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锦书留学七年,毕业季听闻亡母的公司「御庭方」濒临破产,拿到毕业证书立马买了机票回国。
初秋的凉意透过机场大厅一丝丝渗入,将空气中廉价咖啡的苦涩香气也一同凝固。
宁锦书独自一人拖着银色的行李箱,轮子与光滑的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滚动声。
他的身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一步一步走出接机通道。
忽然,一声响亮的呼喊「小书——!」划破了机场的嘈杂,如同一道炸雷在宁锦书耳边轰然炸响。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却又带着一丝陌生,比记忆中更加低沉,却在尾音处保留着七年前床榻间温存的颤抖,瞬间穿透人群,直击宁锦书的心脏。
他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立起来,仿佛有电流窜过,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他下意识地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在熙攘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般的虞砚之。
昔日的爱人站在不远处,一身剪裁精良的藏蓝西装完美地包裹着他颀长挺拔的身躯,蓝宝石袖扣在明亮的顶灯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璀璨的十字星芒。
宁锦书的心脏猛地一缩,一时间百感交集思绪万千,仿佛回到七年前热恋时,让他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虞砚之见宁锦书愣在原地,就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向他走来。
五步,宁锦书和对方的距离在缩短,四步,他的心跳在加速,第三步,男人身上熟悉的沉水香后调钻入他的鼻腔,唤醒沉睡的记忆,第二步,他看清男人金丝镜框后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最后一步,那只戴着百达翡丽腕表的手,修长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搭上了他的行李箱拉杆。
「欢迎回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宁锦书耳边响起,虞砚之的虎口不经意间擦过他冰凉的手指,一触即分,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这个曾用体温将他融化的男人,此刻掌心泛着潮湿。
宁锦书的目光落在对方领带夹上跳动的反光,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
「哥······」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这个称呼在唇齿间封存七年,如今再次念出,却像是生了锈,磨得舌尖发苦:「你怎么来了······」
虞砚之的喉结也跟着颤了颤,熨烫平整的衬衫领口,也因为这细微的动作,出现了一丝褶皱。
「哥哥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想回国,就告诉我,无论天涯海角,哥哥都会来接你。」虞砚之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柔,仿佛七年的时光从未流逝:「飞机餐不好吃吧,哥哥定了你喜欢的醉仙楼,走吧。」
停车场顶灯如水银泻地,将宾利银色的引擎盖映照得波光粼粼。
司机伸手拉开车门,车内馥郁的沉水香气瞬间涌出。
这熟悉的味道如同一个开关,唤醒了宁锦书深埋的记忆。
那段少不更事的岁月,虞砚之蓝宝石袖扣硌在他腰窝的触感,两人在车后座的放肆与激情,那些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心跳骤然加快。
宁锦书蜷缩着肩膀弯腰钻进后座,努力控制着呼吸的频率,生怕衣料摩擦的细碎声响泄露他此刻心跳的慌乱。
车载香薰吐出袅袅青烟,如同丝绸般缠绕着他的神经,虞砚之关上车门的闷响,在他听来却如同擂鼓,震得他膝盖发软。
皮质座椅随着虞砚之坐下微微下陷,他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透过西装裤的面料,源源不断地从膝盖处传来,灼热得令人心慌,也点燃了他内心深处某些爱欲纠缠的回忆。
车窗外霓虹灯闪烁,如同一条璀璨的银河,在夜色中蜿蜒流淌,美得流光溢彩。
宁锦书视而不见,目光落在车窗玻璃上的倒影里,虞砚之正解开西装的纽扣。
这个动作七年前总是情事的序曲,车载显示屏的蓝光映照在宁锦书骤然攥紧的手上,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留下清晰的月牙印。
他猛然挺直脊背,双腿并拢,无名指关节抵着冰凉的车窗玻璃,仿佛要以此来对抗内心翻涌的情绪。
虞砚之不动声色地伸手打开车载音乐,打破车厢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乐声中,他的语气轻得像在说天气预报:「小书,怎么突然回来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宁锦书的身体微微一僵,他下意识地抠了抠自己的袖扣,指尖的轻微摩擦,仿佛能给他带来一丝安慰。
「也没什么事。」他语气略显紧张地回答:「我刚刚知道「御庭方」连续亏损多年,再下去就要申请破产了。我总觉得······实在可惜,刚好硕士毕业了,所以想回来看看······还能不能有挽回的机会。」
「御庭方」是宁锦书母亲生前创立的化妆品品牌。
宁锦书按下车窗,一股夹杂着秋雨和尾气的潮湿空气涌入车内,高架桥上的霓虹灯在他眼底映出一片火海,迷离的光影中,他仿佛又回到幼时,母亲蜷缩在他怀里,温热的体温一点点流逝。
「御庭方的事哥哥听说了。」虞砚之缓缓开口:「毕竟是二十几年前创立的化妆品品牌,听说小姨夫把团队都抽去搞新品牌了。」
「当年「御庭方」在我妈手中火遍大江南北。」宁锦书的眼眶泛红,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哽咽:「那是她生前的心血,不该这样销声匿迹,然后悄无声息地破产。」
虞砚之心疼地看着宁锦书,轻声说道:「小书······你想做什么就努力去做吧,哥哥永远支持你······」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最后淹没在窗外车水马龙的喇叭声里。
高架桥的灯光在他的镜片上流淌,光影变幻,如同点点星光,闪烁不定。
他不确定宁锦书是否听清了他的话,却没有勇气再说第二遍。
七年不见,他已经失去站在昔日爱人身后的资格。也并不确认对方是否还需要他的支持。
而下一秒,皮质座椅传来布料摩擦声——宁锦书不着痕迹地愈发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