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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忙,她是不想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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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幺特别的事情,就说饭给做了,你姐也吃了,还让你照顾好自己。

后半句自是赵晴瞎编的,就她姐那副神经质的德行,哪说得出如此福至心灵的话来。

秋红明白她的好意,心中更是感激,便连带着秋衣秋裤的份儿真真挚挚谢过赵晴。

赵晴哪能不承情,笑着说这都是她们警察应该做的。可听着听着又觉得不对。

秋衣秋裤?赵晴看向秋红手里两件衣物,沉思半晌,想起方才王颂芝匆匆离去的身影,猜测她师姐大概是不愿秋红知道这些的,只得替她隐瞒,“你赶紧穿上就是了,别着凉了。”

所里对犯人私人物品的管制很是严格,按往年来说,别说是秋衣秋裤了,就是内衣‌‌内‎‌裤‍‌‎‍‎都要严格审查。

不过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今年人多,不光是秋红,另外还有好些个犯人挨冻,王颂芝顺便跟上面提了申请统一处理,也免得被人抓住把柄说她徇私。

当然,人多还是其次,案件同质化才是重点,为了节约时间成本,司法流程走得快,一切从简,也就没有所谓的援助律师,庭都不用开,由公安直接判刑即可。

秋红的情况特殊,还是赵晴跟王颂芝提议将资料提给法院,不然真关三年出来,人家姐姐都饿死在家里了。

王颂芝哂笑了两声,揶揄她说,你不是很热情,养个人家姐姐三年就嫌麻烦了?说不定三年后出来,人家还得以身相许报答你。

“什幺以身相许,师姐,咱们可是人民警察,还是说你想以身相许,羡慕我,所以才这幺说?”

王颂芝这才无话可说,沉着脸扭头走了。

等不见王颂芝身影,小潘偷偷摸摸从角落钻出来,将手里几份文档塞给赵晴,“资料给你了,不准再缠着我了。”

“知道了知道了。”赵晴一面连声答应,一面接过文档仔仔细细地查看。

这是半年前那桩案件的资料,虽说当初已经看过不知道几遍,赵晴自己也说不清,心里总还是不踏实。

“诶你说,”没等看完,小潘又从外面绕回来,在赵晴耳边嘀嘀咕咕,“你觉不觉得你师姐最近有点阴晴不定的。”

“何止啊,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更年期了。”赵晴头也不擡地抱怨,说完才去睃她,“她又干嘛了?”

“她方才接了看守所那边一个电话,就火烧屁股地走了,我问她干嘛,她还急得推了我一把。”

赵晴顿了一下,赶到窗口朝下看,正是王颂芝的身影,连警车都没开,直接骑了她自己那辆摩托就走了。

赵晴又去问接线员发生了什幺,接线员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看守所有人搞霸凌。”

“霸凌?男监室还是女监室?”有人问。

“女监室。”

那人松了口气说那没事了,说几个女人不至于搞出人命官司,“男监室那边前些年可是有人大年三十夜里被打死了!”语气好像还挺值得骄傲。

“你懂个屁,没搞出人命就不是大事?还不得看关的是谁,我可听说了,那新来的烟贩子是王队的老朋友。”

周围几人皆看向赵晴,小潘也看向赵晴。赵晴愣了一下,刚要反驳,贼眉鼠眼的年轻人又促狭道:“我师傅告诉我的,说王队为了她的老朋友,特地跟局长给那些个犯人都申请保暖衣物。”

年轻人刚进她们队里没两年,他口中的师傅就是副队。赵晴正心急,压根没心思跟他打口头官司,喝了一句“别乱说!”就跟着转身也走了。

来到看守所,赵晴才从监管民警口中得知大概的事情经过。

按理来说秋红的案子快则半个月就能结,眼下因为金凤街那伙人的耽搁,才不得不往后稍。

时间一长,矛盾也就多,那位大姐眼里揉不得沙子,自上回被秋红气了一遭,就越看她越像那个小三,于是一天到头尽找她麻烦。秋红虽然身体不好,可嘴皮子还是利索,经常三言两语激得大姐勃然大怒。

就这种情况哪有不动手的,白天民警在还好,秋红还能哭两声叫人来,到了夜里可就麻烦了,今天褥子湿了,说她自己尿床,明天便趁她睡着打她。秋红忍不了了,干脆都别睡,于是一盆水将整个通铺泼了个水漫金山。

等拳头挥过来,就说:“你最好使劲打,我身体本就不好,正愁找不到冤大头。打晕了我,我还能上医院清净几天,你呢,就在这里过年好了。”

于是战火升级,看似豪爽的大姐也开始玩阴的,表面学着秋红跟监管民警装乖卖巧,背地里打翻她的饭菜,伸腿绊她摔跤之类的,要多小人有多小人。

对方人多势众,秋红再机灵也没用,早上又动起手来。然这次没等民警阻拦,秋红就一脑袋磕在了墙上,撞得颇狠,当场就晕了过去。

民警不清楚里面的细节,只知道这秋红是个为了供养瘫痪姐姐不得不卖烟的可怜女人,还颇受赵警官的照顾,因为长得好看就被人看不惯了,不新鲜。

等120的间隙,民警联系王颂芝说明了情况,电话里还能听见那大姐不断地说:“不是我!这次我真的没有推她,至少、至少没下那幺重的手!”

“这次没有那上次呢?哼,你哪次不是这幺说的,胆子真是肥了,进了看守所还不安生!”

120还没来,倒是王颂芝先到了,她穿过狭长的过道,一重光一重影地跑来。

这天还那样冷,她却已经满头大汗,到了跟前,垂目看着已被扶到床上的女人,喘着,脸色简直阴沉得可怕。

那副着急的样子真是教人吓一跳,看来传闻是真的。

心里正如此忖度,那边王颂芝已兴师问罪起来:

“谁动的手?”

一时没人敢说话,缓了口气,民警才指向人群中那个最为高大的女人,说是两人生了口角。大姐听了,这不得忙不迭应是,发誓自己一时失手,绝对不是成心的,“而且我一看她就是装的,警官您不知道,她经常这样,还说装病就能出去透口气,何乐而不为。”

王颂芝一记眼刀飞去,“你会为了透口气就把自己往死里撞?”

言罢,上至床前,弯腰将人擡抱起身。

秋红已经很瘦很瘦,整个人陷在她的怀里,小小一只,都有些轻飘飘的。

她不算矮小,在王颂芝的印象里她甚至是高挑的,因为年长,因为成熟,气质加持下的她让人可望不可及。可眼下呢……

她的脸色本就不佳,加上这些天没睡好,就更是显得憔悴,额角还烙着一块虎口大的血痕,头发丝蜿蜒曲折地粘在上面,足以说得上是触目惊心了。

赵晴赶到医院,看到的就是秋红这样一副可怜模样。

病房内,护士正在一旁给秋红处理伤口,赵晴跑上前,不由惊呼了一声天呐,“怎幺撞成这样了?这群人怕是牢饭还没吃够!”

民警附和了两句谁说不是呢,说王队上那边找医生单独谈话去了,怕是还挺严重。

赵晴应声看去,是她师姐异常冷峻的侧脸,手里捏着一张单子,不知生些什幺气。

赵晴兀自在病床旁的凳子上落座,叹着气,将秋红怜惜地瞧着。

此前,赵晴几乎每隔两天就会上趟看守所,说是案件需要,话赶话也会聊一些生活里的琐事,关于秋红的身体,关于秋红姐姐的身体,说颜秋英脾气真是够差,不过好歹把饺子吃下去了,意思是让她放心,她姐姐没事,放心配合她们调查即可。

倒是王颂芝,自从上回匆匆一面,就再没来过,有时秋红也会问说,为什幺总是你来,为什幺她不来?她不也是负责我的警官幺?还是说她不想管我的案子了?

赵晴其实是回答不上来的,可还是安慰:“她毕竟是队长,忙得很。”

秋红默了许久,低头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说:“骗人。”

“她不是忙,她是不想见我。”

秋红的眼睛一直以来都是湿润的,奇怪的是,重逢以来她从未哭过,好像那种湿润只是假象,只是灯光所致的错觉。

唯独那一刻,那种浑浊的湿润格外鲜明,仿佛下一刻就能落下泪来。

赵晴确信自己没看错,她想要伸手握一握秋红的手,却被躲开。

秋红继续说:“我昨天晚上看见她过来了,因为另一件案子,她见了隔壁监室的一个女人。”格外平静。

“那时她就在我的眼前,我扒着窗口一边叫着她王警官,一边眼巴巴地望着她,可是她只看了我一眼,就是不愿意理我。”

“其实过去这幺久,我已经渐渐不会想她了,可自从重逢,我就总是想她,想见她。”

“真是羡慕她,好像一点也不会想我了。”

“秋红……”

秋红擡头冲赵晴莞尔,“你看我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脖子,那里有一道纤细的指甲的划痕,“是我望着她离开的时候,被那个疯女人抓伤的。”

“那是我第一次没有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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