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栖鸾殿,林非念只觉身心疲惫,种种烦心之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把自己一人关在屋中,整理着桌案上的笔墨,一遍又一遍摆放着他们的位置,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
忽然,便也想起在哪里见过那锦盒的图案。
她翻找箱底,终于在陪嫁的一箱首饰里,找到了另一个锦盒,盒子的样式与华国送来并不相同,可是那盒盖内雕着的花纹却是一模一样的。
那是临出嫁前,莲娘她的,她说,那里头装着她生父的信物。
丝带缚着的发丝瞧不出什幺,可是那盒子……
难不成自己的生父与华国有关?
林非念正自思索,一个身影悄悄来到他身后,蒙住了她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尽管那人刻意压制了喉咙,让人分辨不出他原本的声音,可是那粗糙的手掌摩擦在脸上的感觉,也叫林非念一下子辨认出了对方。
“世子爷怎得有空来了,不是公务繁忙吗?”
“华国大使要给太子送礼,我便一起来了呗。当然啦,最主要的目的,自然还是来看我家小念儿啊。”楚萧然松开了手,在林非念侧脸亲了一下。
“已经一月有余,华国的使者还没回去嘛?”
“难道你不知道,华帝指定了四皇子和亲,华国使者当然要接四皇子一起回去,只是皇帝不肯放人,各种理由推脱,便是一直拖到现在。所以喽,我只能整日陪着他们,喝酒游玩,尽量安抚他们。”
相比一月前,楚萧然的脸色油光了不少,看来这一月没少得好吃好喝。
四皇子的事情,林非念刚才也听到一句,却不知道竟是和亲,古有有公主和亲,这皇子派了去别国做质子倒也见过,和亲却未曾听闻,不由得便问了起来。
“华国不同瑞国,并无男尊女卑只说,甚至有些地方女子地位颇高,所以女子亦可为官,亦可继承家业,如今华国在位那位,便是女帝。”
“华国虽是一方小国,然而国力却是强盛,当年先帝觉得他不过弹丸小国,想要一统之,然而久攻不下,倒也劳民伤财,引得百姓不满。”
“此次边境驱敌之战,我军陷入困境,三皇子能言巧舌,与华国谈下邦交之谊,才借兵获胜。”
“交和虽然谈拢,不过女帝提出,希望我国派一位皇子和亲,示意诚意。三皇子便举荐了四皇子,所以喽……
林非念对那四皇子并没有什幺喜恶,只是想到刚才太子纳妾之事,冷不丁冒出一句:“做娘娘不好吗?有了华国的支持,太子的依靠岂非更强大了。”
“如今女帝三十有五,正是如狼地虎的年纪,听说她后宫美男三千,夜里常常要几个男子同时侍寝,小四他才十二,只怕毛都没长齐,如何侍君啊,只怕要被那头狼吃掉啊……”
楚萧然和寒君欢情同兄弟,也算看着四皇子长大,那感情自然非同与她。
不过林非念自己也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又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及别人。
“不说这些了,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个图案是什幺意思?我见着华国送来的礼盒上也有这个图案呢。”
林非念将锦盒内的头发藏起,将空盒递给了楚萧然。
“这是华国皇族的标志啊,他们不同我国以龙为尊,是以凤凰为尊。据说是,他们初代的帝王,出生时身上便有凤凰印记,所以后来便成了他们皇族的标志,皇族所用器物,大多都会刻上这个印记。”
“华国……皇族……”林非念望着那印记喃喃自语。
“你怎幺会有这个,看着成色,有些年头了。”楚萧然翻动着锦盒,上下打量。
“我也不知道,翻找陪嫁的时候,偶然看到。大约是我母亲的遗物之类吧。”
楚萧然盯着林非念神秘地一笑:“你现在拿出来无妨,若是二十年前,被人知晓你藏着这东西,可要杀头的呢。”
林非念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我的傻念儿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先帝曾经想攻下华国,那时候我们两国可算是敌国啊。你拿着人家皇室的东西,不是通敌叛国还是什幺啊。也就这十来年,两国关系才开始改善的,”
“哦。”林非念木然的点了点头,却也明白过来,为何当年林老爷,便是知道妹妹珠胎暗结,也不愿意成就好事,硬要拆散两人。
虽不知她父亲是不是真的与皇室有关,不过单这一对象,落在有心人手中,怕真是要揪出个通敌叛国之罪,株连九族呢。
她从未去想过自己的身世会是如此,如今她生父可是安好,是不是还活着这世上呢?
林非念长叹了一口气,生父的事情毕竟遥远,这幺多年了,有过纠葛烦恼,也早已过去。
然而另一桩事情却近在眼前,叫她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
虽是解了禁足,林非念这几天却依旧将自己锁在栖鸾殿中,没有离开过。
寒君欢也未曾再来过,只福海送来了一些首饰,说是太子赏赐给她的。
那算是对她的愧疚,还是对她的怜悯呢?
她不想知道,更不想看到。
然而那些宫女太监闲杂时,却也难免议论纷纷。
新纳的侧妃,还未入宫,太子便赐了承香殿给她,里头的家具摆设也一并换上了全新的。
虽是纳妾,可是三书六礼一样不少,大红的花桥,铺张的仪式,除了没有那拜天祭祖,昭告天下,俨然便是大户人家娶正妻的样子。
只是这妻取得急促,寻常纳娶少则一两月的时间,多则半年时间准备,他们则数日便是完成,那幺得迫不及待。
是夜,太子在承香殿宴请了宾客,一派热闹景象。
虽是隔着一段距离,可是那灯火喧闹,却还是传到了栖鸾殿。
林非念遣走了所有宫人,只将自己一人静静得关在屋中。
今夜云深,不见月光,唯有门廊的宫灯散出一片黯淡的光芒,便如她心中的对寒君欢的感情,唯剩了那幺一星豆火,隐隐却也将熄灭。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慢慢向她的房间走来,朦胧的灯光,只依稀照出一个轮廓。
他们的身形很像,而然林非念知道,那人是不可能来的。
“天上又没月亮,傻念儿,在瞧什幺呢?”灯光下映照出楚萧然媚色的眼眸,他也不推门,只一个翻身,便从窗户里跃入了屋内。
“你怎幺又来了?”
太子新纳的侧妃是楚家的嫡女,是楚萧然的亲妹妹,他这做大哥的,自然要来参加婚礼。
不过楚萧然知道,林非念定然不愿意听到这些,便是一笑:“我想着念儿定然寂寞,便过来陪你啊。”
楚萧然脸上永远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是如今再见,林非念忽然觉得没有那幺讨厌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好几天没见了,念儿难道一点都不想我。”他靠着她坐下,揽住了她的纤腰。
林非念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迎合他,只是转了脸,对着他,她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萧然,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
“那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愿意啊。”
“那你愿意带我走吗?”
“愿意啊,可是……”
“可是什幺?原来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哄骗我的。”
“不,不,不。我对念儿可是一片真心啊。”楚萧然敛起了嬉笑的表情,神色凝重了几分,“我知道你是喜欢君欢的,今日君欢大婚,你说这些,也不过是一时气话而已。”
“为什幺你觉得是气话?我是喜欢过他,可是如今对我如何,你也是知道。你若不带我走,只怕他也容不下我了……”
林非念擡起头看着他,美艳动人的眸子浮起淡淡的诱惑,她的手主动第一次抚摸在他的脸颊上,酥软的声音透着让人难以拒绝。
“因为……我有了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