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饺子店走出来，过路的风刮得何愿鬓发飞舞。

身后，一双大手将她外套上的连帽盖在了头上。

紧接着，肖纵走到了她跟前，稍稍弯身为她系好衣领最顶端的扣子。

似是还不放心，他扯了扯连帽两侧的束绳，系在何愿的颈间。将她露出的脸蛋围在连帽边沿的绒羽之中。

何愿打了个饱嗝。

有些不好意思遮住了嘴。

“你什幺都没闻到！”

某人掩耳盗铃。

男人轻吐一笑打破了脸上原本的沉肃。

“饺子。”

他还皮痒补充着：

“紫菜饺子。”

何愿唰的一下红了脸，气急败坏扬起手就要往肖纵身上打。

手刚举起来时，就被肖纵一把握在手里。

他揣着她的手收进口袋，顺势牵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紫菜饺子好吃！之前从来没吃过，可新鲜了。”

话外意思就是，所以贪嘴吃得多了些。

何愿难得胃口大开，肖纵倒也没阻止。

在撑胀肚皮的警戒范围内，他都适当骄纵。

听到何愿对紫菜饺子赞不绝口，肖纵神色认真的几分：

“我学，包给你吃。”

“真的？”

她抵紧了他的臂膀：

“肖大厨菜单又添新菜咯！”

粉嫩装潢的店铺门头亮着彩灯。

玻璃橱窗里是五彩缤纷的儿童玩具。

其中有一只娃娃吸引住了何愿的视线。

穿着衣服的白猫有着一颗大脑袋，一边耳朵上戴有红色蝴蝶结。

何愿眼前一亮，拉着肖纵靠近橱窗。

“你看！”

她伸出指戳在玻璃窗上：

“和头盔上的那只白猫一模一样。”

肖纵望着橱窗里的白猫玩偶。

玩偶的轮廓渐渐与曾经那桃红色头盔上的图案相重合。

在小镇集市的地摊上，肖纵站了很久。

他不知道女孩子会喜欢什幺样的头盔。金色的头盔带有三道银边，蓝色的头盔写着几个字符，绿色的头盔遍布着黑点。

直到肖纵捧起了那个桃红色印着一只白猫的头盔。

他不由自主想象起少女戴上头盔对他笑弯了眼，也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少女接下头盔戴在头上，咔一声响插入插销。少女戴着头盔骑上摩托车，坐在他身后，双手环在他的腰畔。少女脱下头盔递回他手中，渐渐跑向夜色里。

少女的模样映在玻璃上，褪去了曾时的懵懂，变得更明艳动人。

只是那绚烂笑容依旧，就如她第一次看到他买给她的头盔那样，欢喜而兴奋。

忽然，男人揽过她的腰，直往店里走。

“干嘛？”

何愿懵然。

“买。”

肖纵说。

停靠在路边的暗色车辆并不起眼。

前车窗里，一个视线紧紧盯着恩爱的二人走入儿童玩具店里。

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陷在黑暗里宛若毫无生息的雕塑，搭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比以往显骨了一分。

原本俊雅的面庞被憔悴攀满。金丝眼镜下，一双暗淡无光的眼睛逐渐失去了焦距，逐渐空洞。

时间就像静止在这一刻。

却又在儿童玩具店的大门再度开启时，指针才继续旋转。

那双空洞的眸在眨眼间恢复了神动。

将目光再次投向了从中走出的‎‍‍‎男‍‌‌女‎‌‌‎‍。

高大的男人揽着女人的臂膀，肩膀上挎着儿童玩具店的手提袋。

女人搂着一只白猫玩偶展颜笑得开怀，将幸福两个字烙印在眉目间，温暖迷人。

她欢讨着俏皮仰首，男人宠溺着弯过身，本以为的耳畔呢喃变成了一个吻，将爱意化开在二人之间。

多美好的画面。

又是多幺残忍的画面。

缩紧的瞳仁绽出一道锐利光芒，又渐渐被悲色淹没、填满。

即便如何挣扎，他都难以从暗域中生长而出的荆棘之中脱身。

只能任由那一根根藤蔓将他缠绕，被刺尖深扎皮肤，狠狠束紧，拖入深渊。

就在这时。

他看到女人从手提袋中拿出了一个透明包装盒。

盒子里所装有的，是一个婴儿专用奶瓶。

攥着方向盘上的手越握越紧，青筋爆鼓，骨节微动似要戳破皮肤。

他的呼吸在发抖。

睁张的双眼弥漫着惊谔。

他似是猜想着什幺。

又满是不可置信。

他忽然拿起手机。

在点开名为“挚爱”的信息对话框后，指尖僵止不动。

他们最后的对话停留在许久之前。

……

“财产评估与分割估计需要多久呢？其实不用纠结，我净身出户就好。”

“这是正常离婚进程流程，大概在半年之内。不过我会加快处理进度，处理完毕后我会提前通知你现场签字。”

“好的，谢谢，麻烦了。”

对话结束在对面礼貌生疏的致谢。

他点开输入框，敲下“愿愿”两个字后，急切输入“你是不是”。

手指悬在屏幕上微微发颤。

他静止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全部删除。

咔的一声关闭屏幕，手机被置落在旁。

男人颓然靠身于驾驶座椅背，紧紧阖上双眼。

——

“现在买奶瓶还是太早了些。”

剥开透明塑料壳，何愿把玩着印有白猫图案的奶瓶，笑颜温柔。

肖纵从厨房里走出，将一盘切好的橙子放在何愿身前的餐桌上。

静肃的目色斥满了宠溺：

“早晚要用。”

他从何愿手中接下递来的奶瓶，转身又朝厨房走去。

宽大的手执着小小奶瓶，小心翼翼扭下嘴盖，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白猫，放哪里？”

他启声问道。

何愿捻起一瓣橙子送入口中，饱满果粒在口中爆裂，香甜盈满口腔。她眸光一闪似是非常满意橙子的口味。

再捻起一瓣，她碎步来到肖纵身边，朝他的嘴巴送了进去。

见肖纵鼓着腮帮子咀嚼，她笑意渐浓。

“放在——”她转溜着眼睛思索了片刻：“床上！”

清洁泡沫湿满了奶瓶，男人反复搓洗着。

他侧首望向勾挂在一侧臂膀边的爱人，浅笑难抑：

“好。”

听言，何愿转身抱起沙发上的白猫玩偶，兴冲冲就往卧室里去。

一甩拖鞋，她爬上了床。

跪在床头比划了几下，最终将白猫塞在了两个人的枕头中间。

抚摸着白猫的大脑袋，何愿爱不释手又将它抱了起来。

脑子里一闪而过一只对着她喵喵直叫的小白猫。

小白猫肚子上有一个心形黑毛，被她取名为心心。心心会在她喂食时绕着她转，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拖鞋。心心会翻着肚皮在地上耍赖讨要零食，还会爬上她的床与她同睡。

时而在惬意的午后，它会悠闲漫步在窗边，跃身跳上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书的男人身上。

修长的手握于书本，另一只手抚摸着心心的背毛，让心心逐渐被睡意压垮，闭上双眼打起了呼噜。

男人指间那枚素金戒指出挑于一身素简气质清雅之中。

高挺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框泛起柔和的光泽。

当他发现她的身影时。

他会放下书本转过头来温和笑起。

接而念着她亲昵的名字：

愿愿。

“愿。”

肖纵的呼唤拉回了何愿的意识。

此时，他已经站在了房间门边。

男人手上拿着厚厚一沓卡册。

尤显腼腆来到她身边，从中抽出了前三张递到了她身前。

此时何愿才看清。

粗大的指捏着的，是几张不同小区的户型图。

白猫玩偶被顺势拢到怀里，何愿惊懵着呆呆接下了一沓户型图。

将目光投于手中，男人的声音响起：

“第一套，三居室。安静，风景好，空气好。”

这是一个新区开发的楼盘，周围环境优美风景宜人远离喧嚣。

再翻到第二张，他继续解说道：

“第二套，三居室。医院近，菜市近。”

这是一套州央市区中央的闹市区二手房，周边配套成熟，生活便利。

手停在末张，他再次启声：

“第三套，两居室。学区好，孩子上学、方便。”

这是一套热门学区房，幼儿园到高中所配套的学校都属州央中等偏上。而且距离短，孩子小时候接送方便，长大了独自上下学回家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

“你看，哪套合适。我们、去看看。”

她擡首望向站在床边的男人。

写满憧憬的眼睛爱意浓郁，她已然沉溺其中。

能拿到这些户型图，他定是都有实地去到售楼中心详细了解。

他怕她辛劳，也不知道一个人跑了多少大大小小的楼盘。一一比对了许久，才筛选出较为满意的让她过目。

“不如，我们都去看看。”

她将三张户型图摊在身前：

“我们一起实地感受一下，看看周边的环境，小区的设施，房屋的采光。然后再做出最终决定。”

他笑着点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