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赫的嘴被捂得死死的,眼睁睁看着魏良昼走到一边,拿起了洗手台上的大理石香熏瓶,照着他的脑袋举了起来。
他想说自己是他堂哥,他爸是他叔叔,他这么干帮派里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他......对上魏良昼的视线,那些挣扎力气一下绝望的松了,软在地上,身后的人拽都拽不起来。
他没想在这弄死他。
斯斯文文的男人挽着衬衫袖子。
魏良昼脾气不好,他心里有火,不可能让赵赫在他消气前死了。
他掂量着手里的香熏瓶,还行,砸不死人。
正举起来要砸下去,身后隔间的门忽然开了。
就在那一秒之中,魏良昼将手里的香熏瓶往赵赫衣服上一扔,还用脚往他身下踹了踹,一脸若无其事转身,正看见宋缎从隔间里伸出个脑袋,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你们在干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赵赫激动蹬着腿。
魏良昼要给他脑袋开瓢!魏良昼要把他弄成傻子!宋缎!宋缎你他妈看见了吗!!!
你不让他动他,他背着你私下动手,他对你阳奉阴违!宋缎!!!
魏良昼不动声色往左边挪了一下,猛踩住赵赫脚踝,骨头咯吱响着,赵赫表情又扭曲了几分,老实下来不敢再动。魏良昼顺便挡了挡听到动静,偏头看向他身后的宋缎的视线,“没干什么,赵赫不是受伤了吗,正打算让人送去医院收拾一下再给他爸送回去,他不老实,我让人抓着他点。”
末了,强调一句:“没要对他干什么,你不是不让在公司闹出人命,我听你的。你不会不信我,才出来查看吧?”
魏良昼一眯眼睛,宋缎立马收回了目光,扒着隔间门,睫毛小刷子似地在眼睑投下一片扇形影子。
“不是,”他慢慢道,“你过来。”
魏良昼抬脚走过去,高大的身影把他笼罩住,也把这小缝隙遮得死死的。
“怎么了。”他问。
宋缎吸了口气,抖着指尖捏着一条红色蕾丝三角裤,咬着牙掀起眼皮,眼神凶得像是要扑上去咬魏良昼一口。
但这里还有魏良昼的手下,他好面子,有火也不敢发太大声叫别人听了笑话,只愤愤捏着那条骚气蕾丝内裤摔到魏良昼胸前,再压低声音质问:“你什么意思?!你让我穿这个!!”
魏良昼接住胸前滑落的内裤,“就这一条,不乐意你就挂空挡。”
不等宋缎眉毛带着怒意扬起,他紧接着就说:“乐意就给你五十万。”他捏了捏那条崭新的蕾丝内裤,“即时结现。怎么样,穿不穿?”
厕所门在他面前嘭地关上。
魏良昼也不在意,喉结滚动响起一声低笑,正要转身继续收拾赵赫,刚关上的厕所门又打开了。
宋缎绷着脸朝他伸手:“给我。”
魏良昼挑了挑眉,把蕾丝内裤递给他。宋缎从他手里抽过内裤,一脸郁闷的撇嘴:“变态。”
然后关上门继续换衣服去了。
五十万,不穿白不穿!
他被折腾得一身狼藉,就是穿上衣服也是黏糊糊的难受,他扯了一堆纸擦掉腿间流下的粘腻液体,还是觉得难受,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洗澡。
宋缎换好了衣服,那条价值五十万的风骚内裤也乖乖穿在了身上。
出去前,小心把那个折磨了他一下午,已经耗没电,被水光润泽得湿漉漉的跳蛋用自己的旧衣服裹着,看也不看一股脑塞进装衣服的袋子里。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外面已经没有别人了,只有魏良昼靠着洗手台,手里拿着根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宋缎出来,他反手把烟在垃圾桶上碾灭,过来接宋缎手里的袋子,帮他整理了下衣领,然后又把一张卡塞进他胸前的兜里,“五十万,到账。回头自己查。”顺便问道:“饿了吧,带你去吃饭。饭店订好了,你常去的那家。”
淡淡的烟草味随着他的动作一块飘了过来。
宋缎记得魏良昼以前是不爱抽烟,也滴酒不沾的。
这人心里傲气得很,完全是个不可一世的大少爷,谁都瞧不起。
心里最苦闷的时候,顶多就发泄在拳头上,发泄完了,再由着身边的人给他擦掉血渍,重新换上温文尔雅的笑脸。
那模样,任谁看都是那种能动口绝不动手的上流社会人士,矜贵傲慢,仿佛之前像个没有理智的野兽宣泄暴力的人不是他一样。
无论怎么发泄心中暴戾,他却绝不允许自己沾这些麻痹神经的东西,放任自己沉浸在虚假的快乐里逃避现实的苦闷,他瞧不起那样的人,他是越苦闷越要迎头而上。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竟然也会碰这些他瞧不起的东西了。
宋缎心里有些闷闷的。
这些年他脑子混得很,天天围着魏良昼打转,却几乎没怎么真正瞧过他,整个人都像是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专注的想着自己的事情。如今忽然发现,几乎是自己从遇见开始就成了自己整个世界的人,自己竟然也不是那么了解,一时间有种从一场幻梦里被拉到现实中来的冰凉,被泼了凉水一样的冰凉。
魏良昼好像和他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不一样了,可他却不知道这变化什么时候发生的,也不知道怎么发生的。
他心里又不好受了。
魏良昼发现自己不过提了句一起去吃饭,这人眼瞅着无精打采,黯然失色,好像那没浇水的花一样瞬间就蔫巴的样子,眉心突突直跳。
心说不就吃个饭么,这人怎么又低落成这样了?他又怎么着他了?
帮里都说他们二把手性子直率,办事利落,只有魏良昼知道这人私底下心思百转千回的,难以琢磨,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宋缎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顿了顿,道:“......你要是吃腻了那家,我给你换一家还不成么。”
可别郁闷了,再给他摆会脸,他可就不惯着他,让他直接去床上吃。
“走吧,”魏良昼一手提袋子一手插兜,脑袋朝外面摆了下示意他别干站着,跟他走,“想去哪吃,吃什么你说就是了。我不至于这点事还要限制你。”
转身刚走出一步,袖子沉了一下。
宋缎揪住了他的袖子,闷声道:“我想回家吃。”
“身上黏,要洗澡。洗完澡才能吃饭。”
魏良昼缓缓低头,看向他扯着自己袖子的手,多看了几秒。
别看魏良昼人长得清雅温柔,笑起来的时候很有古时候那种温润贵公子的感觉,不笑的时候却让人觉得格外不好惹,眼瞳黑得像是能吸光一样,被盯着的人多半要心惊肉跳,暗自忐忑一会。
每次魏良昼用这种没有表情的眼神盯着宋缎,宋缎都觉得对方是在警告自己。这会也觉得对方是不愿意让他抓他袖子,在无声的施加压力,逼他自己收回手。
但宋缎没有按照对方的心意撤回来,他琢磨了一下魏良昼对他的态度。
按理说,他现在在他那就是个罪人,他要可着劲折磨他才对,而且之前也说了要他当个床上玩物之类的话,其实宋缎心里都做好魏良昼要把他送出去,真让他给很多人卖身的准备了,他不就是想折磨他出气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跟赵赫......魏良昼不该这么生气,也不该冲过来收拾赵赫。
真把他当玩物,顶多回头收拾下他。
所以他其实没有想让别人睡他,就只想自己睡他,所以才冲赵赫发火了?
宋缎想了想,觉得有一个词可以微妙的定义他俩现在的关系,比起阶下囚,更像是......情人?
这对他来说是好事,真当魏良昼的阶下囚,他的处境绝对会比现在艰难一百倍,更没有自由可言,情人就不一样了。
他快速把自己之前接触过的,那些大佬和他们包养的小情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回忆了一遍,想了想那些小情人都是怎么做的,意外的发现,他其实可以尝试一下那种......恃宠而骄的调儿?
也就是,其实他从不用那么顺着魏良昼,但直接呛声就很没有职业素养了。
想着其他职业情人都是怎么做的,宋缎缓和了语气,他不跟魏良昼对着干了,他选择......撒娇示弱。
就看魏良昼吃不吃这一套了。
在魏良昼充满压力的凝视下,宋缎上前一步,把他袖子抓得更紧了些,软着声说:“哥,我不想在外面待了,我现在就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吧。”
此时两人站得距离已经突破了一般的社交距离,还是宋缎主动的,宋缎无法再平视他,只能稍微仰起头。
他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这么大胆的试探会不会适得其反。
魏良昼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从来都不直接说,他就喜欢让人看他眼色猜,可偏偏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这事本身就很难分辨。他不高兴的时候也会笑,笑得格外灿烂,有时高兴也不笑,反正宋缎觉得很难揣摩。
不过这次他赌对了。
魏良昼沉默的时间里,其实是在享受。
他不想出声打断现在这一刻带给他的欢愉,只要他不动,就能将他最享受的时刻从短暂的一秒,延长至好几秒,那他的快乐也会被延长。
即使只是从一秒变成几秒,他的收益也是在翻倍。
对商人来说,这就是大赚特赚,赚得盆满钵满。他是不会错过这种机会的。
他定定看了一会,然后把手伸了出去,宋缎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试探着把自己的手握上去,魏良昼抓紧了他,心情不错道:“回家?我家什么时候成你家了?你跟我是一个家吗,就让我带你回家?”
宋缎刚要抿嘴,就听魏良昼说:“家里可没现成的吃的,一会路过超市先跟我下去买点菜。你看着点,别回头菜买完了又不吃。”
他拉着他的手往外面走:“心眼挺多啊,想让我给你做饭吃就直说,你哥我又不是不给你做,你比我小好几岁呢,我能不让着你?别跟我弯弯绕绕耍心机,小心下回我不高兴,我装听不懂,让你在心里憋死,懂?”
宋缎亦步亦趋跟着,撇嘴。谁耍心机要吃他做的饭了?他就是想回家洗澡而已。
路过垃圾桶,看见上面的烟头。
“......下回别抽烟了。”
上月的枪伤还没好。
魏良昼瞥了他一眼,“行。别人递的,我就没事顺手烧来玩玩,不抽。”
宋缎没说话,盯着两人牵得紧紧的手。
心里又不高兴。
干嘛总是对他很好一样。
总是纵容他迁就他,搞得他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一时怒火上涌想着杀了他算了,宁可错杀十个也别放过一个,一时又舍不得,狠不下心。
那时见魏良昼车翻在地,周围浓烟滚滚,他捂着血流如注的枪伤躲在即将燃爆的汽车后,被周围建筑里的敌人拿枪对准,堵在那里,是宋缎又咬着牙不管不顾冲了进去。
看见魏良昼半死不活的,车又要烧起来眼看要炸,脑子一懵,什么都想不起来,就想着怎么把人救出去。
事后坐在名下医院里,坐在魏良昼的病床边,宋缎自己都想给自己跪下了。
局是他布置的,消息是他走漏的,人是他要坑的,结果自己冲进去陪他一起走这个死局,愣是绞尽脑汁把死局盘活了,折腾得魏良昼中了枪,他自己也一身伤,他图什么?
不想承认自己脑残,宋缎就拼命安慰自己,自己这是机智的通过共患难赢得魏良昼的信任,他就是故意这么设计的,才不是自己坑自己。
这才觉得好受些。
“你别对我好了。”他小声嘀咕,盯着魏良昼腕上晃荡着的纽扣。
不然他真下不去手。
他没有跟坏蛋仇人发展出多余情感的爱好,就不能纯粹点,来那种打得头破血流,不死不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