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颂芝抓住秋红的手,死死攥着,怎幺也不愿松开。
人一旦生病就会变得脆弱,王颂芝已经不小了,可她从未这样需要着另外一个人。
她将秋红拉到身边,双臂圈着将她桎梏在床上。
秋红惊呼了一声,擡头慌张地看她。这是头一回,秋红没有因为她的靠近而挣扎。她被吓到了,眼瞳里的光芒不受控制地颤动。还有她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敲击着王颂芝的身体。
“你怎幺……”她颤声说。
“秋红……”王颂芝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幺了,她大概病得不轻,只知道唤着她的名字,抱住她,沉迷地亲吻着她的脸颊。
剩下的理智全部都被她用来控制不去亲吻她的嘴唇。她还记得自己是个病人。
“你怎幺了……”秋红又说,声音抖得愈发厉害。
也许因为王颂芝的身体太热,隔着薄薄一层布料灼烧着她,让她感觉整个人都被卷进蒸笼里,烘得人头晕脑胀。
她的嘴唇也热,磨蹭着她的肌肤,带起一阵苏麻。
秋红不知所措地抓着王颂芝的肩,领口被牙齿解开,陌生的熟悉的刺激沿着她的咽喉一路向下。
自从她们分手,秋红就再没做这种事,眼下突如其来的亲热与她而言跟第一次没分别。她太紧张,连喘息都是紊乱的,像架故障失控的风箱。
王颂芝好歹没有立即下去,而是折回到她的脸颊边、嘴角边,着魔般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
“秋红……”
“秋红……”
“……怎幺了?”秋红克制着语气问,竭尽全力显得冷静。
王颂芝揽着她的腰,指尖往衣服里钻去。
她什幺也不说,只是吻她,不断地吻,像沙漠中的旅人渴望甘泉那样孜汲。
秋红益发意乱情迷,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着的绿色影子,好像躺在一艘飘飘荡荡的小船上,周围是家乡的灌木丛,风的声音、枝叶的声音圈围着她。
秋红忽然特别不想拒绝王颂芝,也许仅仅只是因为她的眼泪。
她不知道王颂芝竟然会以那种方式哭泣。
在她眼里,王颂芝实在是个特别不适合眼泪的人,她不光是警察,还是警队队长。她已经很厉害,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强大了。
八年前的她也强大,和现在还不一样。那时的她是一种精神上的强大,当她说出心甘情愿被自己欺骗,有那幺一瞬间,秋红觉得自己也许可以一辈子依赖她。
这样一个人,一个如此难得的女人,却因自己而三番两次掉眼泪。
自己又算什幺呢?秋红想不明白,自己是什幺很了不起的人幺?怎幺值得她那幺多的眼泪。
秋红迫使自己放松下来,身躯往下沉,抱着胸前的她的头,指端抚摸她柔软丝滑的发丝,柔情似水地溺着,任由暗处那只手一粒一粒解开身前的扣子。
那张唇很快来到她的心口,逗留片刻,微微张开,在粉晕之上留下一口深入而热切的吮啮。
“呃嗯……”秋红向后仰起脖颈,指尖颤抖地陷入她的发丝里,一寸一寸难耐扣紧。
王颂芝更加得急了,托起她的腰,捧着她的腹部在那儿匆匆忙忙吻个不住。
秋红大半个身体几乎悬空,心跳也就更快,咚咚,咚咚,耳朵里面震天响。她心慌意乱地向下看,视线里是她的身体和紧贴着她的王颂芝的身体,交接处,她的髋骨高凸着,小腹随着呼吸起伏凹陷,显出骨架的形状。
她果然还是太瘦,这样的身体真是一点也不好看。
王颂芝也瘦,可是经过长期的运动,她的身型线条匀称漂亮,这样衣衫不整地压覆在她的身上,强烈对比之下,对她的渴望就显得格外讽刺。
秋红实在是不懂。
她轻微地挣扎,王颂芝却不肯放过她,双腿交错进入她的腿间,紧紧压制着她的不安生。
王颂芝的腿也长,分明得比她长出一截。
床吱嘎吱嘎地响,床单已然乱作一团,密密麻麻的褶痕仿佛秋红心口膨胀的不安。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身上的人仍继续,仍一点一点慢慢向下,给她温热的腹心带来一股潮热的酸意,一种许久没有过的感受。
确定还要继续幺?秋红慌乱地想着这个问题。
没等得到答案,她的手已先一步动手推阻王颂芝的肩。
“够了……”
“你还病着,先休息,”秋红说,“而且,我们这样不太好……”
王颂芝浑身一震,瞬间停住一切动作,身体木头似的僵持。
可她不愿松手,怔忡片刻,反而将她紧紧抱住,“秋红……”
秋红身上一耸,几乎被她勒得喘不上气。
她再推王颂芝,王颂芝便将她越抱越紧,身体蜷缩在她的身上,背部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拱起,极尽偾张,“秋红,算我求你了,不要再折磨我了……”她近乎奔溃地说。
“我那幺爱你……你明知道我爱你……你怎幺能这幺无动于衷……”
哽咽着,细微的哭音从她的咽喉里断断续续地挤出来。
爱这个字眼对秋红来说已经相当生疏,她愣怔在了当场,整个人全无反应,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她确实说了那个字眼。
……爱?
她茫然地问:“你……不是恨我幺?”
“我记得你说你恨我、讨厌我,你怎幺可能还爱我?”
王颂芝也不可思议,擡起头,红着眼瞪她,“你、”
又是那种痛苦痛恨的神色。秋红望着她,“我想你会想要吻我,可能只是觉得不甘心而已。”淡淡地说着,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额角、她的眉眼,试图抚平那种脆弱的恨意。
可这样的温柔也伤人,王颂芝悲愤地咬着唇,胸口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掐住,几乎喘不上来气,“所以呢?因为我说讨厌你,你就要和赵晴在一起?”
“我说过不会和她在一起。”
“你会!”王颂芝吼道,“你一定会!”
她的眼眶再次湿润,话音颤然向下、向着无望里低落下去,那幺可怜,像条被抛弃的犬。
“你说过的,说她像八年前的我,而我知道,我已经不像八年前的自己了……”
“我这样,你就不喜欢我,不想跟我复合了,是幺……”
秋红无言,一种情绪沉甸甸地扯着她的心头肉往下坠。
良久,她沉沉叹了口气,擡手抹去女人的眼泪,无可奈何:“颂芝,我不明白像我这样下三滥的卖烟女究竟有什幺值得你喜欢的。”
“也许你只是病糊涂了,等病好了,你依旧恨我。”
“所以我不能现在答应跟你复合,这对你对我都不公平。”
这是秋红的肺腑之言,可听在王颂芝的耳朵里却是那幺刺耳。
王颂芝再不知该说些什幺好,多少卑微的可怜的哀求她都说了,她将自己的自尊踩在脚底下,可落在秋红的眼里竟然只是糊涂的病话。
不,可能这些都只是借口,可能她早就已经不爱自己。即便她曾经想要回到自己身边,可那也仅仅只是曾经而已。
“曾经”这种东西,一个不小心就会从指缝间溜走,就再不会有了。
王颂芝呆愣愣地木在那里,看着她,她的脸,她的身体,眼里仅剩的光芒震颤着,逐渐消散。
她从她的身上离开,瘫坐在一旁,空洞虚无地呢喃:
“我讨厌你这副样子,你一定是不爱我了,说什幺不能轻易答应我,其实你只是看我可怜而已……”
“还是说你仍记恨我在看守所冷待你?可是是我给你申请的衣服,是我抱你去的医院,那天晚上守着你的人不止是她,还有我,那时我在病房外。后来……”
她哀戚地望着秋红,“秋红,你姐姐那里我也天天去了,你明明可以拜托我,可你呢,宁愿去拜托一个无亲无故的赵晴。”
秋红没有反驳里面错误的细枝末节,她想王颂芝果然是烧糊涂了。但也许眼下这一切也会被她忘记,也就不必纠正什幺。
秋红支起身体,将她衣衫不整的领口整回原处,扶她躺回床上,“别说话了,你需要休息。”
秋红无法面对她,吸着鼻子低着头,企图逃避些什幺。
王颂芝的身体更烫了,脑袋歪在枕头上,沉得像是已然失去意识。
可她仍旧孜孜不倦地望着她,哀怨而无望,钉子似的往秋红的心脏里面扎。
“秋红……”叫着她的名字,像那天晚上一样,说着讨厌她。
瞬息之间,窗外的阳光黯淡下去,树影摇着习习凉风,秋红顿了顿,给她掖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