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询问来的太过突然,都没什么铺垫说来就来,范思哲迥然一惊,抬头一脸懵逼的望着袁懿。
袁懿的笑带起眼角几条细细的褶子:“我已经把我的糗事都坦白给你了,说明我是真心想试试跟你在一起,当然,我和谢可易这段婚姻现在是真的走到尽头,也再没有丢卒保车的必要,我会尽快跟她离婚,这是我给你的承诺,至于愿不愿意跟我交往,你说了算。”他把选择权交给眼前的人。
范思哲紧张的都站了起来,一个躺在床上的病人不养精蓄锐恢复身体,选择在这种时间地点表白心意,实属牛头不对马嘴,但他就是爱听。
“我……我考虑一下。”其实他恨不得当下就鬼哭狼嚎的大叫八百遍“老娘愿意”!好歹这是他几个月天天朝思暮想的人,风雨无阻的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给他提供五打一素材的工具人,现在梦想照进现实,他激动的浑身瘫软就像一片裙带菜,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假矜持一下,哪怕三分钟。
“嗯。”袁懿没有任何不悦,只是在读到他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表情后,暗自腹诽:你就装吧。
袁懿是一星期后出的院,暂时还没去律所,只是在家边修养边处理工作上的事。晚上祁阔亲自登门拜访,却不是来探病的——袁懿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来开门的是范思哲,这是祁阔意料中的事,这小犊子竟然把中午买的排骨牛肉都提到办公室来了,一下班就踩着点的往外跑,浑身燃烧着奋不顾身一头扎进情海的雄心壮志。反而是范思哲,在袁懿家中迎接自己直属领导让他颇有几分不自在,怪不好意思的。
“祁老师,我在煮汤,您喝点吗?”他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在说出这句话后才发现更尴尬,他就像个家庭主妇在给丈夫煨汤,恰逢丈夫的朋友来家里造访,于是便热情接待。
“不喝,他在哪里?”祁阔面不改色,没有丝毫诧异。
“在书房……”
不等范思哲说完,祁阔就径直往书房走去,似乎没空搭理这个贤内助。
袁懿正在书房里看材料,宽大的木质茶几上摆了一大壶茶,手边是两包撕开的烟,倒是烟灰缸里的烟头不算太多,看来这半残还算有所收敛了。
“我发给你的视频看了没?”祁阔坐到他对面,薅起桌上的烟给自己点了一根。
“看了。”袁懿答着话,眼睛却没离开手里那摞材料。
“你有什么想法?”
袁懿说:“就算我知道是被人暗算又能怎样,这么多年职业生涯,恨我的人不计其数,我上哪儿揪那个始作俑者?”
“顺藤摸瓜,”祁阔靠在椅子上吞云吐雾:“交警队判了撞你那辆车的司机全责,据那个司机自己说,他就是想抢个红灯,只是没想到你的车也踩着绿灯起步,所以就撞上了。”
袁懿哼笑,懒得发言。
祁阔继续道:“但据监控上显示,那时候距离他那个路口的绿灯还有七八秒,显然不存在抢红灯一说,他显然就是闯红灯,加上司机查了尿检,排除酒驾和毒驾,也没有精神病史。综上所述,这个司机撒谎,并且从监控上能清晰看出,他是在确定你的车子是停在相邻马路的第一辆后,才突然加油打方向盘左转撞上去的,动作意图很明显。”
袁懿用没有残的那只手杵着下巴,笑呵呵道:“哟,祁大法官怎么突然帮我伸张起正义来了?你担心我?”
祁阔心烦的一挥手:“你他妈滚犊子,我是见不得这种黑恶行为在我眼皮子底下横行,你好好想想是得罪什么三教九流的人了,要么就是你睡了某个小处男吃干抹净不认账,人家找你寻仇来了。”
袁懿用仅有的一只手一拍桌子,像是玷污了他的贞洁牌坊一跃而起:“放屁,老子这几个月忙的跟孙子一样,哪有时间找小处男?”
祁阔把烟头掐了,拍拍屁股站起来:“谁知道呢,反正我提醒到位,剩下的你自己办,作为华海第一大状,以袁律你有仇必报的德性恐怕咽不下这口气吧?”
袁懿恼怒的鼻孔喷气:“……”
“走了,家里小孩还等着我呢。”话完,祁法官满脸洋溢着肉麻而不自知的笑,迈着大步离开袁宅。
祁阔信心十足的以为自家小孩乖乖在家待着等他回去,殊不知——
“小筠,你多吃点儿肉啊,”白辛月再次把扣肉和香辣鱼往翁小筠面前推了推,菜盘子都快挤到他脸上了:“基层法院的案子又琐碎又伤神,你都比上次见面瘦了,赶紧补补。”
翁小筠弯起眼睛笑的阳光灿烂:“谢谢阿……阿姨,我吃很多了,你也多吃点,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他是真的别扭,不止那声“阿姨”叫的别扭,他一看到白辛月就像被逆着撸毛的猫,实在舒坦不起来。白辛月曾经是祁阔的女朋友,现在却是他的预备后妈,而祁阔现在是他男朋友,这感觉……完全就是一根屌串联起了这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关系。
不得不说白辛月心理素质太好了,好像她跟祁阔那段大学恋情压根就没有存在过,在面对他包括上次在酒吧面对祁阔和袁懿时完全零压力,谈笑风生一路开挂畅聊,那副春风和煦的模样一般男人着实难以招架。有知识的女性,再添加上一滴滴自信,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就是王牌在手的人生。
“不行不行,我不能再吃了,”白辛月佯怪的瞪着翁展意:“翁老师最近老是给我做高碳水高热量的饭菜,这两个月我长了6斤,我崩溃了。”
这恩爱秀的,貌似波澜不惊,实则惊涛骇浪。今天老翁叫他回来吃饭的原因就是让他来认认这个后妈,亲身体验一把他们之间融洽亲密的感情?
他尽量保持面部表情不失控,脸都快笑僵了:“我爸做饭就是好吃,我快高考那段时间,老翁给我做了一个半月的营养餐,我足足胖了二十斤,全身都是幸福的肥肉。”
翁展意被女朋友和儿子变着法的夸,夸得舌头都笨了,嘴角挂着甜滋滋的笑,就是说不出别的话。
估计是因为翁小筠回来了,白辛月也不方便留的太晚,吃完饭洗洗碗,她就借口说明天还要去社区做公益普法活动,先回家了。
剩下父子二人在家,翁小筠看着老翁一晚上欲语还休的模样,主动问老头子是不是有话要说。
翁展意有些难以启齿,在斟酌了一会儿后,这个法学院的教授最终支吾着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小筠,如果我跟辛月阿姨在一起,你会不会介意?”
得嘞,看样子这俩人已经火速发展到要结婚领证的地步了,他翁小筠能说什么呢?老翁不知道白辛月曾经和祁阔的恋爱关系,更想不到自己儿子跟祁阔会有一屌,在他看来这段关系就是水到渠成的金玉良缘,没理由反对的。
“老爸,我说过,你开心就好,不用问我的意思,你做了十几年的单亲爸爸,不必为了顾及我的感受单身一辈子,我已经二十五岁了,现在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翁展意始料未及,他一直把儿子当个长不大的小孩来看,爱偷懒爱跟他撒娇,处处要他叮嘱照顾,没想到这孩子在他目光所不及之处,悄悄的长大,羽翼渐丰,成熟了。
“你说真的?你真的不生老爸的气?”
“当然是真的,”翁小筠凝视着老爸,顿了几秒:“你别生我的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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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阔在家等到十一点,小孩还没回来,他纳闷一顿晚饭不至于吃到三更半夜吧,于是给翁小筠发了条微信。
祁货可居:还在翁老师家里?不想回来了?
过了十来分钟,消息提示响了。
小蜜蜂:我在我这边,今晚不过去了
字里行间都是失落的泣诉,看得祁阔不明所以,不是说了回家吃饭吗,怎么像是吃了一肚子气?他等不了慢条斯理的发信息,直接弹了视频过去。
才响了五秒视频就接通了,翁小筠窝在自己床上,手机怼着脸,宽松的睡衣揉得皱成一坨,像只懒散沮丧的猫咪,乱糟糟的头发遮了半张脸,忧心忡忡。
“怎么了,一顿饭吃的失魂落魄?”
翁小筠大半张脸陷在枕头里,只动着嘴说:“如果我告诉你你前女友就快成我后妈了,也就是你未来丈母娘,你什么心情?”
祁阔愕然,就算他知道白辛月跟翁展意在交往,就算他想过这俩人也许会走到一起,但当现实落成时,他还是嗝楞了几秒,他也尴尬啊。
“今天翁老师让你回家吃饭就为了宣布这事?”
“是吧,两个人都神神叨叨的,暗中使眼色,以为我没看见。”
俩人沉默了,屏幕里只剩下无声的喘息,和慵懒着互相端详的目光。
一分钟后,翁小筠语出惊人道:“祁阔,如果我告诉我爸咱俩好上了,你猜我爸会是什么反应?”
祁阔双腿交叠搭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拉开一截领带,半仰着头松了两颗衬衫纽扣,呈现出一种格外迷人的松弛感:“你试试?”
翁小筠被老男人吸住了,明明衣冠齐楚,却散发着一丝不挂的诱惑,明明视频里连大腿都看不到,他脑子里却能精准的构建出祁阔下半身的姿势,并且臆想出他那双长腿交叉相叠在原木色的茶几上,会是怎样一种飞沙走石的暴力性感。
他早就发现祁阔松领带的这一小动作是他的死穴,那骨节分明的指头只需抠着领结往外一拉,他立马就察觉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觉得祁阔拉的不是领带,而是他浑身叫嚣的多巴胺警报。
大晚上的,真是个老奸巨猾的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