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这个?拿去好了。”牧盛遥说着,在无数紧张视线的盯视中,将手里的东西撒了出去,动作随意的仿佛只是撒了几张废纸。
赵青烈脸色果然变了,立刻给身边的手下使了眼色,收到命令的复制体一脸戒备上前,捡起地上的几张纸。
赵青烈接过翻看了两眼,眼底划过一抹精明的光,他似笑非笑地对牧盛遥说:“没想到牧博士这么配合,本还想严刑逼供的,现在可让我怎么办呢……”
牧盛遥摊开手,做了个“随便你”的动作。
然后他看见赵青烈的脸色从笑容满面瞬间变化,幽幽地说:“真可惜呢,为了避免牧博士继续妨碍我的计划,这次恐怕就不能放你走了。”
“什么计划?毁灭人类的计划?”
牧盛遥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问他:“你们为什么一心想要毁灭人类?他们之中,难道没有你们的亲人吗?”
“……为什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哈——”
赵青烈显然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他对人类积怨太深,听到牧盛遥提起的“亲人”就恨得牙痒:“亲人?我一个复制体能有什么亲人?那些该死的人类也配叫亲人?”
接下来他讲述了自己从醒来那天开始遭遇的一切不公,尽管他情绪激动,牧盛遥也没有打断他,像个宽容的倾听者。
赵青烈的故事很简单:一个意外失去孩子的家庭承受不了打击,对孩子太过思念而创造了他,赵青烈满心期待想要做一个完美的替代品,事事做到最好,结果却被无情的父母送去销毁,原因是他太优秀了,不像他们那个废物儿子。
“哈哈……那个废物,他们竟然觉得我比不上那个废物!”赵青烈疯狂地笑着,眼里闪烁着滔天恨意,“牧博士,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很荒谬?”
牧盛遥叹了口气,自从复制体合法化以后,这类事件实在发生了太多太多,无论人类创造出复制体的初衷是什么,在某些人眼里,复制体始终是异类,是可以被随意呼来喝去的玩意儿。
正因为不被珍惜的复制体们心存恨意,才会有“反人类组织”的存在。
一想到晏因也和他们一样遭遇过什么,牧盛遥就心疼得厉害,对这群人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悯。
但是下一秒,那点怜悯就被赵青烈的话毁得丁点不剩:“所以牧博士,晏因不该死吗?他身为我们的同类,明明看清了人类是怎样丑陋的面目,却还一意孤行要解救你们。”
牧盛遥睨他一眼,眸底漫起一片幽冷。
赵青烈恨声说:“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他就是第一个该下地狱的人!”
牧盛遥轻吸一口气,半天才止住满心的杀意,他说:“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但这个世界上尚有许多复制体被人类保护着,他们是幸福的。”
“这世界所有物种都有善恶两类,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看到的那样,或许你该憎恨的不是全人类,而是那些真正伤害你的人。”
赵青烈闻言嗤之以鼻:“你是人类你当然这么说,可你看看我身后的这些同类。”
他伸出手,示意牧盛遥往后面看,他身后那几个复制体气得眼都红了,盯着他的眼神像是想要把他撕碎。
“承认吧牧博士,”赵青烈继续说,“这个世界已经烂透了,所谓的病毒只不过是上天对你们的惩罚,你们应得的,人类这种自私卑劣的生物早就该化为灰土,永远消失在这片土地上。”
牧盛遥还想再说什么,赵青烈却不打算配合他拖延时间了,对身边手下说:“去,把这个人给我处理了,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药剂成分的人类。”
“只有杀了他,人类才真正没得救,哈哈……”
他说着又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控制着轮椅转了身,不断呢喃:“人类……都该死……全都该死……”
砰砰砰响亮的枪声骤然惊扰夜色,附近尚还亮灯的几个窗户慌忙熄灭,枪响过后,只剩一片死寂的风声。
赵青烈操控着轮椅刚出门,一把冰冷的枪口就对准了他的脖子,来人冷冷地出声:“别动。”
借着屋内透出来的微弱光线,赵青烈先是看到外边倒地的同伴,随后看清了拿枪抵着他的那个男人,一张极其英俊的脸,此刻却用冷漠的表情对着他。
赵青烈呲牙笑了:“好久不见啊周队长。”
“少废话,想活吗?”周决野一点要与他叙旧的心情也没有,贴着他脖颈的枪口往下压了压,几乎快要捅进里面去。
“咳咳……”赵青烈不适地咳嗽起来,面上没有半点被威胁的恐慌,喉咙沙哑:“周队长就没想留着我吧?”
周决野冷冷凝视着他。
赵青烈不怕死地开口:“第一次被你威胁,居然是你要救自己的情敌?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哈哈……”
抵着脖颈的枪发出极轻微响动,赵青烈喉咙一滚,笑声骤停。
周决野居高临下地蔑视他,压低了声音:“那你不妨猜猜,我这把枪能让你死几次?”
赵青烈喉结滚了又滚,几秒过后,他用稔熟的语气示弱:“老大,别这样,好歹也是一起杀过丧尸的交情。”
周决野不欲与他多言,“让你的人停手。”
“这会儿再停手恐怕晚了吧?”
赵青烈做出一脸谄媚讨好的样子:“周老大,周上校,要不然我们合作一次,里面的人估计也不行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您回去还能少一个竞争对手。”
周决野:“嗯?”
枪口死死压着喉管的感觉实在不好受,赵青烈又咳嗽起来,边咳边哑着嗓子大喊:“住手!都别再开枪了!”
周决野握着他的轮椅靠背,枪抵着他往回走,里面的人见状脸色骤变,谁都没敢再贸然开枪。
被打成骰子的破烂沙发后边,
牧盛遥右上臂中枪的部位汩汩流血,他咬着牙用手指把嵌入身体的子弹硬生生抠了出来,忍着疼,等待异能把身体复原。
周决野没耐心:“出来。”
牧盛遥歪在沙发后边粗喘着:“来这么晚,你是故意的吧?”
周决野一脸不近人情,“不是为了他,谁来救你。”
牧盛遥非常“优雅”地骂了句脏话,讽刺他:“看来你也不怎么在意世人安危,我死了谁当救世主?”
“那关我什么事。”周决野说。
听着他们的话,赵青烈拍了拍手,一副看好戏的精彩表情,“没想到最人被期待的两位英雄,背地里居然这么无所谓,我看咱们也不一定非得当敌人嘛。”
周决野枪口又往下压了压,“关你屁事,让你的人滚开。”
赵青烈虽然不甘心,却不得不让屋里的人全部退出去。等到牧盛遥的血止住了,周决野挟持着赵青烈,两人从众多复制体的注视下慢慢退走。
直到退至门外,牧盛遥正要上车,坐在轮椅上逃无可逃的赵青烈终于坐不住了,他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竟连命都不顾,从轮椅扶手之间抽出一把刀,毫不迟疑地捅向了周决野腰侧。
尽管周决野反应很快避开了,那刀锋还是贴着他腰侧皮肤擦了过去,衣服被割开,溅出一片血迹……
枪声再度响起,因避开的动作滑了一下,射出的子弹穿透了赵青烈的右侧胸腔!紧接着在一片杂乱震耳的枪声里,无数藤蔓陡然间拔地而起,形成牢笼将所有复制体困在其中。
赵青烈痛得失去知觉,拼命在心中大喊:“001!001!”
藤枝将他们的四肢捆绑,杀人的复制体们转变为待宰的羔羊,一个个面露痛苦。周决野抬头,望着那座藤蔓编织的牢笼,望着里面十余个复制体嘶声哀嚎的模样,那画面太熟悉了,就像人类最初遭遇灾难时的恐惧。
这些复制体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周决野不喜欢用异能对付普通人,但,前提得是这些人与他没仇——他可还没忘,上辈子这群人是怎么把他的宝贝一枪一枪夺去生命的。
就在他思考着该怎么把这些人剐成碎片还不弄得到处都是血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机车的嗡鸣声,越来越近了……
周决野和牧盛遥同时转过目光,只见一辆黑色重型机车飞快驶来,车上坐着一个人,散开的发飘在风里。
机车在他们附近转了个弯,停下,晏因从车上下来,没管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复制体,目光先从两人身上扫过。
他眉头皱了起来:“你受伤了。”
话是对着周决野说的。
周决野抿抿唇,幸好没来得及恢复,他解释道:“不小心蹭了一下,没觉得疼。”
被忽略的牧盛遥默默喝了一缸醋。
“不疼?”晏因脸色难看,上前轻轻掀开他衣服边缘,看着溢出的血慢慢滑下来,眸子暗了。
周决野不得不把伤口治好,他拉过晏因的手,放在正愈合的伤处,“真的不疼,你看,已经好了。”
“宿主,就是现在,他对你的信任很高,快动手!”001在脑内疯狂催促。
晏因的手指落在那道愈合的淡粉色印子上,用了点力气,把那处皮肤都揉红了。
“嘶。”周决野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腕骨,玩笑似的,“宝贝,快别勾我了,这么多人呢,老公都快被你勾硬了。”
晏因低声说:“对不起。”
“什……”
还没等周决野问完,陡然只觉手腕剧痛,下一秒这个高大的男人被一脚踹开!
晏因身手很好,几乎是周决野当初手把手教出来的,如今又来了一招出其不意,等到周决野意识到的时候,手里的枪已经被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