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逸航是真的懵了。

他看着此刻亮着的屏幕，以及上面“万嘉”两个字，整个脑子……都像是凝固住的一团面糊，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剧情发展的已经超过他的控制。

而在他还懵着的功夫里，女孩已经“熟能生巧”地接起了这一通电话。

“万嘉哥。”

她当着他的面，平静地就和万嘉开聊了。

*

万嘉此刻快要急疯了。

他看到那条短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女孩接起来的第一句话，万嘉就急切问。

“……你不是认真的，对吧？”

他的声音，清晰落在空气中。

安静的车内，傅逸航听着万嘉话里的急切，一动不动，沉默如雕塑。

女孩看了一眼傅逸航，平复了一下自己——刚才太过兴奋的情绪——而转而用一种“略微显得有些沉重、沉痛、带着缅怀”的低低语气，开口：“万嘉哥，我是认真的，我仔细想了想，我们还是分手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始终在看着傅逸航的侧脸。

毕竟，这些话都是说给傅逸航听的，就好像是上山入伙之前的“投名状”一样，用来表达自己的忠心。

今天要是真和万嘉成功分手了，她相信，傅逸航的这个瓷，她是真的碰定了。

因为傅逸航以后再也没办法清清白白地和她划清楚界限了。

他一辈子都得背负着“这个女孩为了我跟自己恩爱的男朋友分手”的这个沉重包袱，在道德上无形就亏欠了她。

她一想到“他会欠她”，她就更加来劲儿了。

她又在电话里掷出一个飞刀。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真的，从来没有。”

她能感觉到，这把飞刀飞出去的弧度很流畅，堪称艺术。

它嗖嗖就划破空气，优雅地扎入靶心。

简直就是大师的手笔。

她说：“……最开始跟你在一起，也仅仅只是因为‘觉得你对我好’罢了，但这种感情不是爱，甚至都谈不上喜欢。直到这一次短暂出差，我发现你对我真的可有可无，我甚至都不会主动地去想起你。既然这样，我觉得，其实我们真的没有必要再继续在一起了。”

傅逸航终于侧头，看向女孩。

窗外烟雨朦胧，正好是傍晚湿漉漉的夜色。

夜色里的路灯都像是被晕染出水彩的光，透着淡淡的雾感。光洒落进车里的窗户。

傅逸航就在这种朦朦胧胧的、雨夜湿漉的天色里，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认真地盯住了她。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傅逸航这张脸可真是好看啊。

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耐看。

甚至看得她心痒难耐。

伴着朦胧的江南小雨，混合着夜色中的微透凉意，她忽然就很想压住他，再听听他在她耳侧的喘息。

他的‎‌‍叫‍‌‌床‌‎‌声其实很好听，欲得又沙又透，像细雨迷蒙时落在地上溅起的一滴水花。

这种感受，让她心里再度打定了主意——

就傅逸航了。

没别人了。

她打定主意碰瓷他了。

至少现阶段，她确确实实很想把他搞到手，搞成自己的男朋友。不光是为了压在床上可以操，还为了……

……可以让他站在自己身侧，打开一把黑伞，为她撑在头顶，挡住蒙蒙的细雨。

也为了，发短信给他——“宝贝我想你了”——的时候，能得到他的秒回，还有一句宠溺的“嗯，我也很想你”，最好再一个男友卖萌的表情包。

她惊讶地发现，她已经开始想象傅逸航作为她的男朋友是如何和她约会了。

他是如何开着他的车，下了班载她去餐厅吃饭。

他是如何在逛街的时候站在她旁边，俯身，低下头来，咬住她咬过的吸管，帮她喝掉剩下的一半她喝不下的奶茶。

他是如何给她订玫瑰花，然后在全公司女同事“我的天，傅总真的把女助理给潜了吗”的八卦眼神里，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双手插兜，懒洋洋靠在门框上：别瞎说，是我女朋友潜的我。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

莫名地开始期待起来了。

所以，她很清晰地知道，此时此刻，她只有对万嘉越狠，她追到傅逸航的成功率才会越大。

她的话说的越是决绝，她能表达出的诚意才会越真。

在这种念头的趋势下，她不记得自己是一句接着一句，飙出了多少把飞刀。

总之，她飞得很快很密集，刀刀流畅，扎进靶心。

她也知道万嘉的确很可怜，此刻的他成了被摆放在祭坛上的祭品，他的所有伤害、所有痛苦都成了她给另外一个男人的甜蜜忠心。

但——这也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

有一句话叫做“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她身边的男人如过江之鲫，每个上位者都可以风光一时，但没有谁能长久。

如果她是某个‍‌古‍‎‍‎‌代‌‎‍的帝王，那幺如今万嘉已经成了那个“旧人”，他当初所拥有的一切，她都要全部收回并且赋予给一个新上位者了。毕竟已经有新的上位者能够更迭和取代他，能够获取她的全部新鲜感和热情，能够撩拨她的欲望和刺激感。

她已经沉浸在这种新的情绪里了，甚至都没有心思好好去安抚旧人了。

或许是因为她的话说的太狠、太密，整个过程，万嘉没有说出半句话。

或许他也不知道该说什幺。

最后，把刀子都飞出去了，她就平静地挂下了电话。

她看向傅逸航。

此刻傅逸航已经整个呆住了。

“傅总，你也看到了。我跟万嘉说了分手了。我对你的心，绝对是百分之百的诚意的。”

傅逸航的唇动了动，最终什幺都没说出来。

他显然还缓冲不过来这种情绪。

女孩又说：“你也听到我刚才所说的了，我对万嘉真的没有爱，只是没想清楚所以才成了他的女朋友。但这一趟出差，我忽然就感受到了自己的内心，我发现自己真的被你所吸引……”

傅逸航的唇又是艰难动了动。

“……”

他原本以为女孩说“喜欢他”，只是玩玩他而已。

可她没想到，她甚至为了他直接就和万嘉说了分手。这是把退路全都断了。

这让他开始不由揣测：难道是自己的直觉错了？难道……她是真的有点喜欢他？

一想到“她是真的有点喜欢他”，他立刻就摇头。

太匪夷所思了。

他又不是人民币，怎幺会碰到个女的就死心塌地喜欢他。

诚然他在同龄人里的条件还算出众，异性缘也不错，可是这种毫无铺垫、半路杀出来的感情……他依然觉得别扭。

女孩看他不信，着急了：“傅总！你究竟要怎幺样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啊！我总不能把我心窝子挖出来给你看吧？”

傅逸航没说话。

只是忽然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把窗户开了一点。

不知为什幺，感觉车里好热。

女孩又锲而不舍：“……那要不然这样吧，咱们先交往一段时间看看？比如先交往一个月？这样你有足够的考察期可以考察我是不是真心喜欢你的，如果这期间你觉得我没有诚意，随时开了我都可以啊！”

傅逸航很无力地看她一眼：“……我又不傻。”

这件事谁比谁吃亏？

女孩着急了：“傅总，你不能不负责任吧？”

傅逸航：“我怎幺不负责任了？”

“你要走了我的心，我义无反顾跟万嘉分手了。可现在你又不要我！”

她的控诉竟然是那幺有道理，字字情真意切。

他都傻了。

过好一会儿，他才说：“……你刚才不应该跟万嘉说那幺重的话。”

他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她说得太过分了。

万嘉对她肯定不止是玩玩而已。

他见过万嘉以前和其他女人玩玩的样子，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眼前这个女孩，恐怕是万嘉唯一的一个“真正上了心的”人。他的爱不会作假。

而这样的爱，却被女孩刚才这幺残忍地践踏了。

虽然在感情里不分谁对谁错，可是……

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说白了，他已经隐隐开始认同了女孩的逻辑了：因为他，万嘉才会失恋啊。

他现在这样算什幺？

回去以后他该怎幺面对万嘉？

傅逸航深吸一口气，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最终说。

“等回去以后就和万嘉和好吧。”

“我认识他很多年，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你。”

女孩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