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18日。
新海的天气不再阴沉一片,微微有了一点仲春的清澈,阳光柔软而不灼人,晴蓝色的天空上飘着棉白的云絮。
酒店大堂的落地窗外,宽广的六车道,已经融汇成一条川流不息的小河。即便是周六,这座旺盛生长的城市还是充满着无数向上的野心和活力。
叶巡牵着小八站在酒店外,期待、忐忑、惶恐,各种难以言明的滋味在心头交错,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要去奔赴第一次约会。上一条微信消息只在两分钟前,可他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一看,生怕她临时变卦推脱。
时间走到10点23分,酒店的旋转门里终于走出了他心心念念的人。还是那张美玉无瑕的脸,晨间明媚的阳光洒落,仿佛无数细软的金色丝线在她周身缱绻缠绕,是令朗朗春日都为之一暗的风姿。
“宝......”他想开口喊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们现在的关系,喊宝宝太僭越,喊萦萦太亲密,喊时萦太疏远,喊时总......太扯淡。
一时间他钉在原地,不知道说什幺也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只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像个备胎一样等着她回心转意,不但不生气,还乐在其中,简直贱得令人发指。
小八可不懂爸爸在纠结什幺,一闻到熟悉的气味,四条腿跑得飞快,一头扑进了她的怀抱里。
叶巡终于找到理由跟了过来,但仍然很生气,恨铁不更钢地揪着它的狗头:“八嘎,我跟你说的什幺又忘了是不是?!”
——他在家里教育了它半天,见到那个坏女人一定要假装不认识她,让她自责后悔主动来讨好它,结果连块零食都没吃上呢,就摇头摆尾地扑进人家怀里去了。
通常被叫八嘎,小八就知道自己闯祸了,这会儿却无动于衷,只顾着用湿漉漉的鼻子在女孩的脖颈和脸颊上嗅来嗅去,尾巴都摇成了螺旋桨——
完全是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
“洗澡了吗,这幺香啊?”时萦嗅了嗅它的脑袋,一脸宠溺地把它抱在自己怀里,哄孩子似的摇来摇去,“香喷喷的小面包。”
她笑得那幺甜,像一只心满意足的小猫,他几乎想捏捏她的下巴,可又恨她无视自己,急于找点存在感让她不痛快:“刚吃过屎,臭死了还香。”
时萦假装没听见,继续跟小八说话:“你好沉啊,我都快抱不动你了。”
“没蛋的老公公了,除了睡就是吃,能不沉吗?”
“想不想我?”
“不想,它是单亲家庭,只想爸爸。”
时萦淡定不下去了,擡头瞪他:“叶巡!”
“我以为你看不见我这个大活人呢。”被这幺一瞪他心里反而舒服了,刺了她一句,又臭不要脸地连人带狗搂进了怀里,“你抛夫弃子,还好意思问它想不想你......”
青年眼如深潭,挺直鼻梁下唇薄无情,口中话语却是放肆火热的,与吐息一样热,与手指一样热。或许是觉得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不像样子,亦或许是刻意放纵,她竟然没有挣扎,只是垂着发烫的脸颊任他抱着:
“你瞎说什幺……”
女孩的耳垂在他的注视下逐渐泛起红果一样的颜色,叶巡盯得手指发痒,突然很想揉,借着摸小八脑袋的机会,飞快地捏了捏。
时萦身体很明显地颤了一下,羞耻又惊恐地四顾左右,仿佛他们在做什幺不道德的事情,害怕被别人发现一样。好一会儿后才恢复到一个成年人该有的平静里,责备地看向他。
“你放开我,这样搂搂抱抱让人误会。”
误会就误会呗,他巴不得让人误会,可嘴上还是义正词严的:“我是抱小八啊,你松开它我就松开你。”
话都没说完,手臂就加重了力道,不让她逃跑。时萦哪里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正要说什幺,身侧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Darling,有急事。”
时萦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去。Alex正略带愠怒地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二人,但也没有发作,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自然界里两只雄性动物狭路相逢,总要斗一斗狠,争一争艳,但他知道自己毫无胜算,只能趋避锋芒。
“什幺事?”
Alex以一种得体的世故微笑着:“公司忽然来了几个税务局的官员,咱们得一起去一趟。还有就是......那边让你回个电话。”
叶巡一看到她这位未婚夫,浑身就像爬了蚂蚁一样不舒服,无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却听怀里的人沉声道:
“叶警官,请你放开我。”
再低头,他心里咯噔了一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无欲无欢,仿佛刚才那些羞涩和缱绻都是幻觉。
“我叫税务局的人回去,你别跟他走好不好......”
这样低的姿态,合着他口中的话语,简直是在恳求了。女孩却只是摇了摇头,眼神太坚决,仿佛不假思索,又仿佛早已在心里预演过千百万遍,就等一次拒绝。
“叶警官,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年底就要结婚,你这样会让我和我的未婚夫很困扰。”
青年的脸色倏地变了,像明亮的火把被大雨浇灭,又像新出窑的瓷器被摔得粉碎,惨不忍睹。终于松了手,筋疲力尽似的,连小八都快抱不动了。
他强压着眼中酸楚,心中警告自己,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别把事情闹得这幺难看。所以尽管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表面上却装作满不在乎,潇洒的笑容不要钱地乱抛:
“行,以后不打扰你了,我会给小八找个后妈的。”
闻言,时萦什幺也没说,眸子闪了闪,匆匆转身离去。
Alex这会儿倒是有几分扬眉吐气,虽然他不觉得自己赢了,但这位叶家少爷似乎输得很彻底。
“叶警官,我的未婚妻也有萨特利的股份,您这样折腾我们公司,大家都不好过,不如放过彼此,您说呢?”
青年扬起下巴冷冷一笑,眼底的嘲讽和不屑昭然若揭,周围的空气仿佛随时都能蹿出万钧雷霆,将身后的整座大厦化为灰烬。
“萨特利算哪根葱,也值得我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