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10点,夏晚准时出现在Summer大厦门口。
姜宁昱财大气粗,在市中心买下一栋楼,她昨夜宿醉还未醒,下车还没站稳,擡头被门口那几个惹眼的英文本母灼的眼睛疼。
又是一个明媚灿烂的大晴天,可再多的璀璨光芒也照不进她的心。
她不想来,甚至可以说从心底抗拒,可无奈黎总昨晚连夜去国外谈项目,夏晚还来不及提出更换项目负责人,今早被一条微信成功遏制住所有退却的心。
黎桥:『务必拿下,不容有失。』
夏晚是个知感恩的人,黎桥对她有知遇之恩,刚入行时她什幺都不懂,女人把她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夏晚能在短短几年从实习生三级连跳升上经理,少不了黎桥从中提携。
她一袭深灰色小西装外套,修身裁剪,包臀裙下是一双黑丝长腿,长卷发利索的盘在脑后,成熟的职场女性气质,干练优雅,又不失小女人的美艳。
前台小姐领她前往办公室,等候多时的秘书歉意的告知她,“姜总临时有个会议,请您稍作等待。”
作为悲催的乙方,等待是最常见不过的事。
她习惯了,但又不习惯。
习惯的是自己的身份,不习惯的,是她正在等待的这个人,让她随时有掀桌子撕破脸的冲动。
她端坐在沙发,拿出手机想给许瓷发信息,今早她醒来时,上早班的许瓷已经出门,桌上留有为她准备的三明治。
经历昨晚操蛋的一夜,她现在急需一个宣泄口,用尽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诅咒某个重新闯入她生命中的人。
5年的时间,他们之间看似断的干干净净,实则蕴藏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要小心翼翼的藏好自己的秘密。
她很怕他会抢走,她所剩无几的,对美好未来的期许。
...
办公室内大而静逸,空气里飘散着幽兰的清香。
她昨晚醉的厉害,半夜吐了几轮,一夜半睡半醒,等待的时间过长,她发给许瓷的微信还没写完,微微侧身,靠着沙发睡着了。
屋外忽而吹来一阵凉风,透过微敞的玻璃渗进她的衣领,她冷的瑟缩,混沌的思绪迅速收拢,睁眼时,身上多了一条薄毯。
她身子微动,脑子还在迷糊,涣散的瞳孔归元,引入眼帘的,是办公桌前低头看文档的男人。
就那一眼,恍如隔世。
他似脱下那层冷傲的人皮,褪去稚嫩卫衣,换上西装皮鞋,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以往那双阴翳冷冽的黑瞳闪烁着柔和的暖光。
女人一动,他敏锐的察觉,眼睑擡起,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醒了?”
“抱歉。”
她垂眸,歉意的笑笑,“不小心睡着了。”
夏晚强迫自己转移视线,强迫自己整理好杂乱的思绪,她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凡事以公事为重。
男人目不转睛的看了她几秒,突然放下文档朝她走来。
他以前身形高挑清瘦,少年感很强,但不知这些年他偷练了什幺,胸前微凸的幅度撑开深蓝色衬衣,挽起的小臂肌肉线条很流畅,但不突兀,典型的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男人停在她身前,倏地朝她伸手,她条件反射的挪到另一侧,仓惶起身,谁知高跟鞋不稳,整个人不自禁的朝前倾倒...
一只苍劲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她,封锁在记忆深处的灼热感瞬间透过肌肤融化进她身体里。
他扶稳她,低头瞥过她紧咬的下唇,呼吸声很轻,撩得她耳根发麻。
“那幺害怕我?”
她礼貌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昂头轻笑,“姜总说笑了。”
姜宁昱默默收回视线,拧过沙发上的薄毯,整齐的折叠收好,他说:“以后在陌生环境多点戒备心,否则被人侵犯了也不知道。”
比如他,刚弯腰给熟睡的女人盖毯子时,差点忍不住亲吻那张令他朝思慕想,在梦中咬破无数次的红唇。
即算过了这幺多年,那抹柔软细腻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唇齿间跳跃,着了魔似的念念不忘。
“姜总提点的是,我以后注意。”
她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听的男人眉间微皱,语气不悦,“你准备一直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姜总不喜欢吗?”
夏晚笑脸相迎,绵里藏刀的膈应人,“那您喜欢什幺,我改。”
“我喜欢什幺都可以?”
“当然。”
男人抿紧唇角,沉默片刻,而后勾唇一笑,“夏小姐可真敬业。”
“不敢当。”
她嘴角笑意未褪,“为了工作,混口饭吃。”
男人眸光深谙的紧盯她半响,随后低头看了眼腕表,转身走回办公室让秘书准备会议室。
他套上深色西装外套,气场强大的精英范,目不斜视的穿过她,不冷不热的撂话。
“让我见识一下,你有多专业。”
.....
Summer旗下的产业众多,夏晚这次负责的是他们品牌的王牌产品,高端全屋智能系统。
她之前为拿下这个项目熬了几个大夜,反复修改策划方案,力求尽善尽美。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人。
姜宁昱坐在主位,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擡眼,听她讲解广告方案。
“关于方案的细节部分,姜总还有什幺想了解的吗?”
“有。”
她眨眨眼,静待下文。
男人画完最后一笔,把完成的画作自然的夹进策划书里,视线瞥了眼时间,擡头看她,“我饿了,一起吃饭?”
夏晚本能的抗拒,“我不...”
打定主意的姜总俨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径直掏出手机给秘书打电话,几步走到会议室门前,见她不动,悠悠然的回身看她。
“夏小姐也算久经战场,难道不懂迎合甲方爸爸的喜好?”
他满脸正人君子的坦然,“只有我开心了,你的工作才能顺利进行。”
夏晚两拳紧握,看他那副得意嚣张的嘴脸就来气,每分每秒都在撕烂他的欲望中痛苦挣扎。
他暗戳戳的补刀:“忘了提醒你,北岛可不止你一家公司在竞争这个项目,夏小姐如果不愿,我换其他人也可。”
“我当然愿意。”
她几乎咬牙切齿,标准化的笑容都别的无比诡异,“能与姜总同桌吃饭,是我的荣幸。”
“那好。”
他拉开会议室的玻璃门,要笑不笑的,“夏小姐请。”
夏晚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把脚下的细高跟踩烂,每一脚踏得无比沉重,走过他时,他伸手挡住。
“姜总还有其它要求?”
男人盯着她伪善的笑,策划书塞进她怀里,扬唇一笑,“吃饭的宝贝,可不能丢。”
夏晚两手捏拳,十指紧绷,差点就控制不住挥拳上去,尽情宣泄从昨晚至今所有的压抑跟憋屈。
五年前的金主爸爸,五年后的甲方爸爸。
死了一个爹,又来一个爹。
----
他带她来了一家私密的日料店。
店面不大,仅有几个小包厢,他选了最大的那间。
整体日系风浓郁,让人有种一秒穿越到东京的错觉,穿和服的服务员有一口标准的日语,点餐时,他游刃有余的用日语点餐。
服务员走后,他绅士的替她斟茶,见她满眼讶异跟迷惑,低声解释:“我之前在英国读商,毕业后去了日本创业,会日语并不奇怪。”
夏小姐表示对他的过往毫无兴趣,但还是硬着头皮捧杀“甲方爸爸”,“日语很温柔,符合您的高雅气质。”
他的动作停顿了下,微微擡眼,眸光渐深。
“不用藏,我看得见。”
“什幺?”
“你在骂我。”
“...”
夏晚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副修了心理学,那犀利的眼神仿佛能一眼看穿人的心,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总有洞察人心的本事。
她端杯抿了口茶,完美掩饰被他看穿后的慌乱。
他不知哪来的兴致,大中午叫了一瓶清酒,夏晚婉言拒绝,他也不强求,一个人自饮自酌,没多久一瓶见底。
“你们公司的靳总,似乎对你不错。”
他轻轻晃动酒杯,呼吸散开浅淡的酒气,酒香扑面而来。
夏晚神色未变,淡然的放下筷子,坐的端正。
“姜总想要问什幺?”
他定定的看着夏晚,略显迷离的眸底春潮涌动,每个字音都咬的艰难,“你喜欢他吗?”
夏晚嫣然一笑,回答的滴水不漏,“于公,这个问题并不在我的专业范畴,于私,我跟姜总的私交还不足矣让我诚实回答。”
姜宁昱低眼,很轻的扯了扯嘴,笑容干涩。
“那就是喜欢。”
她并未出言否认。
她承认自己对靳北桐的靠近并不抗拒,但那种感觉究竟谈不谈的上喜欢,她不确定,或许仅仅只是欣赏跟习惯。
男人呆看着她,眸底氤氲着受伤的幽光,他喝光杯中酒,又叫服务员拿了一瓶。
一晃神,又是大半瓶下肚,清酒后劲很足,他喝的又猛,没多久便醉眼迷乱,倒酒的手有些抖。
夏晚冷静的制止他的疯狂,“别喝了,你醉了。”
“我没醉。”
他跌跌撞撞起身,走一步晃三步,夏晚起身去扶他,尽管心里不情不愿,但出于人道主义也不会眼睁睁看他摔个狗啃食。
夏晚确定他站稳,原想推开小门找服务员帮忙,谁知门刚拉开小口,他身子完整的笼罩过来。
门重新合上,她在他怀里转个身。
擡头,低眼,呼吸相撞,炙热撩人。
夏晚气息不稳,心跳声炸烂了,别过头一眼冷色,“姜总,请你自重。”
“我好像,回来晚了。”
男人垂眼,细长的睫毛一晃一动,克制自己不抱她,已用尽所有残留的理性,可即算她满眼的冷漠厌恶,他依然忍不住说出口。
“我很想你,姐姐。”
她愣了几秒,喉间似被一股蛮狠的力量紧紧掐住,呼吸断在胸腔,戛然而止。
“姐姐?”
夏晚笑着重复这两个字,擡眼看他,“姜总,你该不会以为我继续这个项目,是对你念念不忘吧?”
他呼吸收紧,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没出声。
“你还不够格,我也没有必要为你放弃那幺久的努力。”
“我知道。”他声音低下去。
夏晚被那句“姐姐”撩起成串的痛苦回忆,她压抑住喷涌的怒气,冷声道:“我们之间不管以前有什幺,但已经结束了,年少无知的事过了就过了,现在再提起,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男人沉默良久,字里行间难掩悲伤,“你已经放下我了幺?”
“对。”
她坦然的对上他的眼睛,漆黑似深渊的注视,“我想要新的生活。”
“夏晚,我,我已经改变了。”
他用了足足五年的时间,才能像现在自信的站在她面前,尽管她眼底已经没有他的影子,可他并不想因此放弃。
“你能不能...多看我一眼,我真的,不是当年那个混蛋了。”
夏晚心头堵的慌,破口的每个字音都似尖刀深深扎进她胸腔,她呼吸困难,几乎在瞬间回想起那些令她生不如死的过往。
“你别再妄想了。”
她眸色冰裂,露出商业化的微笑。
“如果你是为项目而来,我可以只谈公事,跟你继续合作。但如果你是为我而来,我会决然放弃,就像当年,放弃你一样。”
说完这话,她不等他回答,也不在乎他开心或难受,猛地推开他,拧过自己的小包,推开门。
“公事谈完,我走了,姜总请自便。”
-----
她整个下午心神不宁。
开车回家的路上,远在国外的黎总给她打来电话,直截了当问她项目进展情况。
“我听姜总的口气,似乎对我们的策划方案相当满意,这个项目过后,我会向上面推荐你,区域负责人的位置,我一直都留着给你。”
夏晚了解她的为人,她从不屑干虚假画饼的破事,她向来言出必行,说到的一定能做到。
“黎总,我...”
“晚晚。”
电话那头的女魔头亲昵的唤她名字,却是不容拒绝的口吻,“想得到什幺,就得舍弃什幺,你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我多说吧。”
夏晚抿了抿唇,侧头看着夜幕降临的北岛,风吹散她盘好的长发,如摇曳的嫩草随风飘扬。
女人又说:“我这个出差至少半个月,Summer的项目交给你,我能放心对吗?”
她呼吸一落,“当然。”
我愿意为生活折断腰肢,只愿让我深爱的人看遍这世间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