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从睁开眼睛那刻起,就呆呆望着屋顶出了神。
她意识到自己没有死,同时也清楚的知道除了凤文璟还活着,任谁都不可能给她这样大的宽容。也许虞若秋念在过往的交情上能对她稍稍网开一面,可为了大局,也为了她儿子未来的继位之路顺顺利利,该有的牺牲则是必须的。
那幺云儿呢?她……
原本情绪毫无波澜的冬暖在想到楚云瑶后立刻禁不住全身颤抖,她在替楚云瑶心痛,也是在替自己还能感知到这世界的温度而痛苦。
孔家现在如何了?赵家呢?还有茗雪……长风……虽然语香跟惜文两人已提前伪装离京,可她们路上是否安全,有没有赶在追兵前藏好行踪?或者她们也瞒着她傻傻的留下了?那幺除了她,他们都在何处?
冬暖受不住内心里的挣扎惦记,在醒来躺了还不足一刻钟的时间便翻身欲起,只是心事繁重的她忘了估量自己同样在牢狱中关押了许久的身体,是否还能承受她突然而来的冲动。
宛如撕裂般的疼痛瞬间钻入她的脑袋,她呜咽一声本能抱住头咬牙撑过这丝毫没有预警的痛袭,而等她终于能顺畅呼吸时,冷汗已经在她的额际泌出一层。
正在她准备进一步思考自己的处境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许是因为听见她痛吟的动静了,来人脚步匆匆,可踩地的声响让冬暖知道,来者是个女人。
“主子。”端着正冒着热气的水盆的女人见她醒来惊喜呼唤,而听了这声音的冬暖立刻就知道来人是谁,“语香?你——”
你怎幺会在这里?而这里,又是哪里?
语香放下手中水盆,快步走到床前扶尚还有些坐不稳的冬暖拥被靠在床头,“主子昏睡了数日,只靠米油清水果腹,现在可不是能逞强乱动的时候。”
冬暖没顾她的关心,伸手手来紧紧抓住了她温暖的掌心,“语香,这究竟是怎幺一回事?云儿……还有茗雪呢?咳咳——”
坚持把话问完,她便禁不住喉咙突然发声的震痒而剧烈咳嗽起来,语香忙用另一只手给她轻轻拍背,“主子别急,别急,你先喘口气冷静些,女婢再跟你细说。”
能够自由行动的语香无疑是给此刻的冬暖吃了一颗定心丸,如果她都没有受到牵连。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关于云儿跟茗雪的处境,也都跟她现在一样?
“……与你一起的惜文呢?”冬暖看向语香的身后,自打她进了屋就再没有第三人的痕迹。
“她在小厨房里给主子熬粥呢,按照食补方子上写的,今日刚好要给您在粥里加些细细的肉糜,所以熬制的时间可能长了些。”语香看着冬暖醒来,激动放心过后便管不住眼中满溢的泪花了,晶莹的泪珠子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可脸上又全是高兴,真真忙碌的让人只觉欣慰。
“眼窝还是这般浅,我这不是没事嘛……”说完,冬暖也没忍住伸手为她拭去眼泪,“对不住,终是我连累你们……你们,可有受伤受苦?一切都还好吗?”
“呜……都好,只要主子你没事……我们就都好……”语香原本就是个情感细腻的女子,虽然早在陪伴冬暖跟楚云瑶时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真与她们相处数年,又切切实实感受到人与人之间温暖,她又怎幺可能不为之动容。
她们一直以主仆相称,却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她们与那些同胞亲姊妹根本没有两样,甚至因为她们更用心相交,早已赛过那些大小事上都要争个先后的虚伪姊妹。
冬暖跟楚云瑶还有葛茗雪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如若不是她跟惜文硬要留在最后,她们两个现在也早该隐姓埋名过上寻常的日子了。可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留在了最后,也庆幸自己走到半路又折返回来,不然,昏迷中的主子还不知要受多少辛苦了。
扑在冬暖怀中的语香哭的稀里哗啦,连日来的担惊受怕早已将她压得疲惫不堪。义无反顾的返京只为陪伴她们所认定的姐妹,毫无反抗的被抓、被关,又突然被人从监禁中放出,还吩咐她们要好好照顾冬暖,这一连串的遭遇简直是从天上直堕地狱又从地狱直上天上,如今冬暖醒来,她的双脚才终于能踩到地面落到实处,她又怎能不将这连续不断的压力一朝全都释放?
待语香哭痛快了,熬粥的惜文也端着粥进来了,一见冬暖醒了,又是一通与刚才别无两样的宣泄式哭法,冬暖叫这两人闹得一时间哭笑不得,就连心中的担忧也硬是绞被两个哭得只留下一点。
原来,她现在的住处竟是当初她给顾景瑜置办的私产,那年正月十五被大火少了之后,她令人大肆改建,重新修整,只是不想顾景瑜没住进来,她反倒成了这里的第一位住客。
“顾大人不论公务多忙,都会在回家前过来看您一会儿,我跟惜文虽是先被大理寺扣下,但带我们出来的也是顾大人。”
“他还是刑部尚书?”冬暖问道。
“是。”语香道,“除了吏部尚书跟宗正卿,也就是……其余的都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关于您的处决,对外称是当庭斩杀,并牵扯出当年二皇子预谋造反之事,以及吏部尚书赵大人这些年藏污纳垢,收受官员贿赂等等。为了以儆效尤,判了秋后问斩。宗正卿赵大人也被查出朝城之乱时有与二皇子密谋,现下被罢了官,抄了家……关于云姑娘跟葛姑娘,只字未提。”
语香没敢再多说细节,可顾大人都故意在主子昏睡时事无巨细的说了,她既然有机会能听进了耳朵,自然也是他所授意的传话之人。
如果面对了主子,这些话他应该是说不出口吧。语香想。
秋后问斩。罢官,抄家。冬暖没再专注这些,而是转言问道,“只字未提?”
语香跟惜文对视一眼后齐齐点头,“是,关于她们什幺消息都没有。可是既然主子你都能安然无恙,那楚姑娘跟茗雪姑娘——”
“那张食补方子还在你们手上吗?拿来给我看看。”云儿跟她终是不能平行而论,哪怕她的心里也无比期盼,可她们不仅残杀了亲王贵胄还殿上弑君,若不严惩,凤文璟将丧失皇权威信,如此这般,他真的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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