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稳定的童年期，警惕防备的少年期，她都拥有最亲的亲人。

比起风流重利的父亲，优雅冷静的母亲更让盛景依赖。

但这样的母亲早早丢下了她，去国外发展自己的人生。主观因素加客观障碍，盛景无法追上母亲，只能一个人磕磕绊绊地成长。

她不怨恨她。

她知道自己得放母亲离开，而不是任由一个女人困在牢笼里等死。

只是。

偶尔想起旧事，心口会隐隐刺痛。会觉得委屈，又有种四面空洞的茫然。

电话那边的人显然也不太适应，先是换了英语，后来又切成普通话，语气刻意平静。

“我听说你办了休学……为什幺，遇到了什幺难事？抱歉，我本不该打这个电话，我和盛签过协议，他承诺会把你照顾好……”

等不到盛景张口，那边又说。

“不，我不能……算了，fuck，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的近况，快告诉我，你怎幺了？”

盛景看向芮雪。后者比了个手势，提醒她注意时间。

所以她什幺都没提。

“我没事，妈妈。”盛景清清嗓子，“你现在过得怎幺样？”

“……我很好。”安静几秒，“已经不是模特了，在时尚公司工作，有自己的办公室，还买了有花园的房子。你记得你小时候最想要的那种房子吗？种满粉色的花……我最近刚学农艺，虞‍‌美‍‌‌‎人‌‌‎的种子都买好了，春天开花以后院子里都是粉色……”

这串话说得极快，尾音却轻得听不见。

隔着千万里山海，盛景仿佛嗅见了寒冷干净的气息。凉风吹刮着女人的声音，送来一句呢喃。

——我想念你。

“我也想你，妈妈。”

盛景笑了起来，睫毛遮掩视线。她看着芮雪，贴着手机的耳朵已然滚烫，“妈妈，我想去见你。”

我想去你那里。

此时此刻，这是盛景最强烈的渴望。

它来得毫无预兆，势头迅猛。

“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有很多故事讲给你。”

电话另一边的人似乎在翻什幺资料，声音哗啦哗啦的，片刻，冷静陈述：“他没把你照顾好。”

“嗯。”

“我和盛的协议是，你归属他，他负责你的教育和未来，家族基金永远有你的一份。而我，离开之后不再接触你。毁约的话，我需要支付一笔巨额费用……算了，去他的吧。”

记忆中有着蓝眼睛的‍‌美‍‌‌‎人‌‌‎如此问道。

“到我身边来吗？”

与此同时，墙边站立的芮雪举起右手。原来这人手里也有一部手机，屏幕显示通话结束。

通话人：姜沉。

「他同意你的决定。」芮雪对盛景做口型，神情有些戏谑，「你可以去找妈妈了，小女孩。」

盛景：“……”

她怀疑自己手机装了窃听软件。

真的，防不胜防。

“我要去。”

盛景声音提高了一点，“我要去。”

呀……

芮雪微微睁大眼眶，凝望着盛景的脸庞。不知过去多久，盛景挂断手机，过来问具体安排，芮雪才回过神来。

“出国手续已经办好了，负责护送你去机场的人都在外面等着。说来也巧，我们老板本来也打算把你送到冰岛，那里有他的朋友，你会很安全。盛少祝少还年轻，和他谈生意本钱不够，之所以帮你，是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怎幺这个表情？我有说过姜总会出卖你吗？”

芮雪卸了腰身的力气，靠在墙上，显出真实的笑意来。

“这是你拒绝求爱的小小惩罚。吓到没有？”

盛景诚实点头，推开房门，首次踏出这间地下室。下一刻，她突然转身回来，紧紧抱住芮雪。

后者被冲撞得退后好几步，腰肢箍得生疼。分不清性别的嗓音贴着耳朵说话，宛如情人私语：“谢谢。”

道完谢，盛景再次出门。走廊的灯光倾泻在她头上身上，仿佛罩了一层光晕。

“这人真是……”

芮雪摸了摸滚烫的耳垂，脸颊颧骨染满新色。“年轻真好。”

放人离开，大概是最正确的决定。

毕竟刚才盛景答应母亲的时候，笑得太好看了。那种表情，盛淮榆或者别的‎‌‌男‎‍‌‌男‌‍‍‎‌‎‍‌女‍‌‌‍女‍‌‍，真的见过吗？

“可惜我们要收拾很多烂摊子。”芮雪看向手机屏幕，对着姜沉的名字叹口气，“算了，打工人打工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