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舱内,十几台曲面雷达屏嵌在布满按钮的操控台上,超过两百度的落地窗将无垠的大海一览无遗。海天相接处已然模糊,海涛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风的呜咽,好像沉睡巨兽低沉的呼吸。
“那边坐标已经发过来了,就在领海基线附近。”
屋内的照明很好,给她的面颊镀了层柔光,仿佛是一握就会碎掉的细腻薄瓷。时萦站在两名驾驶员身后,垂眸凝视着电子海图上闪烁的坐标红点:“全速前进吧。”
这时,驾驶舱的门被猛地推开了,一个船员模样的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朝Mateo低声道:“头儿,那个警察我跟丢了......”
男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擡脚就踹了过去,“废物!直升机要是没动你们就去调监控,他肯定还在船上!”
“不必管他了,”女孩出言打断,微微偏过头,眼尾闪着一点寒星似的光芒,“他没有枪,翻不起多大浪。”
时间走到十一点半,一艘中型货轮撕开黑夜向澜星号驶来。按照计划,他们将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交接,剩下的事就不用操心了,由货轮继续沿太平洋向东行驶。
后甲板早已清空,为了以防万一,整艘邮轮断电,除了几支手电筒萤火般的光,再无其他光亮。黑暗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滑轮摩擦的噪音,几名船员利索地把一个印着“海鲜冻品”字样的冷藏集装箱推了出来,放在船尾的甲板上。
里面装的是一吨高纯度丙烯酰芬太尼,一盎司能卖到超过五百美金,这批货的价值将会接近两千万美金。而这还只是华瑞半个月的产量,如果这条生产线一直运转,那每年都能创造五亿美金以上的利润。
“对方说要验货。”Mateo低声道。
女孩整个身子斜倚在栏杆上,目光只望向远处漆黑的海面,不念来路似的,像一朵蒲公英要飘走。
“叫他们动作快点,停电的时间不能太长。”
货轮上放下软梯,两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看不清面貌的人爬了上来。他们动作麻利地撬开集装箱的锁扣,手电筒的光束在箱内来回扫射。其中一人抱着便携式的GC-MS,另一人则拆开了其中一袋的包装。
不倒十分钟的功夫检测完毕,那两人向货轮的方向打了个手势,货轮装载的起吊机就轰轰运转起来,吊臂向前延伸,一直延伸到箱顶。
正在这时,一条亮着大灯的轻型快艇忽然出现在视野里,尖喙状的船首将浪花撕成雪色泡沫,几秒钟之后就来到他们面前。
“立即停船接受检查!”
@@@
邮轮忽然停了电,卫星网络服务被人为关闭,四周黑漆漆一片。没有信号的手机如同一块废铁,只有手电筒的作用。不过叶巡并不需要照明,他天生夜视能力不错,现在没有监控的掣肘,反而可以更加随意地在这艘船上走动。
正想着要不要回去把那位飞行员叫醒,忽地听到船后弦传来“砰”的一声,青年脚步猛然一顿——
那是警察惯用的鸣枪示警。
“砰!砰!砰!”
又是连续三声枪响,却不是来自快艇上的特警,而是邮轮上的人开得枪。
他急忙抓着船舷向后望,只见两名特警应声倒地,身体在血色中痉挛着,咽喉处的血洞喷涌出浓稠的鲜血,在甲板上蜿蜒成河。剩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货轮上就传来机枪“哒哒哒”扫射的声音,一连串密集的子弹将整个快艇打成了筛子。
毒贩的火力显然超出预期,不是一个分队能解决的。惨叫声、枪声、破碎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黑色的浪涛拍打着船舷,发出沉闷的轰响,仿佛在为这场屠杀伴奏。
一个年轻的特警试图爬上甲板,却被一颗子弹击中了后背。他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像只断了线的木偶缓缓滑入漆黑的海水中,连挣扎都没有。那张面容是如此年轻,甚至还带着些许稚气,像是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
青年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切,双手紧按在船舷上,指甲和关节都泛出了青白色,用力之大好像要把十指都生生撇断。
正在这时,一个幽灵般的人影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某种冰冷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后脑,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来吗?”
周遭的空气眨眼间好似被一台真空机抽干了似的,叶巡脑袋一空,体内流淌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凉无比。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根钢针,一下一下戳刺着他的神经。
“肖桐......”
男人身上还滴着水,应该是刚刚枪战之前就跳下快艇,神不知鬼不觉地游了上来。一切和善开朗的伪装都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血精密的杀人机器,像一把悄然出鞘的刀,散发着从鲜血和火药中淬炼出来的冷酷。
枪口沿着他后脑下滑,铁器冰冷的触感隔着薄薄一层衬衣定格在他后心处——
“看来这一枪还是没让你长记性。”
记忆倏而从不堪回首的时光中探出头,对他露出了狰狞的笑脸。他记得那种灼热的疼痛是如何一寸寸吞噬胸腔,记得肺叶里涌动的铁锈味,记得意识坠入黑暗前最后一丝绝望的恐惧。
肌肉记忆总是比大脑更诚实,身体下意识的颤抖通过枪管清晰地传递出去,男人嘴角翘起一丝讥诮的弧度:“哦,忘了告诉你,我公安比武得冠军的项目......”
“——是狙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