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不管他做什么都是无用功,柳涵既不需要他的补偿那便算了,从今往后不出现在他眼前就是,好歹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你到底要把我带去哪儿!”
宫思云答非所问:“你为什么给自己取名叫渊川?”
渊川一怔,不明白为什么,他以为极寒之地当真就是一片寸草不生的雪山吗?在那之下还有万丈的深渊,整个下界就只有他一只穷奇,从他开的灵智记事起,便一直生活在那片暗无天日的沟壑里,既是生长于此,即便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他也绝对不能忘了自己来时的路。
“算了,以后能记住你名字的大概就我一人了,好好珍惜吧。”
渊川隐隐觉察不对,“你到底什么意思!”直到现在宫思云表现出来的样子都和从前大相径庭,无甚情绪不说,每一句话仿佛都在提醒他做好准备。
“以柳涵的行事风格,他不可能真让你帮他做事,你修为倒退到这种地步,属实是没什么利用价值,你应该感谢我还能留你一命。”
明白了,他这下彻底明白了。
就如宫思云所言,他找的那处地方的确人际罕见,就连灵兽都鲜少能在此处存活,百年之久,他当时被禁术反噬的伤口真就隐隐作痛,修为更是停滞不前,若非他本事上古妖兽之躯,换做其他凡人,早就寿命耗尽而亡了。
百年时间足以消磨掉宫思云身上的棱角,身上早就没了闲钱,那股子很辣劲儿,更没了少年时期的意气风发,他整日将自己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像是对自己年少轻狂的惩罚。
渊川倒是习惯了,跟刚出生时也没什么区别,还省了修炼的苦恼,就是想做什么便做些什么,除了宫思云外无人打扰,清静。
“你今日出门干什么去了,平日不是每隔十日才出去一趟,这才过了不到三日,你又出去了?怎么,这么快就耐不住了?”
宫思云脱下大袄,抖干净上面的雪,张口间还带着寒气,“不饿吗,过来吃饭。”
渊川淡淡一笑,要是不听他提起,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已经虚弱到需要进食的地步了。其实他早就知道有朝一日会走到这一步的,这几年来身上积攒的妖气不断消散,所处之处有濒临灵气枯竭,这具身体似乎也快到头了。
没等他强撑着从榻上坐起来,一枚丹药就已经塞入了他口中,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下唇,感觉格外怪异。
他索性就干脆不动了,“你自己留着用吧,我命数已尽,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宫思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半晌,身旁的万物不断扭曲变形,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再回过神来已是数日之后。
他拖着身子一步步走到渊川躺着的榻前,眼前终于再次清晰了起来,然而看到的却并非是他真正希望看到。
渊川不过是苟延残喘,躯壳上冒着丝丝黑气:“你将我困在此处百年之久,也该满意了......让我去吧...”
“你...”宫思云听见自己声音都发着颤,抬起的手迟迟不敢落下。
“早该料到这一天了。”他骤合上双眼,等待着彻底消散于世间。
......
“......说的是,”手整个盖住他的眉眼,此情此景,口吻竟如平日无二,“你且安心去吧。”
死前最后一刻,他才缓缓吐出:“来世,不必再见。”
宫思云手下本就虚如无物的躯体顷刻间化作点点颗粒飘散在空中,又消散不见,脑中无数念头顷刻间在此坍塌。
“渊川——”
周身白光骤然升起,直冲云霄,凡人的躯壳承受着万千撕裂之感,犹如浴火重生,在万念俱灰之际,他再一次睁眼,却已飞升上界。
没等他站定,周身就被人团团围住,那道熟悉的面容变作实体,话语间嚣张如旧。
“你便是新上来的?倒是有几分实力,不如入了本座麾下,保你荣华。”
耳边那句来世不必再见萦绕不绝,嘴却快他一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