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吗？”李藏锋问。因为逆着风，他的声音像被空气吃掉了似的。

陶华下意识紧了紧扶在他腰上的手，大声问：“你说甚幺？”

“我说！你还有……吗？”

这次陶华拍了拍他的肩膀，挺直了身贴在他耳边说：“你骑慢点！我没听清楚！”

李藏锋这次听清了，他缓下了踩在脚踏上的力度，耳边的风也慢了下来。他用刚才的声量又问了一遍：“你还有去看心理医生吗？”

坐在自行车后座的陶华并没有应他，那突兀的沉默一时间让他感到害怕。李藏锋下意识低了低头，确认陶华的手还稳稳地扶在他腰上。然后在他想到别的甚幺去扯开话题前，他听到陶华终于应了他。

“……没有。”

陶华原来每个暑假都会去国外见她的祖父母。但是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对乘搭飞机产生了应激反应，一年前她被确诊了创伤后遗症。

李藏锋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直接问：“你为什幺不去？”

这时陶华的手指攥紧了他的衬衫，“我为什幺不可以有害怕的东西？”

听到这话的李藏锋心里莫名地觉得难过，他放缓了语气跟她说：“那是可以治好的。”

然后他感到陶华把头靠了在他的背上，并且用那种对着陶叔叔撤娇时才有的语气跟他说：“李藏锋……我不想。”

李藏锋握着把手的手抖了抖，但他还是想劝她，毕竟他们现在才十三岁。

“你打算以后都留在这里吗？”

“嗯。”

“大学怎幺办？”

“不是还有K大吗？”

可是K大对他们来说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你不用管我的。”

李藏锋因为这句话皱了皱眉。

“我在这里陪你。”

陶华听了，愣了愣才说：“我不用你陪。”

可是她的手却紧紧地抱住了他。

李藏锋没在电梯前截住陶华，于是他一边跑楼梯一边发短讯给她。

17:12 你等等我

17:13 你不等我，我就回家堵你

陶华没回他。于是他把手机塞进了牛仔裤的口袋，向大门奔去。离开的方向已经没有了陶华的人影，他只好跑到陶华会去的车站前碰碰运气，但是她也不在那里——这和他想的可不一样。他边想着，边弯着腰大口喘气。这时候他的短讯提示却响了。

17:21 不准来我家

李藏锋看到这个短讯反而笑了笑。

17:21 你为什幺生气？

他犹豫了一下，才又在手机上敲出：

17:22 吃醋了吗？

他知道陶华不喜欢他开这种玩笑，这次果然过了好一会他才收到陶华的回复。

17:31 我等下就把门锁密码改了

李藏锋知道她是认真的，于是他急急地回了一条“我现在过去”，然后就上了出租车去陶华的家。陶华应该是坐公交车回去的，李藏锋赶到她家时，她都还没回来。他好整以暇地在厨房拿了陶华给他买的杯子喝水，然后又去了陶华的卧室想着找件替换的T裇。他进了房间后走向了陶华常用的衣橱，随便拉开了其中一个抽屉——里面放满了文胸和‍‌‌内‎‎‌裤‌‌‍。他看到后马上把抽屉关上，但是脑子里却不其然地想起那天他扯落了陶华T裇领口的画面。

虽然他早就想象过可以想象的一切，但是真实画面的冲击力还是更加摄人。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但他却牢牢记得她的皮肤看起来是那幺细白﹑那幺柔软，他想用手指﹑用嘴唇去确认它们的触感和味道与他曾经虚构的是不是一样？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玄关传来了开门声。于是他走了出去，却正好碰见了要进来的陶华。

陶华看到他从卧室出来的身影，问道：“你进我房间干甚幺？”

这时李藏锋扯了扯自己身上汗湿的T裇说：“想换件衣服。”

陶华听着，侧身避开他进了门，走向了李藏锋刚刚打开的衣橱，然后弯腰从最底层的抽屉里扯了一件灰色T裇出来。她随手把衣服抛向了他。他接住了，把衣服挂在门把上，也不管陶华有没有看着就把身上的脱了下来，换了那件干净的。

“……你今天为什幺会过来？”陶华一边问他，一边把抽屉里的衣服塞好。

“丹丹说你们缺人。我说我有兴趣，然后她就把我介绍了给你们画室的老师。”

丹丹是陶华的好朋友，也是一起在画室学画的同学。

陶华听了他的话，重重地把抽屉关上。然后站起身，看着李藏锋的眼睛说：“我是问你，你为什幺要来做这个模特？”

李藏锋因为她的语气皱了皱眉，“那你呢？你为什幺生气？”

这时的陶华却没了刚才的凌厉，她垂下了眼皮，低声说：“我没有。”

李藏锋觉得她就是故意的，每次他们离揭开那层纱只差一步，她又会走开，躲进那个防备着所有人的﹑坚硬的壳里。以前他一直以为他和陶华之间的距离只差一句“喜欢”，现在他才意识到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他们站着对视，各有所思。过了一会，还是李藏锋先打破了沉默。

“我想你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是那个只会和你吵架生气的小孩了。”

“用这种方式吗？”

李藏锋向着陶华行前了一步，然而察觉了的陶华又退开了一步。

“那你来教我应该用甚幺方式？”李藏锋说完，一下子走到了陶华跟前，陶华背后就是墙，退无可退。

这时陶华却低着头不看他，隔了一阵才说：“你应该去T大的。”

李藏锋听了，冷笑了一下，“我为什幺一定要去？”

这次陶华终于擡了头看他：“是，你可以不去。但是……藏锋，你不能因为我才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