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瑶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让手中极具威胁感的森冷刀刃不见半点儿颤抖，可背后的冷汗已经爬上她的脊梁，无法从这混杂的药味中辨出迷药类别，也无从估量这迷药需要多久才能自然化解，短暂的虚张声势对她而言于事无补。

脑中百转千回，快要失焦的眼眸已经没法识别余天翊脸上那被烛火映出的忽明忽暗的表情。

余天翊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他不是在怕那柄横在他们之间的锋刃，而是澎拜席卷的心绪已经从他的胸口翻腾进脑海，他气，他恨，他恼……无数种想要将眼前女人啃噬撕碎的暴戾念头将他周身的血液都燃沸了！

可同时，他也被失而复得的惊喜，虚惊一场的脱力缠得头晕目眩。

此刻的僵持是最没意义的，楚云瑶比谁都懂无用的硬碰不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让自己无端端受罪，可她要赌吗？赌余天翊对她可能还存在的喜欢？或者，赌他跟路驰逸联手的计谋里于她还尚存一线生机？

她擅长使毒，不仅常下给别人，自己也会斟酌计量慢慢服用，或者，她也能撑到体内的药效中和消散再杀出一条活路？

只是不等楚云瑶在越来越迟钝的脑子里抉择出最后的对策，她彻底失去知觉的指头已经攥不住手里的武器了。

‘嘡啷’一声，手中的威胁掉到了地上，也瞬时惊颤了两个人的神经。余天翊看见她还有一只手背在身后，可他已经不想等待全部的危险解除。就像是对自己的盲目也起了恨意一样，他手持烛台，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朝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楚云瑶走近。

楚云瑶有心抽出另一柄凶器，只是触觉都失去了是手哪里感觉的到实质，别说抽刀，单是握没握住刀柄她都确认不了。

六七步的距离实在太短了，短到她都来不及再思考一遍对策就已经被余天翊的影子全全罩住。

余天翊踩着那柄掉在地上的细长刀刃踢到一边，再蹲下身细细锁定那双藏住太多真实的眼睛，“楚楚……我该怎幺称呼你，才是对的？”

楚云瑶的眸子里没有惊慌，甚至在那刹那间的软化中还晕出了丝丝情意，就连刚刚的逼视与敌意都像是余天翊的错觉。

她是特意来见他的。是因为过于思念他而背叛了初衷。她是个为情所困的蠢货，是因内心里的舍不得而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傻子……楚云瑶杜撰出了一篇深情的故事，就算他把她交给路驰逸，她也要把他一起拖进深渊不让他好过。

只是她也是真的蠢，好端端的非要深夜来这里自讨刺激，现在好了，便宜没有占到还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下往好了幻想是脱掉一层皮丢掉半条命，若往坏了估摸，她怕是求生也无望了。

余天翊在心里怒斥自己不要信她，她就是个骗人不眨眼，是个不记手段利用人也不会有任何负罪感的恶毒女人。她所说过的每句话都是谎言，她所对你展现的每个表情也都是算计，她不喜欢你，她之所以还乐意跟你虚与委蛇是因为她受制于你，她没有真心，更没有与你一样的坦诚，从头至尾，所有的虚情假意都是你的一场噩梦。

他擡手慢慢扯下了楚云瑶脸上的遮面巾，待她那张精致又美丽温润的脸庞露出，待她轻启粉唇不清不楚的吐出‘大人’两个字，待她轻颦眉心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的表情，才刚围着心脏筑起一圈城墙的余天翊便瞬间忘了所有。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可她如今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就算她欺骗了他的感情，可她依旧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不是吗？就算她手上沾染鲜血又害了许多人的性命，可她对他却从未有过杀意，哪怕就是刚才，也不过是躲藏恐吓而已……他对她而言，终是有些不一样的吧。

一边极其清醒一边又兀自糊涂的余天翊突然觉得自己死了都是活该，他再清楚不过自己这段时日都隐瞒了什幺又做了什幺。路驰逸日日都来，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把心中的猜测跟事实与他道明，可他不仅三缄其口更是半点儿不带提示。

不论是为了什幺，只昌王与护卫加上朱家四十余口，安王及一船的家丁侍婢，还有失踪的卫正等等……他维护她就是不应该的，更何况她手段狠毒，心思深沉，为达目的完全不计任何代价……

没有什幺事能比清醒着沉沦更加让人扭曲了，余天翊伸手摸上楚云瑶愈发细腻的脸颊，如凝脂般的触感似吸附一样黏上他的指腹，“楚楚，你是专程来见我的吗？应该是吧，你我心意相通，所以，你必然也是会像我想你那般惦念着我。”

楚云瑶莫名感到一阵心虚，可随着余天翊望着她的视线越来越深，那股心虚悄然变成了一股令她后颈发冷的寒气。

一个从来没在人前露出过暴躁怒意的人一旦真生起气了，即便经过了理智的层层抑制也会从龟裂的缝隙里挤出骇人的戾气来。

迷药的药效在此刻已发挥到最高点，麻木的感觉也已经从四肢攀到了她的眼耳口鼻，她有心想为自己再争取些什幺，可无法牵动的嘴唇却是连个字音都发不出来，一起消失不见的还有她的听觉跟视觉，直到她再也撑不住闭眼晕倒，脑中仅剩的念头也仅仅是‘完了’两个字。

余天翊接住了她栽倒的身体，久久，他才像是终于找回意识似的放下手中的烛台将她抱起。

要说常常喂自己吃各种迷药或毒药的好处，那便是自身的抗药性大大的提升，常人需要一两个时辰或更多时间来等待药效褪去，楚云瑶却不过一刻钟左右意识就开始复苏。

首先是手脚，再然后是晕乎乎不得归处的头，最后一起回来的是听觉、嗅觉跟视觉。

楚云瑶没等眼睛睁开便已经开始通过所有感知预判四周的环境，药味淡去很多，周围也并不阴冷潮湿，更没有能让她升起抵抗的血腥味，所以比起可能的刑讯牢狱，她所处的地方应该算不上十分危险。

至于如何验证她的判断，自然是睁眼确认即可。只是她虽想到了最差的下场却忘了把余天翊对她的心意也列作考虑，以至于她睁眼聚焦的瞬间依旧还是被自己的处境惊得瞳孔收缩。

---------------

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