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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英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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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8月19日

创建时间:2023/8/19 10:16

标签:张云英女士

我以前在单位上班的时候,管过一段时间植树的事情。我们单位是个公园,有向单位和个人提供植树的服务,只需要缴纳少许的费用,便可以在公园内值上一棵纪念树,纪念树上还要挂个牌子,写上植树人的心语,很有意义。

一天,书记对我说:“kevin,明天有个女士来单位植树,你接待一下。”我连忙答应,但又有点疑惑,一般的个人植树都会直接联系我,怎么这次是书记交办?看来这位女士来头不小。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在书记办公室看见了这位张云英女士。

张女士50来岁年纪,穿一身白色连衣裙,胖胖的身材,戴副眼镜,看着就很有范。我看见她正在和书记“推心置腹”般的聊着什么,并不在意我的出现。我走过去说:“张女士,您好,我是您这次植树的办理人,叫我kevin吧。”张女士回过头来,直鼓鼓的盯着我看了一通,说是看了一通,倒不如说是上下好生打量了一番,似乎在研究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这个生物。

书记说:“这是我们单位的新人kevin,这次他带您去植树。”张女士不置可否,在打量我一番后还是转过头和书记说话,态度倨傲。张女士说:“这次电视台的人要来,你们要好好搞,你们公园也会出名的。”书记点头说是。我心里暗暗吃惊,植棵树电视台的人还要来,什么事情这么隆重?带着疑问,我回到办公室,开始琢磨植树的流程。

到植树那天,远远我就看见张女士了。一大群学生簇拥着她,几乎是驮着把张女士驮进的公园。原来我们公园建在一个山坡上,进公园要走很长一个山坡。张女士年高体胖,根本爬不上来。于是,几十个学生在后面推,前面拉,两边靠,把张女士硬生生驮了进来。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学生是本地一个师范院校的学生,趁着放假来公园参加活动,而活动的‎‌‌‍高‎‍‌‌‎潮‌‎‌就是张女士的植树。

我看见张女士换了一身黑色连衣裙,还是戴副眼镜,很喜庆的样子。她挤在学生堆里,活像蚁后在蚁群的拱卫中,神气的举行登基大典。张女士缓步走到一个高坡上,下面乌泱泱站满学生,旁边果真还有两家本地电视台的摄像记者在摄像。张女士胖手一挥,全场安静下来。

电视台的摄像记者立即凑上来,给张女士一个近镜头。“同学们!”张女士用一种尖锐的声音大声说:“现在破坏环境太厉害了,破坏蓝天,破坏绿草,破坏水源,破坏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说到这里,张女士停顿一下,似乎在看下面学生的反应。张女士接着说:“简直罪大恶极!简直罪恶滔天!不保护我们的环境,不保护我们的母亲河就是犯罪,就是和中华民族为敌!就是和全人类为敌!”

下面掌声雷动,摄影记者的镜头转向学生,等着拍振臂一呼的刹那。张女士猫头鹰一样,环顾一周,深呼吸一口气,大声喊道:“保卫我们的家园,和破坏环境的犯罪分子斗争到底!”下面的学生完全沸腾了,鼓掌,尖叫,敲锣打鼓,山呼口号。接着就是植树,工人抬上来一棵小树苗,放进事先挖好的土坑里,张女士用一把铁锹培土。

铁锹上我早就绑好了一根红绸带,这是单位的阳主任教我的:领导的铁锹都要绑红绸带,不然不喜庆,不然和普通群众区分不出来。培土完毕,张女士已经气喘吁吁,但看着精神还好。接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激昂的音乐声,张女士开始指挥学生大合唱:“保卫环境,保卫地球,和犯罪分子斗争到底!”

全场的气氛在大合唱的作用下进入‎‌‌‍高‎‍‌‌‎潮‌‎‌,红绸带,绿化树,年轻的学生,张女士犀利的眼神,摄像机的旋转,恍惚就是川军出川抗日。我完全被震撼了,既被张女士亢奋的情绪和学生激昂的斗志所震撼,也被我们这个普普通通的公园能被选中做这么重大的活动而自豪。是啊,还有电视台记者呢,我们单位一年可来不了几个电视台记者。

仪式结束,摄像记者先行离场。张女士已经累得走不动路,又是一大群学生,把张女士拥护着,背驮着,环绕着,一路胜利凯旋,其中一个学生还提了个硕大无比的收录机——刚才放音乐用的。看着他们走远,我突然有点落寞,觉得自己不过才毕业几个月,和刚才的那一大群学生就好像身处两个世界了。他们的斗志昂扬鼓舞不了我,我想的是怎么把植树的收尾工作做完,单位会记要做账,书记要问全过程,说不定还要组织干部收看晚上的电视新闻。这些烦心事才是真正让我倾注心力的,而对张女士的歌曲我只记得了收录机刚才发出的一阵噼里啪啦的电噪音。

回到办公室,我看见放了几副广告招牌,上面印的都是保护环境,维护地球之类的宣传标语。我们科长邛说:“这是张女士暂存在我们这里的,过后她要来取。”邛神秘兮兮的对我说:“kevin,你不知道吧,张云英是音乐学院教钢琴的教授,刚才他们唱的歌就是张云英自己写的。”但邛又轻蔑的嘟哝一句:“可我看张云英刚才穿的那件连衣裙,kevin,你看见了吧,那件黑色连衣裙,很落伍呢,像地摊上买的!”

张女士和学生一去不复返,唯一留下的就是几幅广告招牌,放在我们单位经营部的办公室里,孤零零的,看着很寂寞。

一个星期过后,书记通知我:“kevin,下午司机带你去市内,找张云英收钱,她植树的钱还没给呢,随便把她的那几副广告牌还给她。”我领命而去,回到办公室,忙把张女士的几幅广告牌规整好。仔细一看,才发现,有几幅广告牌的底脚都撕裂了。

司机把我带到玉林路附近的一家银行,张女士和书记约好在这里付钱。我走进银行,一顶头就听见一阵叫骂声。只听见张女士和一个银行柜台小姐正在吵架。张女士说:“我取多少?我取100万,你们有吗!”柜台小姐尖声大笑,好像听见了一个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张女士气呼呼的坐到我旁边的沙发上,盛气凌人般不说话。我开门见山的说:“张女士,你植树的钱还没给呢!”张女士再次不置可否的盯着我看。突然,她的眼睛落在了我抱在怀里的那几幅广告牌上。张女士扶扶眼镜,正色说到:“怎么把我的广告牌弄坏了,你们要赔!”

还没等我说完,张女士的电话响起来。“李导演,你好。什么?你们不来了?你们电视台不想开了吗?我的那部纪录片什么时候播?什么?等通知?”挂断电话,张女士的情绪明显更坏了。她盯着我的眼睛说:“你们把我的广告牌弄坏了,你们要赔!”边说张女士边四处张望“这次,我只能给你们200块钱,因为你们需要赔我的东西。”说完,张女士起身去银行外面的自动柜员机取现金。

我心里万马奔腾,如果我只拿到两百块钱回单位,肯定会被单位的人笑死。我的那些同事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西华毕业的民,早就看我不顺眼;农大毕业的筠,在我面前也叽叽歪歪的;还有林院毕业的桃,人间已经上调到局里上班了,我还在这里和一个老女人斗智斗勇呢!我想,我绝对不能收这两百块钱,不然我在单位再也待不下去。

我看张女士还没有返回,趁着这个空档,我抱着几块广告牌赶忙从银行后门跑了出来。你不给我钱,我就不还你广告牌,你的两百块钱我也不会收的!我跑掉的时候,听见刚才和张女士吵架的银行女职员神经质般的连声说:“快看,快看,走了,走了!”

就这样,在和张女士的“交手”中,我败下阵来。但我也没全输,毕竟广告牌还在我手上。第二天,书记把我叫到办公室,说:“张云英给我发短信了,说你不尊重她,到底怎么回事?”我说:“她说我们把她的广告牌弄坏了,所以只给我们两百块钱。”

书记沉吟一下,说:“你做得对,kevin,记得广告牌不能还给她。”

事情告一段落,但影响不好。我暗暗听说,我们科长邛到处散播说我把张女士得罪了,所以才没收到钱。总之,又是我的错。我好一阵伤心,心里又埋怨张云英:你值了树该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嘛,怎么还赖账!可惜,我没有传音入密的神功,我的抱怨传不到张女士那里去,即使传过去了,我想她也不会在意。

我以为张女士就此彻底和我们单位断了联系。哪知道,几天后,书记又对我说:“kevin,张云英又给我发短信了,她说她还要来我们公园植树。”我听了暗暗咋舌。回去我就把这个消息不动声色轻飘飘的讲给我们科长邛听,我要让她知道,我并没有得罪张云英。

邛听见张云英还要来,鼻子里哼出一股冷气,不知道是轻蔑张云英的厚颜无耻,还是对我巧妙辩解的反击。一直到我辞职离开单位,我没有再见过张女士,她就这么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2023年8月20日

创建时间:2023/8/20 14:48

标签:中间地带

我首先要确定是我疯了,还是全世界的孩子都疯了。如果是我疯了,这非常的顺理成章,要不为什么我住过四次精神病院。如果是全世界的孩子都疯了,那说明我才是正常人,这不太合理,凭什么就你是清醒的,别人,几十亿孩子全是疯子?但我还是想搞清楚,到底我是疯子,还是其他人是疯子。或者换句话说,到底我是正常的,还是其他人是正常的,我要搞个明白。

到我住第四次精神病院,我才领悟到,原来不仅那个封闭的院坝里是精神病院,其实整个这个国家就是个大精神病院。奥妙在于,在院坝里,大部分的人都可以坦率的承认自己是疯子。但在外面的那个大精神病院,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疯子,如果你要这么指责他,他会跟你急。

有没有一种可能,住在精神病院坝里的我才是个正常人,而院坝外那个大精神病院的芸芸众生才是真正的精神病患者?这可能又有点触犯哲学问题,是否只要和大部分人不一样就是精神病。或者精神病的定义本身就是这么来的,你和大部分人不一样,你就是病人,你就是异类。

这么说的话,我当这个精神病并不冤枉。别人,所有人,几十亿人都顺服于不可说的魔鬼,而我竟然蔑视他,反抗他。简直大逆不道,简直疯得没边了。到40岁,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人类只不过是魔鬼的囚徒。意识不到这一点的是傻瓜,意识到这一点,但敢反抗的就是精神病,没错,精神病就这么来的。

可我不敢在街上顺便问别人:“你是精神病吗?”这相当于找骂或者是讨打,我只能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小心啊,这个大精神病院里的人可不好惹,你只能装作和他们是一样的人,如果你露出一点不病不疯的样子,他们是会对你群起而攻之的。”

这样,人类的奥秘就出来,原来人类就是魔鬼养的精神病儿子。心里清楚明白的,然后再对魔鬼孝顺点的,都有好果子吃。如果意识不到的,自己还以为自己很高尚很高明很高端的,那就等着当“正常人”吧!在这个大精神病院里当“正常人”的代价高得吓人。

人类精神病的定义就是根据大多数精神病儿子的意志制造出来的。换句话说,在赵高指鹿为马这场戏里,说鹿是鹿的傻瓜就是精神病。有没有一种可能,赵高翻船了,某个傻瓜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说:“本来就是鹿嘛。”想得美!一个赵高死掉,千万个,亿万个赵高还虎视眈眈的盯着你呢,哪有你反水的份!傻瓜始终是傻瓜,赵高朝你该被送精神病院,到张三朝,王五朝,你还得被送精神病院。

问题的核心就在于,我们人类其实是被魔鬼统治着的,这是个死结。说简单一点,拥护魔鬼你就是好人,明白人,聪明人。阳光,沙滩,碧蓝蓝的海水,椰子树和穿比基尼的美女,都向你敞开怀抱。意识不到的,或者意识到而心有不满的,监狱,劳改农场,精神病院坝,马房牛棚,都敞开门等着你呢!关键就看你“疯”到哪一个地步了。疯的轻的浅的,打一顿,撵到下房去睡。疯得深的重的痴迷的,闸刀伺候,说不定还降下懿旨,要用钝闸刀,不然不解正常人的心头之恨。

我之所以觉得自己是个精神病,就在于我老想不通,人为什么不信神,要信魔鬼。这个问题想不得,一想就是精神病,一想就是说:“本来就是鹿嘛”的傻大臣。但我还是会时不时想起,为什么人类不喜欢善良美好优雅的女神,转投了灰暗,晦涩,恐怖的魔鬼。为什么呢?想不通,精神病又快犯了。

我是个懦弱的人,我知道我不会勇敢的去质问一个正常人:“你为什么不疯?!”我知道质问无效,只会自取其辱,只会引火烧身。我只能在看见那些正常人的凶狠眼神时,心理暗暗说:“人都怎么了,怎么都变这样了。”久而久之,我连这样的“感叹”都懒得再发出。我随波追流,我顺水推舟,我的精神病也快被治好了。即使没有完全治好,至少也是“显着好转”。

我还是很敬佩那些英雄,那些盗火的普罗米修斯,但我悲哀的发觉我当不了他们。我太软弱,我太胆怯,我太害羞,我太无能。也许我有大喊一声:“给我一刀!”的勇气,但我没有去质问正常人,改变正常人,说服正常人,扭转正常人,驱动正常人的毅力和魄力。我想起小时候我在书上看见的一句话,什么运动是最累的?和别人较劲是最累的。我理解到这句话的正确性,所以,即使我还没有完全成为一个正常人,但我已经放下执念,不再想直视一个正常人的眼睛,大吼一声:“你怎么这样!”如果,我质问别人了,等于我的精神病又犯了,无数的正常人会把我五花大绑的送到一个正常的精神病医生面前,让他好好的医医我。

成都有一家日资企业——伊藤洋华堂,在成都很是风光了多年。成都人爱说一个笑话:“伊藤洋华堂,一进去就要被医疼!”这个笑话有不好笑的一面,毕竟,我已经被医疼20年了。但我还是觉得伊藤在经营上,管理上,服务上有独到之处,比如打折商品往往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营业员全部穿统一的制服,动作规范;自动饮水机有热水,温水,冷水三种选择。这种商业上的精细和周到,还真让人叹为观止。

有时候,我会想日本也是一个大精神病院吗?那美国呢?英国呢?神秘的印度呢?都是精神病院吗?如果这个地球本身就是一个球形精神病院,那我这个“正常人”到哪里都只有吃苦受罪获刑的份。妄想外国是不是就是女神的国度,多半还是太天真。魔鬼的法力贯穿寰宇,并无中外东西的区别。

想通了这一点,我觉得我应该找一块膏药来把自己的嘴贴上。千万不要再去质问别人:“你为什么不疯?!”别人为什么要疯?别人凭什么要疯?谁不想安居乐业,谁不想快快乐乐的活上一辈子。谁愿意受罪挨罚,到老了孤苦伶仃,别说儿女,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呢?那才叫可怜呢!

所以,我明白了。在这个大精神病院,“正常人”唯一的结局就是成为一个可怜的人。这就是人类社会为什么有幸福的人,有不幸福的人的原因:意识形态不同。从小我就被教成了一个“正常人”,到成年了,进入社会了,才知道这个大精神病院的厉害,才知道天高地厚,才知道锅儿是铁铸的。

但我还是有点伤心,这种伤心来源于我漫长童年时期的梦幻和憧憬。我总觉得这个世界应该充满爱,光明,美好,阳光和悠然的风。虽然我不会再傻到告诉赵高:“这本来就是鹿嘛!”但我会聪明的点点头,说:“您说的有道理”至于是哪种道理,天知道。

我觉得会不会有一种中间地带,这个中间地带不会绝对的区分“精神病人”和“正常人”。处于这个地带的人,是一种疯而不疯,醒而未醒的人。他们不会去质疑这个大精神病院的合理合法性,但也不会把一个异类投入精神病院坝。他们是开放的,豁达的,民主的,温和的,理性的。在这个中间地带,无论是一个标准的正常人还是另一个典型的精神病人都能活,甚至都能活得开心。两类人各取所需,并行不悖。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中间地带,那不就是人间天堂了?真正的人间天堂不反对魔鬼,但也不盲从魔鬼。他们有自己的思考和度量,他们容得下少数人的存在,少数人的反抗。甚至少数人的破口大骂,指天划地,他们都可以包容,都可以悦纳,这是不是就是一种最美好的人间。

换句话说,我们不明确的反对魔鬼,但我们也不会把一个精神病人绑起来,送给魔鬼做投名状。何况魔鬼未必看得上这个投名状,哪怕有的人以为魔鬼喜欢他们这样干。我们营造出一个巨大的中间地带,把各种颜色的人,有机的融合进来。这样,即使是一个最挑剔的博物学家,也区分不出谁是精神病人,谁是正常人,因为看不太出来,因为很模糊。那么,这种状态是不是比非白既黑,非彼既此好得多。至少,我们包容了更多的生命,和更多的生命的原始形态。

我想,神是不会反对我们打造这样一个中间地带的。因为神爱人,神爱正常人,也爱精神病人。既然我们的中间地带是一个适合绝大多数人,包括适合精神病人居住的宜居地带。那么,神有什么理由反对呢?那魔鬼呢?他会不会反对,我想他也不会反对。最开始我就说了魔鬼是灰黑色的,不是纯黑色的,搞清楚了这一点,有助于我们和魔鬼友好相处。

既然神魔都同意,神魔都喜欢。那么,我们就放开手脚创造一个中间地带吧!把大灰狼,亚洲象,小白兔,波斯猫和大耳鼠都请过来,和和美美的聚上一餐。酒足饭饱之后,立个字据。以后谁对谁都尊重点,谁对谁都友爱点,谁对谁都宽大点,谁对谁都和气点,谁对谁都包涵点,那么所谓的大同盛世是不是也就到来了呢?

为了这个目标,我们需要努力,需要探探神魔的口风,需要取得大多人的赞同。但我想,中间地带的设计,是合乎天地之意的,因为我们人类本就活在天地之间。天地之间,春风化雨,黑白无忌。人类的那点小心思,也就安抚了,也就搁得下了。一个美好的时代,也就到来了。

2023年8月21日

创建时间:2023/8/21 9:23

标签:我已走入死地

我走进一家早餐店,点了一笼小包子和一碗绿豆稀饭,小工还免费给我端上来一碟早餐店自制的洗澡泡菜。我吃着包子,就着泡菜喝稀饭,觉得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小工是个17,8岁的少年,瘦瘦的,青涩得很。端泡菜上来的时候,还对我笑了一下,似乎在说:“您的泡菜,请慢用。”这是一个典型的农村进城的打工仔,看年纪和做派显然刚进城不久,说不定在这家早餐店当小工是他的第一份工作。

我突然有一种感动,我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一个农村进城的小伙子任劳任怨的给我端上来一份泡菜,还陪上一个笑脸。他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就大咧咧舒舒服服的坐着吃早餐,而他要辛辛苦苦的忙来忙去吗?是什么力量让他这么的好,这么的柔顺,这么的勤劳善良?看到这个小伙子我觉得劳动人民真的好,真的朴实纯善,要不为什么说劳动人民最光荣呢?

但我到40岁,住了四次精神病院,见识了更多的“劳动人民”,某一天我突然意识到,那个淳朴善良的小伙子是不是只是一种假象?我不是说小伙子本身在做假,表演,装好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小伙子只是众多的底层劳动人民中的一个闪光点,而一旦我们不被这个闪光点晃花眼睛,我们会看见这个闪光点后面隐藏的幽暗和深邃。也就是说,一只闪光的金凤凰后面,也许藏着成千上万的麻雀,斑鸠,老鸦和秃鹰。这完全有可能,甚至根本就显而易见,只是善良如我的人们常常把视线的焦点集中在了那个嫣然一笑的小伙子身上。我们不是被小伙子蒙蔽了,我们是被自己的善良蒙蔽了。

有一个冷笑话,某个老干部最爱说劳动人民最光荣,劳动人民最善良。文革开始,老干部被揪斗,游街,下放,住牛棚,接受贫下中农的全面改造。文革结束,别人问老干部:“还是劳动人民最光荣吗?”老干部答:“底层群众也是需要分析的。”老干部不愧是老干部,褒贬都文绉绉的,直接说劳动人民里面有坏人不更明白吗?

其实,底层劳动人民和中产阶级,上层人士,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都分左中右,他们都有好人,坏人,不好不坏的人。一定要说劳动人民比上层人士更善良,或者说上层人士被劳动人民更有素质,都是扯淡。从深一点说,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有的人站上了高枝,有的人贫苦一生,际遇不同,人生道路各异,和素质,善恶,光荣不光荣没有什么关系。

就比如我的遭遇,我就是一只没有见过爸爸妈妈的孤鸟。按说该被善良的劳动人民同情吧?事情恰恰相反,正是这些劳动人民在对我施用酷刑,揉捏折磨。折磨一个连爸爸妈妈是谁都不知道的孤儿,一个精神病人,一个可怜的无业无产的破落户,这是善良吗?这是恶毒,这是怨恨与报复心凝结起来的恶。

我住院的时候,护士给我打针故意要在我的肌肉里面“穿行”一段距离,她要给我用肉刑。我去买包子,女营业员装作不经意的从柜台下面拿出一笼包子给我,包子馅里面加了头疼药的;我到水果摊买西瓜,卖西瓜的中年男人拿着一把大西瓜刀作势就要往我手上划来。西瓜刀没有划到我的手,但划到了我的心;我到银行存钱,柜员小姐要我填资料,填完一份又一份,在柜员小姐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我存笔钱花了近3小时。我走在大街上,迎面一个推婴儿车的老大爷故意把婴儿车往我身上撞过来。婴儿车和里面的小婴儿是老大爷的超级武器,吓得我东躲西藏。

我小的时候,完全读不懂鲁迅的《狂人日记》,写的都是什么呀,谁谁谁全部都变成妖魔鬼怪了。到现在我才领会到,《狂人日记》并不“狂”也不“疯”,它写的只是这个表面光彩的人间在揭去华丽面纱后的真实场景:小区保安毫不掩饰的朝我露出狠毒的眼神;街口扫地的大妈,拿着扫把就往我腿上招呼;菜场门口的小贩看见我来,破口大骂,不堪入耳;路过猪肉摊,摊主拿起砍肉刀铛铛铛的把一块连筋骨,一截截砍断;被剥了皮的毛腿兔,血淋淋赤裸裸的迎面挂在我的正前方;一个骑摩托的赤膊光头中年大汉,呼一声从我后面直冲上来,那架势好像在说:“撞不死你!”

我彻底佩服起鲁迅来,我觉得鲁迅是一个说真话的作家。有的时候,说真话比下笔如有神更可贵,更值得赞美。我开始反思劳动人民,我开始反思我关于劳动人民的那些美好记忆是不是只是一种一厢情愿的幻觉。心藏刀,夜深沉。难不成所谓的暗夜很多时候其实就是劳动人民自己制造出来的。

官老爷要杀人,那动静小不了。死了个张志新,死了个林昭,官老爷被口诛笔伐几十年。但社会底层要杀人,要吃人,要祸害人,一点声音都没有。社会底层这个大酱缸就好像一张隐藏起来的大口,吃个人,不带吐骨头的。而且妙处在于不会有人管,不会有人骂,不会有人拍案而起,不会有人在暗夜里哭泣。当底层的幽暗要吞噬一个人,无论这个人是谁,他都死有余辜,他都罪该万死,他都毫无申辩的机会。因为,要他死的是“人民”。呵!好厉害。“人民”要他死,谁敢说个不字。

我走在北京东四十条的小胡同里,那个时候,已经是深夜。我隐于黑暗中,感觉自己像个幽灵。我拐一道弯,突然听到一阵声响。是一个女人的哭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在夜晚听得很分明。说是哭,倒不如说是带着哭腔的呻吟,或者说是带着哭腔的歌唱。这是一个冤魂咧!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述说自己的冤屈和不幸。

我继续向前走,我想我会不会和这个“女鬼”迎面相遇,相互打个照面。我看一眼她黑洞洞的眼眶,她从我的身旁轻轻绕过。在这个北京城,在这个巨大城市的幽深的黑夜里,还有多少这样哭泣的灵魂,还有多少流着混合血液的眼泪的孤单的女人。我不知道,也不敢知道。我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低下头,闷头向前走。千万不要让我看见她,千万不要!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她,或者是帮助她。我根本解释不了这一切,我也根本帮不了她,我只是一只徒劳的同样濒临灭绝的渡渡鸟。一只渡渡鸟而已,何必装作自己很伟大?

我被魔鬼判了死刑,但在死刑执行之前,魔鬼还要对我用苦刑,魔鬼不会这么便宜的放我离去。魔鬼的厉害之处在于它“代表”了底层劳动人民,而底层的劳动人民是很多的,远远比中产阶级和上层建筑多。更何况,现在的中产阶级和上层建筑,大部分也是底层劳动人民上去的,也属于魔鬼管辖的范畴。这么说的话,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开始对宗教感兴趣,因为我猜想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位女神。女神能够打败魔鬼,故事书和电影里都是这么说的。如果女神打败了魔鬼,是不是我也就获得了新生。女神救了我,或者说附带着救了我,这该是多么好的事情。但女神在哪里,女神的神光在哪里?我找不到,我目之所及全是魔鬼统率下的“劳动人民”,这些魑魅魍魉已经把我团团围住。包围圈越缩越小,我接近窒息,我想到了死。

死对普通人很可怕,但我对,对我这样一种被魔鬼的“劳动人民”牢牢钳制住的受刑的人来说,是一种解脱,一种肉体和灵魂的双重解脱。你们问我:“你还想活吗?”我没有犹豫的回答:“如果事情没有发生一个巨大的转折,如果我还是这么受折磨受刑罚受报复受侮辱,我真的愿意去死。”

除非一个英雄出现,他给我带来幸福。他的出现,把我从“劳动人民”的魔爪里解救出来。我重新过上一种正常的生活,一种你们过厌烦了的平淡如水的生活。那么,英雄就拯救了我,我就可以继续活下去。过得舒心谁愿意死呢?谁不是修了成千上万年才化为的人形,谁又愿意那么轻率的回到亡灵国。

活到现在,我才知道小时候的我有多天真。我看着那个瘦瘦的小伙子对我笑一下,我就以为所有的劳动人民都会对我笑。但我错了,当“劳动人民”要吃掉我,连一个提前招呼都不会打。一个人一旦陷入底层的幽暗,谁也把他拉不起来,国家主席都拉不起来。除非出现历史的重大转折,除非国与国,民族与民族之间直接冲突和对话,否则,就像那个人骑摩托的光头男人说的那样:“撞不死你!”

怎么样才能死去,这真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死亡表面上是一个人可以自由选择的事情,实际上当某个人一旦处于某种特殊的境地,想死并不容易。正像电视里常演的那样,正义的主角对大反派说:“想死?没那么容易!”所以,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死亡也可以是一份礼物,甚至是一份很贵重的礼物。送你去死,未必是坏事;不准你死,往往才真正可怕。

我不想谴责“劳动人民”,我只是不够了解他们,我只是不够了解这个世界。当我真正活得通达了,智慧了,也许我会有另一番感受。我只能寄希望于一个重大转机的出现,这个重大转机解放了我,也解放了所有受折磨受辖制的人。当我再次走在深夜的东四十条的时候,也许我不会再听到哭声,换之以微微的一声叹息:一口气松了下来,剩下的只是对人生的感叹和唏嘘。生活本身美好,何必在深夜怨恨。

我已走入死地,救我的人在哪里呢?

2023年8月22日

创建时间:2023/8/22 18:18

标签:夏末新都游

今天坐地铁去游览了新都宝光寺。宝光寺是一座古刹,有川西第一名寺之称,在四川很有名。我至少去过宝光寺三次,第一次是小时候,奶奶带我去的。那个时候,从成都坐公交车到新都是漫长的一段旅程,要倒好几趟车。我俯卧在奶奶的肩膀上,看着满车的‌‎‎‍男‍‎男‎‍‎‍‌‍‍女‎‎‍女‎‍‌‌‍,既兴奋又有点害怕。但我毕竟还是个没有上学的小小孩,旅游的快乐战胜了我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我很快就融入到这些出门远行的旅客的气氛中,变得对前路充满期待和虔诚。

我已经记不得在宝光寺我和奶奶,还有一个书婆婆(她不在面前的时候,我叫她书老娘)在宝光寺中是怎么礼佛的,我完全没有记忆了。我只记得我和奶奶,书婆婆坐在庙子里的一根长条水泥凳上休息,过往的都是衣着朴素的香客,有老有少。我还记得在我坐的长凳旁边就是一支斑驳的红柱子,上面有一个个圆形的凹槽。我不知道为什么柱子上要有这些凹槽,我问奶奶:“奶奶,这些小坑是做什么的?”

奶奶拿出一枚硬币给我,说:“这是贴硬币的,把硬币贴在柱子上,也就是礼佛了。”我拿着硬币轻轻贴在一个凹槽里面,但我的硬币太小,凹槽太大,贴合得并不紧密。那个时候,我以为是自己不够诚心,所以贴不牢。现在想起来,应该怪宝光寺的和尚太贪心,要硬币都要“大额”的,看不起一分,二分的小钱。

我的第一次宝光寺之旅,在奶奶抱着我去摸福字时结束。在山门处,有一面照壁,上面有一个大大的“福”字。从远处闭着眼睛走过去,如果能成功的摸到福字,就说明你有福气,神佛保佑你。但我太矮了,福字比我的头还高。所以是奶奶抱着我从远处走过去摸福的。

我的眼睛闭上,但奶奶的眼睛是睁开的。睁着眼睛的奶奶成功把我带到福字前面,我伸手就摸到了福字。我很高兴,我摸到福了,我也是有福气的人了。但我又有点疑心,我这样算不算作弊啊,毕竟我是在奶奶的怀里摸到福的。到现在我还在纠结,这次摸福会得到神明的承认吗?

书婆婆在新都买了包点心,她说:“好不容易来一趟,一定得买点什么呀。”回来的时候,她要把点心分给奶奶,但奶奶坚决拒绝了,奶奶不是个占小便宜的人。我也不稀罕书婆婆的点心,我确实太小了,小到还不知道贪心。这次幼时的宝光寺之旅,给我很深的印象。奈何天长日久,我所记得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第二次去宝光寺是我读中学的时候,妈妈,我,舅妈和小表妹月一起去的。月还是个小孩子,她那个时候大概就相当于我第一次去宝光寺的年纪。我们四个人浩浩荡荡,在交通路搭公交车,赶赴新都。我同样记不得路途是不是很漫长,似乎并没有费多大的周折,我们就到了宝光寺。

又一次的礼佛,烧香,数罗汉,磕头,重复一个非严格意义上的佛教徒的宗教仪轨。出宝光寺,我们又到不远处的桂湖公园。桂湖公园夏赏荷秋赏桂,是一个绝佳的旅游观光之处,也是新都区的标志性景点。我们去的时候,正是大夏天,蝉子在树上大合唱,阳光洒满整个公园。妙在公园里面,古树名木众多,棵棵遮天蔽日,穿游其间,很凉爽。

我们参观了杨升庵的祠堂(或者是纪念馆,我闹不清),看这个明朝的大文学家的家训和履历。我突然觉得桂湖公园难道不就是杨升庵的家宅吗?他就住在荷花池旁边的那一间琉璃瓦华厦里面。晴天的时候,他坐在堂屋内挥毫泼墨。雨天的时候,他用胳膊支起头,靠在窗棂上,观荷听雨。这桂湖的一年四季会给他多少灵感和审美的愉悦。我们不可能回到明代去,但到了桂湖公园,进了杨升庵的私邸,多少还是感受到了丝丝古意和荷风桂香的华丽。

回家的时候,我也变成了书婆婆:“来都来了,得买点什么呀。”于是,在一个小摊,我买了一挂项链。项链的鸡心是一个心形的香水瓶,里面装满了桂花香水。不用把香水瓶拧开,隔着瓶子就能闻到好闻的桂花香。这一次,我们是在夏天去的桂湖公园,荷花还能看见点,但桂花还完全没开。把这挂项链带回家,也就相当于我们赏了一次桂花了,毕竟它真的很香很应景。

今天是我第三次去新都,第三次去宝光寺和桂湖。一大早,我和妈妈就坐上了地铁3号线。现在去新都,有地铁直达,再不用像以前那样人挤人的去转公交车。时代的发展之快,让人眼花缭乱。一出地铁站,我就知道:到新都啦!因为我看见了新都的一个“标志性”建筑:森林城市新型住宅。这栋住宅每家都有两个大平台,注意是平台,比传统的阳台大很多。平台上都栽种着花草,甚至还种有树,远远看上去真的是立体森林一样。

妈妈问我:“kevin,你以后愿意住在这里吗?这个大平台你肯定喜欢,但这里离城区太远。”我不置可否。其实我是愿意住在这个带“森林”的房子里的,只不过人穷志短。随便说说,开个玩笑还好,真要住在这里,房价可承受不起。新都确实厉害,一出地铁站就给了我个下马威。一座森林建筑,把这个成都二圈层的威风抖了出来。

离地铁站不远几站路,就是宝光寺,疑惑的是竟然还要买门票。市区的文殊院,昭觉寺都不卖门票了啊,为什么这里还要?既来之则安之,花5块钱买张票,礼佛咯!奶奶是信仰佛教的,她很虔诚,虽然不是每个初一十五都要去庙子,但每年的大年初一头一天,她一定得去庙子上烧香,祈求一年的平安。我应该是受奶奶的影响吧,我也喜欢佛教,我喜欢佛教的与世无争和清净素洁。佛教就好像一个不会和我生气的朋友,哪怕他有点严肃,哪怕他有点无趣,但我还是喜欢和他在一起。在一起相互陪陪也好,即使一句话也不说。有的时候,一个朋友不用说话,就这么陪着你,比说一车话还贴心,还暖和呢。

其实,宝光寺的寺庙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没有文殊院的豪华,也没有大慈寺的小巧,更没有昭觉寺的恢弘。宝光寺更像是一个“农村妇女”,朴朴实实,实实在在,说几句土话,给你递上几只桃子。桃子刚洗过,“农村妇女”还用手不停的揉搓,似乎生怕桃子毛扎到你的手。

宝光寺最声名远扬的地方就是她的罗汉堂,我不知道宝光寺的罗汉堂到底有多少罗汉,我没有看见过资料。我也不想去数,一个因为数罗汉有不敬的嫌疑,再一个罗汉也确实太多,实在数不过来。我走进罗汉堂,走到罗汉们中间,他们神态各异,法器不同,或低眉,或举目,或畅笑,或微怒。罗汉们好像是一个人间的缩略版,人间的村夫莽汉,达官显贵,名流高士,贩夫走卒,全部被塑成了罗汉造像。看着他们,就好像看了一场人间的纪录片。又好像过了一生,世态炎凉,忠奸善恶全部了然于心,全部随着年华慢慢淡去。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佛教的菩萨罗汉其中有很多是凶神恶煞的面目,而基督教的神——耶稣,总是慈眉善目,哀怜无悔的依偎在十字架上。难道说佛教的神就是来管我们的,就是来镇压人间的这些魑魅魍魉的,所以他要够威严,够厉害,才压得住我们。这样理解的话,佛教的神佛,多有恶像,为的是镇压世间的污浊。

这是一种神学观的不同,基督教的耶稣是来拯救我们,为我们替罪受难的。他不是下凡来“管”我们的,他是受他父亲的指派下凡来挡我们的灾难的。所以,我们完全不用像惧怕巨灵神或者韦陀菩萨一样惧怕他,相反我们应该感谢他。感谢耶稣为我们把地狱的门关上,感谢他把本属于我们的罪孽全部扛于自己的肩上。

我并没有得出基督教就比佛教更“好”的结论,我是觉得这是东西方两种文化的碰撞和冲突。但在一番纠缠后,他们必将归于一脉。因为真正的创世之神,只有一位,无论哪个宗教,最终都要归于她的名下,再也区分不出有什么不同。

我在罗汉堂偶遇一对老外夫妇,他们正在翻译的带领下,认真的参观。我想他们肯定不会跪拜罗汉,他们即使不是虔诚的基督徒,但无论如何,也不太像个佛教徒。他们感兴趣的是东方的文化,为什么要塑造这么多看起来或善或恶的神像。东方人,或者说中国人,到底想表达什么?

如果我是翻译,我会告诉两个老外一句话:“耶稣在中国被分成了两个人,一个白色的,另一个黑色的,但他们都是耶稣,他们都是神。”老外或许会被吓到,黑色的耶稣是谁?是撒旦吗?我告诉他们:“黑色的耶稣不是撒旦,是白色耶稣的另一面。”

老外接着会问:“那黑色的耶稣也是来拯救世人的吗?”我肯定的点点头:“和白色耶稣一样,甚至更好,因为黑色耶稣把很多黑色的人的罪写在了自己名下。”老外似乎有点明白了,白色的耶稣拯救白色的人,黑色的耶稣拯救黑色的人,基督教在东方发展出了一个新的形态。

中午,我和妈妈来到宝光寺内的素餐厅,我们点了三样简单的素菜,就着香喷喷的甑子饭,混了个肚儿圆。我是喜欢素餐厅的,无论是哪里的素餐厅都是我的最爱。我喜欢素食的俭朴和清淡,像一杯茶一样,清幽高洁,意蕴悠长。现在要我去吃肥腻腻的大肘子,我实在会有点害怕。我害怕看见一只动物的残骸,被打理得油光水滑,放到我的盘中。这不是我要的,我喜欢的是荷花微微绽放时,花蕊上的那颗晶莹露珠。

出宝光寺的时候,我看见门口有很多给人算命的人。他们坐在一把小折叠凳上,拿一把折扇,就可以给人算命。我不想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位给我算命,因为我的命是神魔的计划和安排,和旁人无关。再说,要是他们当中真有高人,算出我的命数,当即把我惊为天人,那才尴尬呢。我本平凡,我的“神格”隐藏在云天之外,轻易说不得,泄露不得的。

出宝光寺不远,转个弯就到了升庵桂湖。我刚才已经说过,我不是第一次来桂湖,巧得是,我上次来桂湖公园也是在夏末。为什么每次我都要在荷花已残,桂花未开的夏末之季来桂湖呢?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也有天意,而天意只能意会,说不太清楚的。

我很喜欢桂湖公园的荷花,那个荷叶呀,绿油油的一大片。站在湖中间的观景亭里,旁边的荷叶触手可及,不像是在岸上,倒像是在坐在一条船上赏荷。荷叶中间,还处处可见仍未凋零的荷花,有粉色的,有白色的。白色的荷花最好看,像一盏玉碗,浸润在湖水里,养出一种水色,好似仙境神花。

我突然想起,今天是七夕节呀!中国的情人节。可我的情人呢?在哪里?他会不会藏在一个拐角处,手捧一把玫瑰花,在我不经意的时候,突然出现,把玫瑰花放到我的手中。他肯定是想给我一个惊喜,所以他才冥冥中托了上天,把我引到桂湖,然后在桂湖深处把他的爱情轰然展现。这个惊喜,是不是就是今天,甚至是今年,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呢?

我受尽了盘剥和折磨,我被魔鬼撕扯得体无完肤,形神俱损。如果说我的那个他,就是上天派来解救我出苦海,脱难衣的天使。那还有什么比让他早点出现,更让我欢喜的事呢?如果当我遇见你,而我正当年轻,那么请你轻轻吻我的唇,因为我依然向往着爱情和女神,向往着有朝一日我能活得像个人样。如果拥抱的尽头是黑暗,请相信我的眼,我可以看见夜空中的月亮和星星。月光和星辉将把我们拯救,我们最终会步入天堂,与女神相伴,无悔亦无怨。

杨升庵老爷爷,你在天有灵,赐福我,赐福我的爱人,赐福我们全家都健康,都平安。我在你的窗外,许了个愿,而这个愿望将会和今晚的风露一起,吹遍桂湖里的每一处亭台。到明天早上,您再为我赋诗一首,写今晚的偶遇,致敬这个你我都曾来过的滚滚红尘。滚滚红尘里,有你我的千年回望。

据说桂湖公园还是87版《红楼梦》的拍摄地,难怪我一进去就觉得那么眼熟。这个桂湖像不像大观园?我看像。亭台楼榭,绿荷新花,点点清露,一缕烦忧。我的大观园,我的桂湖,林妹妹在哪里?宝姐姐在何处?你可回答我,你可告诉我。这红楼里的奥秘,终将向我显现。而我也将最终回归故里,再见大观园,再见藕香榭。

桂湖啊,赐我一粒明珠,我把它放到宝塔的顶端,吸取日月的精华,让人间再写一次《石头记》!

2023年8月23日

创建时间:2023/8/23 19:32

标签:袭人姐姐

袭人姐姐:

您好!

冒昧给您写信,希望没有打扰到您。我是您的一位粉丝,为什么说是粉丝呢?因为自从我在电视上看到您,我就觉得您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正义感”三个字不难写,但实际上拥有它的人并不多。正义感和善良一样,都是一种稀缺的品质,而您显然聚齐了这两种性格品质。所以,我是尊敬并且喜爱您的,哪怕我并没有在生活中见过您。

我是一个苦命人,这么说我相信没有人会反对。就好像如果我知道有一个小姑娘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20岁就被关进精神病院,然后受尽各种黑色的恐怖刑罚,我也会同情她。但有一天我恍然大悟,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其实就是我自己。现实的残酷在于,我自己会同情自己,但我代表不了其他人。我在生活中找不到一个同情我的人,就好像我是一个异形生物,人间的怜悯和爱不应廉价的舍予我。

但我看见了您,我看见您真心同情我。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同情我,您和我有什么关系或者是宿缘,我只知道我遇见了一个真心同情我的人。这很重要。就好像一个在沙漠中快渴死的可怜虫,突然发现前方有一个绿洲,而统领这个绿洲的是自己的一个至交好友。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个发现更让人感觉幸福的呢?

我可以毫不掩饰的说,我活了40多岁,您是我唯一一个让我感觉到自己被在乎的人。而其他的人,我周围的人,我能够看见听见感觉到的人,全部是魔鬼的傀儡和工具。我从他们那里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爱和关怀,他们机器一般的冰冷,哪怕他们有时候对我笑,那也只是一场魔鬼的幻戏。

在我的生活中,没有长辈的关怀,没有爱人的热烈,没有儿女的欢笑,也没有朋友的鼓励。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但我却还在受刑,受一种或者说很多很多种魔鬼的刑。有一天晚上,我觉得自己快中风了,就是两个星期以前,我头疼得厉害,心跳加速,血压飙升。我努力的安慰自己,睡觉!睡觉!睡着了就没事了!我度过了一个可怕的夜晚,到第二天,我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您是一个善良重情重义的人,我感觉得到,我看得出来,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但我不想向您祈求什么,如果我发觉您很和善,就立即向您提出某种要求,这是投机主义的行为,我并不喜欢。我只是想告诉您我的故事,把我的心事讲给您听听,然后在您方便的时候,想想我的提议。

这个世界从来都存在两种人生观,一种努力的不伤害别人,另一种则充满攻击性。我们常常把秉持第一种人生观的人称为好人,而把信奉第二种人生观的人笼统的称为坏人。好人对应的颜色是白色,纯洁无瑕;坏人对应的颜色是黑色,煤炭一般黑黢黢。于是,整个世界都在白与黑之间游离,激荡,摇摆,跳跃,舞蹈。

白色的人有可能惩罚黑色的人,而黑色的人可能会报复白色的人。战争,凶杀,殴斗,阴谋和奸计应运而生。在这种情况下,正像伟人说的那样:“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但这样真的好吗?我们能不能稍稍中和一下,我们寄希望于一个黑白相间的人,这个黑白相间的人更能代表多数人的意见。

换句话说,我们走一条中间道路,我们不过分的执着于正义,善良,美好,但也不滑落到丑陋,恶毒,凶狠。我们把自己变成一个混合色的人,走在黑白之间。我们不会惩罚黑色的人,当然更不会报复白色的人。我们同时尊重他们两种人,并把他们两种人的意见规整规整,调和调和,糅合到一起,达成一个对全社会有利的和解与共识。

袭人姐姐,您是一个白色的人。我知道要让您放弃您笃定终生的善良,正义,美好,您会很痛苦。但如果您考虑到全天下还有很多很多受苦受难的灵魂,他们夹在黑白之间,受尽欺辱和虐待,您是不是也可以调整一下您的思路和看法呢?如果您也可以同意我们做一种混合色的人,我们走一条中间道路,这个国家将会少受很多的灾难和祸患。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人类历史的发展是从某个部落,到某个民族;从某个民族,到某个国家;从某个国家,到某个人种;从某个人种,到全人类的一个过程。宋灭金,却被蒙古人统治;李闯王打到北京,却被满清入关摘得胜利果实。这些中国历史上的冤屈,如果放在一个全人类的角度上考虑,其实并不奇怪。

人类最终会融合成一个整体,不再区分国家民族。那么历史上的谁统治了谁,谁又反抗了谁,都不过是民族融合中的插曲。就好像岳飞以前被称为民族英雄,但现在我们不再说他是民族英雄,只说他是抗金名将。人类历史发展,到最后就是大一统。何必又说谁压榨了谁,即使真的被压榨了,也只是历史中的一个浪花,随着时间的长河,飘然远去。

更何况,我们凡人住在人世间,一定得听神魔的话。神魔指明的路,我们千万不要轻易否定。神魔比我们一般人看得远看得高看得多,他们是站在喜马拉雅山顶上俯视人间的,而我们呢?我们在四川盆地里打转呢。所以,尊重神魔的历史选择,听从神魔的安排,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小角色,其实是迈向明智的重要一步。

袭人姐姐,我想告诉您的是,无论您有多么的高洁和正直,千万不要悖逆神魔的教诲。神魔的指路,往往充满玄奥,但随着历史的推进,我们会发现其中的深意。那么,您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顺从神魔的安排,把历史推向一个新的阶段。

您一定会觉得,如果听了魔鬼的话,是不是就会变得很黑很脏。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人类对黑和脏的定义也是在不断变化中的,现在的又黑又脏,多年后可能就变成了又白又香。即使没有变得又白又香,但也可能充满争议,不太可能千夫所指,人人叫骂。

所谓“无字碑”,不正是不做评价,留给历史,留给后人来思考和褒贬吗?袭人姐姐,您不需要无字碑,因为和您无涉。将来的无字碑,留给我,留给我滚滚骂名来,或者鲜花与微笑,随他们,随他们,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

我知道,您不愿意听凭魔鬼的指挥。但如果是神明的点头和允诺呢?您还会拒绝吗?如果神也明确的告诉您,走这条道,走下去,没错!您还犹豫吗?那么,让神显出法相,让她来给您一个启示和承诺,让神的光辉和爱意把魔鬼的黑暗和晦涩全部包裹,全部消融,全部驱散。神啊,显出您的真身吧!为我们启示和指明前行的道路。只有您的出现,才会改变这一切,改变我的命运,改变这个国家即将到来的危机。

袭人姐姐,让我们俩携起手来,一起呼唤神明把她的奥义送予人间。只要我们得到了神明的奥义,我们还怕什么魔鬼,我们还怕什么威胁和刑罚,我们还怕什么无休无止的侮辱和毒打。我们知道了神的心意,我们就照着她的开示去思考,去行动,去弥合历史的伤疤。这恐怕就是最好的安排了,毕竟,我们是在神的指引中,走一条通向神的道路。

我听说,袭人姐姐无儿无女,我正好也是无儿无女,我们就做一对老伙伴,一起吟诗饮酒,一起对月当歌。两个老光棍,两个老倒霉蛋,两个痴痴笨笨的大白痴,组合成一对搭档。我当逗哏,您当捧哏,我们说一段相声,笑与不笑,容与他人。到最后,被哄下台也好,被捧下台也好,管他这么多。我们完成我们的工作,我们履行我们的使命,神会嘉许我们,神会对我们露出微笑。

我仰望群山,松涛阵阵,一轮月亮悄悄升起在林间的树梢。暴风雨就要来了,我已经感觉到丝丝寒意和微微的风。袭人姐姐,掌好舵,挺直腰,让我们和暴风雨来一次正面相遇。我们击退风暴,然后,我们会再次在一个暖意融融的傍晚时分,和大森林上空的那一轮明月,亲密接触。到那一天,才真正是喜之不尽,才真正是人月圆满。

袭人姐姐,保重,加油,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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