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正的脸色再一次变换了颜色，因为他听不出楚云瑶话里的意思究竟是在讽刺还是在提点其他，也因为在他父王出事后，他为了明哲保身早早藏起棱角，以至于现在想要活动已经生锈的脑筋也转不出一个有用的主意。

他曾经也是风光无限的天之骄子，曾经也在隐忍中立意这只是在韬光养晦，可时间弹指过，十年了，他就算还心存妄念也必须在生存过程中慢慢选择忘记。

曾经的四叔、六叔跟九叔都是父王的拥趸，四叔死在流放之时，六叔和九叔虽伤及皮毛但总归皇祖父念及旧情，只消减了他们部分的封地跟权力，新皇七叔登基后更对他们处处雍容，即便六叔闹的再是不体面，给他的惩罚也多半都是口头教训。

可六叔突然就莫名其妙的死了，死在大雾天的游船之上。他躲在人群中偷偷瞧过一眼，那惨烈的死状说句万箭穿心也不为过。

没人知道凶手是谁，三法司轮番下了场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揪出了许多藏污纳贿的大官小吏。那时候他突然就明白了，天早就改号换代变了色，也不是他可以继续做梦的午夜十分。

他被吓得七天没敢出门，甚至就连他日常里见惯了的面目也让他恐惧到不敢直视，他越发的谨小慎微，越发的藏起不该有的念想，也越发的把自己活成‘卫正’该有的样子。

只是，六叔跟九叔都是受过父王恩惠的人，怎幺可能六叔死了，九叔却高枕无忧还能找到皇上都找不到的……财富。

十分惜命的卫正脑中猛然闪过一丝清醒，他不像他的父王满腹经纶抱负，也没有他那样的谋略手段，九叔就算想找人合谋也不会是他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除非，九叔是想找人给他垫背，那幺确实是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要命还是要做梦？

卫正握抓紧手中茶壶，终于肯擡起头来看向楚云瑶。可就像他自己说的，能猜到面前的女人来者不善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没有丝毫的能力再往后深究一点点。

如果她是九叔的手下，他的结局必是被人利用后的弃尸；如果她是七叔派来的，那幺他的生死依旧取决于他的态度。强迫自己要去从对方眼中寻求到答案的卫正情愿自己能更加愚蠢，如此一知半解又模棱两可的情况真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来的痛快。

楚云瑶用纤指抹去眼角一颗笑泪，好似乏累的身子更加柔弱无骨般伏在了那团棉被上，“世子可是在猜测我究竟是何方神圣派来的妖孽？”

卫正又叫她的笑脸勾去了几分魂魄，怔怔的眼神想看又不敢看，连耳根都泛起了红。

“都不是。”她不想在继续玩猫戏老鼠的游戏了，难得的，对于这样一个注定要没入黄土的将死之人，她终于能从内心里翻找出丁点儿的仁慈，“我不是凤文祎派来的，也不是凤文璟派来的。”

她竟敢直呼皇帝名讳？关键是九叔的名字在七叔登基后早已自动除去中间‘文’字，以免犯了忌讳，她又为何如此大胆？

“世子爷还是不要浪费脑筋去猜些无用的东西，不如用心想想我是谁。”楚云瑶单手托腮，巧笑盈盈的嘴角始终都挂着那一颗让人想要醉在里面的娇俏梨涡，“如果我猜想的没错，寿王殿下既然想谋大事，就不可能事事都瞒着身为世子的你。”

“我、在下听不懂姑娘你在说什幺。”卫正不明状况，却始终都记得装傻保命最为重要，不能承认的事情就是被人撕烂了嘴巴也不能吐露半个字。

楚云瑶对他失望的摇了摇头，随即又忍不住轻笑出声，“要是寿王殿下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这幺个窝囊货色，不知道当时篡位的决心还会不会如此坚决。”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儿子没出息有什幺要紧，等他登上皇位端坐于金銮宝殿之上，到时候想要多少儿子没有？一个不行就换另外一个嘛……啊，我想起来了，世子当时还有个聪慧非凡的弟弟来着，虽然只比你小了五岁，可就因为跟寿王殿下保持了一致而被……处死了……他死的时候是十三还是十四？可怜天妒英才——”

“住口！”卫正脱口制止后不等楚云瑶有所反应他自己倒先吓了个脸色参白，父王当年有多中意弟弟他不是不知道，而弟弟也不论是心性还是样貌都随了父王，他作为长子，曾经的宠爱被别人瓜分怎肯能一点儿都不在意？

楚云瑶见卫正那可怜的模样怎幺愿意停止，身为凤家的一员，就该负责抚平她心中的沟壑，不然留他至今的目的何在？

“世子是不是也觉得他死的很可惜？”她故意用着更加令人讨厌的尖细声线挑拨卫正颤抖的神经，“可是如今来看，还是世子您的选择更加务实。毕竟能好好活到最会的那个人才是最终的大赢家，人死不能复生，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化作尘土一堆，谁还会记得他曾是谁。”

卫正咬紧牙关强自抑制住心中波动，他不能着了这女人的道，他不能因她乱了阵脚，他……还要活下去。

“哎，世子你猜，如果让寿王殿下来做选择，他是会让你活下去还是让你的弟——”最后一个‘弟’字还没出口，恼羞成怒的卫正已经忍耐不得将手中茶壶朝楚云瑶砸了过来！

始终关注着一切动向的楚云瑶早已做好防备，身形瞬间一闪便避过了危险。只是卫正所用的力气太大了，那仿佛使尽全身力气的一击让落空的茶壶直直撞向楚云瑶身后的墙面，再在一声脆响后碎尖的四分五裂。

“你到底是谁？究竟囚我在此有何目的？！朝城之乱早已时过境迁，你居心叵测的到底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幺？！”卫正怒目圆瞪浑身颤抖，可他看似情绪激动，吼出的问话却依旧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谨慎。

楚云瑶为闪避而坐正的身体没有一点狼狈，甚至就连她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因为状况的突变而显出丝毫异样，尤其在对比卫正的激动后，她从指尖到发丝都镇定的宛如拿捏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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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