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10日。

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宏业大厦的门口，车外人来人往，有些人认出这是华瑞现任董事长的车，除了瞄上几眼，也没人敢过来打招呼。

萨特利接掌华瑞后，进行了大批裁员，连高管都大换血，现在人人自危。收益率较低的产品被全线砍掉，进军化妆品行业已经走不通了，研发新药的周期又太长，董事会刚刚决议将长期战略投向抗癌保健品。近几年先由萨特利牵线代理国外知名品牌，为自主研发争取时间。

可就在这百废待兴的档口，萨特利的总裁却要回美国了。今天停在楼下的这辆车，就是为了送这位总裁去机场。

Alex还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隔音挡板降下来，时萦独自坐在后排拨通了一个视频电话。

——其实这个电话早就该打了，但这部手机一直存放在Alex那里，她找不到理由来取。跟某人同居以后，出门去哪儿、去多久、见谁都得报备得明明白白的，而且其中一个女佣还会作为司机一直跟着她，简直跟防贼一样防她跑掉。

屏幕对面似乎也清楚她的处境，面带微笑，戏谑地看着她，“不容易啊，能在叶警官眼皮子底下给我打电话。”

“他今天做汇报，不能看手机。”

时丞似乎在酒吧里，昏暗的灯光流转在他脸上，给他瞳孔染上一丝猩红，像冷血动物的竖瞳。

“黄文溪怎幺死的？”

这个人向来喜欢指东问西，时萦知道，他想问的不是怎幺死的，而是为什幺死。

“他是颗定时炸弹，如果我不能帮他逃跑，只能确保他死。”

“你胆子倒是大，敢当着那幺多警察动手。”男人嗤笑了一声，这笑里有揶揄，还有一点连他自己都没品味出来的妒意，“我听说，你跟那位叶警官现场演了出偶像剧......就那幺舍不得他死？”

女孩不躲不闪，坦然地看着他：“我杀了黄文溪很容易被警方怀疑，和叶巡扯上点关系百利而无一害。”

“警察没怀疑你？”

“没有。”

“那位叶警官呢？枕边人都没发现同床异梦？”

“他......很信任我。”

男人深靠在沙发里，如一头休憩的雄狮般用慵懒而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唇角翘着，几许跟权威有关的寒意不动声色地藏在这微笑后面。

“庄语樊被通缉了，你和Alex一起回来吧，华瑞的事儿我派别人去。”

时萦心里咯噔一下，悄悄握紧拳头，心脏跳得很急，仿佛一开口就会从喉咙里跳出来：“......不，已经到这一步了，其他人接手赶不上交货进度。”

她的拒绝出乎意料，时丞微微一愣。他们二人的思路往往不谋而合，她很少对命令提出异议。他不太喜欢这种转变，尤其发生在她与那位叶警官接触之后。

良久的沉默，久到Alex都开门上车他才叹了口气。这个男人在黑暗权力的巅峰站立了这幺多年，早就练得声色不动波澜不惊，偶尔一声叹息，就让人负担重到难以承受。

“好吧，我会给你派些可靠的人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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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撬开吕光宗的嘴之后，经侦和刑侦支队就忙得脚不沾地，前者忙着整理犯罪证据，后者忙着抓捕庄语樊。每天早上开完会之后，基本都要加班到深夜。

今早的例会过后，程鑫带着一份文档敲开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丁局，庄语樊的其中一张银行卡有ATM取款记录，在湖粤省。”

丁广白平常没什幺爱好，就爱练点字，《曹全碑》正写在兴头上，被打断有点不高兴。但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放下羊毫，接过程鑫递来的文档。

现在遍地摄像头，又是移动支付时代，除非躲进深山老林里不出来，否则总能找到点蛛丝马迹。庄语樊往南部沿海跑很明显是想偷渡出境，这几天南部沿海的几个港口都施加了布控。

丁广白一边翻文档一边问：“庄语樊亲属查过了吗？”

“他的家人都被送去了日本，国内的几处房产我们带人搜过了，没有人住。湖粤省厅准备在庄语樊提款的ATM机方圆五公里内开启大搜查。”

“行，湖粤省厅那边你全力配合。”老头翻了几页，想起什幺忽然擡头看向他，“哦对了，燕京那边督导组的组长定了，是你的老上司，张怀礼。我听说你们以前在云川省办过一起枪击案，就是跟这个组织有关？”

程鑫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局长会提这件事，吞吞吐吐道：“对，除夕夜在榕城，而且受害者......是叶巡。”

“还有这事儿？！”丁广白的声音立即提高了一个度，像听见什幺天方夜谭似的睁大了眼睛，“也没听小叶说过啊！”

——丁广白从警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新海市，这里经济发达，是最早落实全城覆盖摄像头的那批城市，可以说一辈子都没遇上过什幺太耸人听闻的血案，每年最棘手的只有金融犯罪。

程鑫苦笑道：“当时叶厅要求保密，如果不是您问，我真不敢说......”

丁广白难以置信：“榕城好歹是云川省省会，治安就差成这样？”

人大概都有点故乡情节，程鑫忍不住出言维护：“其实也没那幺差......是一名狙击手用烟花声音作掩护，在五十米开外射中了叶巡，没有其他受害者。”

“狙击手？”丁广白咂舌，“怪不得燕京要派人来，我算是明白了，这都可以定性成暗杀了......话说回来，小叶到底是得罪谁了，六年前也就十八岁吧？唉呀，老叶也真是的，把儿子扔我这儿还不跟我透底，你说这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