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19日。

鹭港。

月亮萎靡地躲进团团拢过来的黑云里，棒针那幺粗的雨水连绵，在地上砸出一片坑洼，泥泞了视线里所有的道路。

街上行人伶仃，车轮深深的压进年久失修的水泥地面，乍然溅起污浊昏黄的泥水。形态各异的肮脏灯管排列在墙壁上不停闪烁，紧闭的铁门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摇滚声。阴影里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磕摇头丸，转瞬而过的车灯映出他们迷乱的表情。

黑色路虎停在路边，车上下来四个人，两两一组，在暴雨中分别往不同的小巷里去了。

鹭港毗邻新海，产业以重工业为主，都是因为环境污染、降低成本等原因从新海市迁出来的工厂。一个工业港口城镇，每年GDP也直逼二线城市。

可惜富者愈富，穷者愈穷这个定理即便在社会主义国家也逃不过去。

鹭港的人们每天听着新海交易所又有什幺公司上市，又做了几笔上亿的交易，看着海水变陆地，平地起高楼。但这些钱都进不了他们的口袋，工资也不会因此上涨，而房价才是套在每个人脖子上的绳索，就连市场卖的菜，都要因为铺租变多而跟着涨价。

想办法赚钱，是压在每个鹭港人民头上的难题。所以鹭港的犯罪率居高不下，尤其是红灯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每年鹭港扫黄办的绩效都能排在全国前三。在这种三线城镇想打听点什幺不干净的事儿，来红灯区准没错。

陈向庭这次从刑侦支队抽调了几个人，其中就有叶巡，这会儿当然是把他带在身边，二人一同进了一家名为Flame的酒吧。

午夜十一点，High到最高处的人群就像一颗颗熟过头的浆果，空气里充斥着糜烂的味道。红男绿女们拥挤在漆黑的舞池里，摩擦着彼此欲望的肉体。深处的包厢里压抑着似有若无的呻吟；烂醉如泥的年轻人踉跄着撞进撞出；有人在洗手台上呕吐，酸腐的臭味混合着酒精味，刺鼻得令人作呕。

这里可不是新海市金碧辉煌的会所，最原始的欲望，用最肮脏的方式呈现着。

他们进去的时候场子里面基本已经坐满了，只能在场边找了处小沙发落座。二人今天打扮得都十分光鲜，尤其是叶巡，倒梯形的欧版西装，一丝不苟的斜纹领带和收腰马甲，简直是电影里天命风流的男主角。

这样的人出现在这里，很难不引起大家注意，没一会儿，就有一男一女朝他们走了过来。

“小哥哥，你是从新海过来玩的吗？”那个男生穿着短袖，看着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大概吃过药，喉结不是很明显，嗓音也像个未变声的少年。

叶巡点了下头，同时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他裸露在外面的两条手臂，白皙干净，没有任何针眼的痕迹。

“我后面洗好了......来吗？”

青年擡起头，咧开一口白牙，笑得目中无人：“滚。”

旁边的女孩听得真切，立即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看起来二人经常在一起抢生意，互相不对付，见到对方吃瘪就要落井下石。

这个女孩打扮得花里胡哨，下身穿着超短裙，上身穿着长袖衬衫，解开三颗扣子，一对‍‎‌‍豪‌‎‌‍乳‍‌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陈向庭打量了她一会儿，主动伸手去抓她的左臂，就见女孩条件反射地缩了缩，同时转过头来。

“大叔，你也想玩？”

陈向庭嘿嘿一笑：“是啊，难道你只服务帅哥吗？”

叶巡顺势揽住她的肩膀将人带进怀里，暧昧地在她耳边呢喃：“走啊，我等不及了......”

女孩咯咯直笑，心想今天一次接到两位，她后半夜也可以休息了。于是主动站起身，朝二人勾手：

“你们跟我来。”

二人跟着她，一路下到酒吧负一楼的地下室出租屋，满耳都是污言秽语和露骨的交媾声。女孩的房间不超过二十平米，地上东西都堆在一起，几乎落不下脚，只有床上还算整洁。

“大叔，你要不出去等会儿？”女孩嘴里嚼着口香糖，靠在门边不准他进，“双龙是另外的价钱。”

“得嘞。”陈向庭也不恼，自顾自坐在了走廊里的长椅上。

门关了，只剩他们二人，屋内吊着一盏灯，不太亮，油腻腻的‌‍黄‌‍‎色‌‌‎‎光线，却令青年的脸部轮廓显得格外深刻优雅。

她看得心脏砰砰直跳，不用他吩咐立即开始脱衣服，对方却摆了摆手示意她停下。

“有货吗？”

女孩一愣，随后甜丝丝地笑了，一双精明的眼睛滴溜溜直转：“诶呦，小哥哥，你说的什幺货啊？这儿可都是骚货。”

叶巡被她逗笑了，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三沓厚厚的红色纸币：“这幺多够吗？”

那小姑娘也不遮掩，接过去当着他的面就开始数，越数脸上笑容越大，数完了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

“你要多少？”

青年反问：“你有多少？”

“我自己手上现在就三瓶，不过可以帮你联系到一个有货的。”

叶巡点头，女孩马上从兜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响过三声对面接起，一把烟嗓混杂着搓麻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喂？”

女孩用一种腻歪的声音发着嗲：“三哥，你什幺时候来我这儿啊？”

“下周，这几天工厂忙着呢。”

“三哥，我跟你商量个事呗......你那些货能不能再给我几瓶？我给你拉了一个客户！”

对面顿时有点不耐烦：“说了多少次了，最近别给我揽生意！”

女孩朝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压低了声音：“诶呦，是个大主顾啊，出手可豪爽了！我看啊，这单做完，你的新车首付也有着落了！”

对面沉默了一阵，手机和房间里都没有任何声音，只能听到隔壁‎‎妓‎‍女‎‌‎‍唱歌似的‍‌淫‌‎‌‍叫‍‎‍。

好一会儿扬声器里那道沙哑的声音才发问：“他要多少？”

青年歪头一笑，耳朵上的宝石耳钉反着光，斑斓闪烁。

“你手上的我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