来他是多么的正确,多么的有道理。筠看我脸色不好,说:“这些人我见得多了,本来就该骂,对不对?kevin,我没有错吧?”我一句话不说,牙冠都咬紧了。最后我和筠不欢而散,我记得就是从这一次事件过后,我再没有和筠有过比较长时间的对话。
从单位辞职后,我没有再见过筠。但多年后,我有一天在电视机上面看见了筠。那个时候,筠已经当上成都市园林有害生物预警中心的主任了。我不知道这个有害生物预警中心主任是个什么级别的官员,科级还是处级?总不可能是局级吧?我看见筠在电视上侃侃而谈:“今年啊,主要是防这个蝽蟓,市民朋友要防治蝽蟓,可以喷洒专门的药水。喷了之后就可以预防。”
电视里筠穿一身笔挺的西装,神采飞扬,俨然就是专家学者型领导。我默默的摸摸自己穿的一件休闲黑外套,觉得自己已经和筠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哪怕当年我们其实是一起进的体制内,但现在我是权力的边缘人,而筠已经是掌权者。想来现在他不会再住在那间小木屋里,也用不着再去训斥那几个农村老婆婆了。筠的未来一片光明,前途无量。
桃
桃也是我们一起进入事业单位的大学生,据桃自己说,他本来是中专生,因为表现突出,所以进入大学深造,最后拿到本科文凭。桃是个很敞亮的人,他真是有什么说什么,一般人可不好意思说:“我本来是专科,专升本才上的本科。”一般人不会这么说。但桃却自揭老底,所以他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桃的自信不在于文凭上,而在于他的为人上。
桃为人非常的正,所谓的正其实就是光明磊落,事事经得起推敲。桃不会像民那样动不动就要把谁欺负着欺负着,也不会像筠一样,在劳动人民面前耍威风。桃是内敛的,有脊梁的一个人。我们几个新进大学生一起去市内的粗粮王吃自助餐,桃一来就开门见山的说:“今天进了成都省了,开开眼界,看看成都省的自助餐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几个都笑起来,笑桃没见过世面,桃也不生气,拿起一块小蛋糕就往嘴里送。那顿饭吃得很高兴,桃就好像是一味气氛催化剂一样,他一来,大家都放松了,都热络了。
后来,我还和桃,民几个人一起去吃过饭,吃的中餐。有一天不知道我是饿了还是怎么样,我吃得特别的猛,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夹。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筠不说话,民明显表现出不屑,倒是桃有话直说:“kevin,你怎么像在抢一样,你在家也这么吃饭啊?”
我噎得说不出话来,要是别人这么说我可能就生气了,但桃是个特别爽直的人,他这么说反而把我从一种尴尬的氛围中解脱出来。我嘻嘻嘻的笑起来:“不好意思啊,今天饿了点。”筠不哭不笑的,民丢了一张嫌弃的脸给我,只有桃笑了起来:“你真挺逗的。”
从次,我和他们在一起吃饭就特别的小心,不把自己饿痨的样子显出来。桃也和筠一样是外地人,所以他也住在单位提供的一间小木屋里,和筠是邻居。一天中午,我吃过午饭,来找他们聊天。到的时候,民和筠似乎发生点矛盾,民跑到筠的房间里面使劲的敲墙壁,那架势很吓人。筠一脸尴尬,不敢说话。
我猜到民再一次得手,他成功的压制住了筠,使自己又多了一个手下败将。民从筠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桃。民恶从胆边生,作势一脚就朝桃踢过去。当然他没敢像打架那样真踢,只是做了一个动作,可以理解为开玩笑。可桃不是kevin,也不是筠,桃高高的一抬脚,一个标准的high kick,一个完美的跆拳道动作,不仅把民的攻势化解了,还反守为攻,直踢民的胸口。
民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身子一缩,转身就跑掉了。桃似乎很淡然,他没觉得自己成功战胜了民,他似乎就是这么随便的下意识的一个动作。但就是这么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让桃成了我心目中的英雄。
桃有一个女朋友,桃的女朋友会来我们单位看桃。有一天我去桃住的小木屋,正好遇到桃从屋里出来。桃说:“kevin,你等等啊,我女朋友在里面洗漱呢。等会儿你再进去。” 我惊讶的发现,原来桃的女朋友天已经和桃同居了,他们昨天晚上就睡在桃的那张小木床上。
我心里一阵泛酸,想怎么帅哥都被收割了呢?怎么就不能留下几个没有主的大帅哥,给我认识认识呢?我一边想一边忧郁,桃没有发觉我的酸劲,他还一个劲儿的招呼我去外面坐呢。
说桃是帅哥,他还真是帅哥,不仅身高近180,而且长相英俊。如果说民长得有点呆板,筠长得有点邪,那桃就真是只能用标致来形容了。更关键的是桃的工作能力还很强,他到单位没多久就被借调到局里去上班。我在单位里面是个闲人,领导不管,职工不怕的。民和筠却都是领导口中的工作达人,怎么民和筠没有被借调到局里,反而是桃被调到局里去工作了呢?
要知道事业单位参公的路径还是有的,说不定桃以后就成为公务员了,在园林局上班,那前途更不可限量。一天,单位的牛主任看我一天没什么事做,他来敲打我:“kevin啊,你要多向民和筠学习,你看他们,工作起来多有劲儿啊。你要向他们看齐啊。”
我没话应对,对民和筠这两位我实在没有学习的兴趣。但牛主任怎么不要我向桃学习呢?后来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从一开始桃就和我们其他几个大学生拉开了差距。在领导心中,桃是个学习不了的人,所以,我只能向民和筠学习。桃呢,他是我们单位上贡给局上的人才,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比的。
对桃,我是服气的。桃不欺负人,不做大做王,也不低三下四,桃是一个骨子里有自信的人。连大头兵郝都对桃服气,我从来没有看见郝在桃面前耍过什么威风,哪怕郝已经把民和筠都“吃”得死死的。有一天下午,要下班的时候,我转到隔壁办公室和桃闲聊。
我看见桃有一个蓝色的水杯,很好看。我说:“桃,你这个水杯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个。”桃说:“我送你一个吧。”我连忙摆手“不要不要”。其实我是想要的,我想要桃用过的那个,但这个话我不可能说出口。后来我到底自己买了一个灰色的水杯,款式和桃的一模一样。
桃在我们几个大学生面前吹牛:“我桃,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打小就当班长,从没有人说过我一句不好的话。”我们几个听了都不应声。我是真心喜欢桃,民是不敢挑衅,筠是无可无不可。就这样,桃从我们几个大学生里面脱颖而出,成为我们那一届新进大学生的翘楚。
有一天我在单位闲得无聊,于是给桃转发了一条短信。短信内容是这样的:“大姐,你别扒了,毛都扒掉了,皮都脱下来了。我的香蕉可怎么卖哟!”我觉得这条短信很有意思,所以转发给桃。我想桃这么正的一个人,我给他发这个他会不会生气啊?
哪知道几分钟后,桃的短信来了:“你在园子里哪里?我来找你吧。”我看到心里一暖,觉得这个朋友没有白交。于是回他:“不用了,你工作吧。我等会儿过来。”结果到下班的时候,我也没好意思到桃的办公室去和他打声招呼。我还是害羞的,我觉得我有一点骚扰直男的嫌疑。
我从单位辞职的事,事先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当然也没有告诉桃。到我不去单位上班了,桃才发觉我已经辞职了。桃给我发来短信:“kevin博士,以后多照顾我们啊。”我猜到单位里面都在传我辞职去读研究生了,所以桃才这么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桃解释,其实我是要出国。我觉得如果我告诉桃我要出国,是把我和桃之间的距离人为的拉大了。
我回桃道:“桃局长,以后我回园林局,您要同意啊。”桃发来一个心的标志,说:“没问题。不过要我先当上局长吧,哈哈。”我和桃的来往因为我的出国戛然而止。我回国后,一直没有见到过桃,就好像桃莫名消失了一样。一直到有一天我坐34路公交车去川大,途中,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从车上下来。我仔细一看,竟然是桃,他和我坐同一辆车,而我竟然没有发觉!
桃还是那么英俊潇洒,脸上有他贯常的阳光一般的笑容,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改变过什么,哪怕时光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看到桃离我远去,但他的身板依然挺直,他的面容依然年轻,甚至他的气质都和以前一模一样:率直,坦荡,敞亮。我突然有一点感动,要知道时间是一个神奇的东西。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天知道有多少豪气少年,最后被时间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但桃却依然帅得如同一个18岁的少年。
我祝愿桃能永远这么年轻,永远这么热情昂扬,就如同我们2004年的初见。初见的刹那一面,到如今成为老人躺在沙发上回忆过去时的一个深深的梦。桃,当上局长了吗?园林局我不一定回来了。但请你掌管好你的领地,那里有很多人的期待和向往。
民,筠,桃是和我一同进入体制内的三个伙伴,虽然他们性格不同,机缘不同。但相同的是,他们都代表了我们这一辈年轻人走上工作岗位时那种最真实的状态。所以,无论多少年过去以后,他们现在在什么岗位上,各自又有了怎么样的进步和发展。我希望他们能永远记得自己最初的理想,我想无论每一个人最初的理想是什么,它很可能都是金色的。因为我们全都是向往光明的追光之子。
你还记得你最初的理想吗?我没有忘记。所以我等待着和你们分享我的向往和计划,而你们会投我一张赞成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