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沫轻嗤，“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关我什么事？我的好奇心再重，也还没到这个地步。”

“那夜道友不如满足下我的好奇心。”

穆珏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扇坠，言辞却一句比一句犀利，“我看夜道友也不像是纯粹的武修，甚至这副指套也不是你的本命法宝，不知你这般刻意隐瞒实力，是为什么？”

江沫现在一点都不想理他。如果穆珏足够了解楚胜的过去，那么，和他说得越多，她暴露地就越快。

真是麻烦啊。

穆珏见好就收，没再继续咄咄逼人。

他们在火蚁林里走了两个时辰，按理说以楚胜的修为，坚持不了这么久，结果却游刃有余。江沫看到他手心握着一块黢黑的石头，散发幽幽灵光，赫然就是在黑市淘下来的那块蓄灵石，能够储存灵力，随用随取。

火蚁林的尽头是一条细长狭缝，罡风凛冽，几乎能吹散金丹修士的护体真气，楚胜在这样的罡风之中更是摇摇欲坠。

穆珏扬扇轻挥，一团清气包裹在众人身边，似乎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将罡风隔绝在外。

“这一块区域禁制颇多，飞行法宝没用，沿着这条狭缝一路向上便是主峰，底下是炎谷，周边生有不少灵药，大家若要采集，务必小心。”

穆珏身轻如燕，脚尖在岩壁上轻点几下，找准一个落地点，稳住身形，回身道：“在下在前方开路，琴姬道友、夜澜道友和楚道友居中，老怪物，劳烦你殿后了。”

狭缝过于狭窄，仅能容纳一人通过，他们踩着岩壁周围凹凸不平的石块，小心前进。

楚胜紧跟在穆珏身后，琴姬不想管楚胜死活，便让江沫走在前面。

这条路实在崎岖，除了他们没人踏足，但却是离山顶最近的一条道，若是一切顺利，抛去那些元婴修士，他们将会是最早一批到达山顶的。

刚开始一切顺利，江沫还顺势采了十几株年份很不错的灵草，但走到半途，就听到一声厉啸，随后一只大鹏从上空飞过，双翼展开，遮天蔽日。

琴姬惊呼一声：“九阶巅峰！”

这是相当于人类金丹大圆满的境界，而妖兽在十阶之前普遍比人类修士更强，跟别说他们在这种地方，根本施展不开。

众人只能祈祷，以大鹏的庞大身躯，不会进来，可它虽然进不来，却可以想办法混乱逼他们出去。

大鹏展翅拍打山壁，大量碎石跌落，避无可避，众人只能被动防御。

“啊啊啊！”

身后传来一声痛呼，枯藤老怪的身躯不知何时被什么东西击穿，半边肩膀被削去，胸口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破洞，血肉白骨清晰可见。

血肉横飞，溅了琴姬一身，枯藤老怪很快了无生机，直挺挺地跌入岩浆池内。

琴姬都要吓疯了，“这是怎么回事！”

穆珏神情凝重，“山上大大小小的禁制很多，这些禁制连元婴修士都头疼，应该是有什么禁制被大鹏击落到老怪物身上了。”

这短短几息功夫，就丢失一位主力，脚下是万丈深渊，岩浆翻滚，头顶大鹏虎视眈眈，无论哪里都是死路。

大鹏的第二轮攻击到来，又是一堆碎石落下。

琴姬气恼，祭出七弦琴，“老娘跟你拼了！”

铮铮铮——

琴音如雨点落下，道道音波攻向大鹏，就见大鹏鸟难耐地翻转身体。

穆珏见状道：“夜阑道友，随我上去，今天若不击杀大鹏，怕是无法善了。”

“好。”

两人动作极快地攀爬上行，琴姬双手不停，靠音攻干扰大鹏，穆珏和江沫已经近身，各施手段直面妖兽，唯有楚胜待在原地，眼巴巴地抬头看着。

他知道，以他现在的修为能力，现在去凑热闹就是一个死，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就已经是万幸。

每到这时，他都会觉得自己份外没用。

常年生活在凤凰山这样极端的环境里，大鹏练就了一具刀枪不入的肉身，也不知道它是吃什么长的，身上萦绕着一团浑浊死气。

江沫一拳拳打在它身上就像在挠痒痒，双拳沾上死气，侵入灵脉，连灵力运转都变得迟钝起来。

天道扇面流光溢彩，大片金光洒落，给万物镀上一层鎏金。

穆珏天生佛骨，虽还未正式修佛，但有些能力是天赋，譬如这种金光，便有净化之用。

江沫精神一震，穆珏这时候已经缠住了大鹏，没了死气之后，大鹏原本嚣张的气焰顿减，和穆珏打了个五五开。

“唳唳！”

眼看打不过，大鹏尖啸一声，又一只八阶黑鹰朝飞过来，卷起滔天气旋。

穆珏和江沫相继被卷到空中，穆珏咬咬牙，“夜阑道友，到如今你还不出全力吗？”

江沫无奈一叹，她的小马甲大概又保不住了。

在黑鹰利爪落下之时，江沫反手扔出一块玄龟甲，龟甲化作盾牌，不仅挡住了黑鹰的攻势，还将其震出数丈之远，转眼间，江沫手里多了一把长弓，灵箭架于弦上，三箭齐发，射向两只巨鸟。

是她？

又是她！

楚胜震惊地看着那个持弓女子，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双手死死扒住周围石块。

大鹏振翅，轻松挡下两支箭矢，黑鹰的等阶到底是弱些，没能躲开，翅膀中了一箭。

有了江沫全力输出，穆珏顿觉压力一轻，琴姬一看有戏，双手弹得更快，琴音急促，化作利剑，直击妖兽元神。

黑鹰和大鹏痛苦啸叫，却也因此被激发了凶性。

江沫看到空中有一些飘荡的光点，因为他们的斗法开始移动，那些是游离在外的微小禁制，刚刚枯藤老怪的下场他们都有目共睹，如果被这些光点碰到，后果可想而知。

但若是利用起来，这些光点也可以是杀敌利器。

“穆道友，禁制。”

江沫看了穆珏一眼，后者很快心领神会。

扇上蓝光闪耀，滔滔洪水从天而降，化作惊涛，将黑鹰和大鹏冲散，于潮水中起伏不定，一只蓝翎白凤冲天而起，到了半空忽然一分为二，一只奔向大鹏，一只飞向黑鹰。

剑意凛冽，异火森寒，黑鹰直接被冰封了身躯，而大鹏也正承受元神灼烧之痛，穆珏瞅准方向，两脚把它们踹向游离禁制。

冰封的黑鹰碎成渣渣，大鹏也被洞穿躯体，临死前的那一刻，大鹏的怨念到达极致，双眼猝然射出两道猩红激光，穆珏速度极快地避开，可身后山崖却被击碎，大量碎石落入山涧。

“糟了！”

穆珏想到还在狭缝中的楚胜和琴姬，刚想去救人，有一道身影却比他更快。

江沫看到楚胜被一块大石头击中，筑基期的防护罩根本抵挡不住这样的冲击，应声而碎，他也被带着向岩浆池坠落。

入池之前，江沫接住了他，一层冰蓝火焰笼罩周身。

岩浆温度再高也是凡火，于异火面前羞惭退却，如此两人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曾烧断。

楚胜目光冷淡，手中一把匕首捅向对方心口，被江沫徒手截断。

鲜血划破掌心，顺着刀锋滴落，江沫淡淡道：“这是你第二次想杀我了。”

楚胜怒目而视，“这也是你第二次用别的身份接近我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江沫看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复杂，温柔、委屈、埋怨，或许还夹杂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楚胜分不清楚个中真假，这七年，他虽身处大泽，中原的一些事也是知道的，比如绮罗仙子与魔宫幽冥堂主结为道侣，叛弃仙门，被破云宗逐出门派。

这更加让他觉得，江绮罗伪装成的莫师姐，可能真的只是为了骗取他的元阳，对他并无感情。

楚胜握紧刀柄，真想就这么一刀扎下去。

毫无征兆的，楚胜手腕受到牵扯，被江沫拉了过去，匕首快速没入她的心口。

她笑着问他：“这样的话，你满意了吗？”

鲜血从女人胸口涌出，他的手上也全都是温热血液。

是江绮罗的，也是莫师姐的。

楚胜脸色惨白。

明明很想杀她，可现在真的动了手，却又慌乱无措，没有半点快慰。

“为，为什么……”

江沫没能回答他，灵力损耗、失血过多让她晕了过去，易容法术撑不住了，变回本来面貌，那张楚胜厌恶痛恨到极致的面孔，这时候对着，他却发现自己居然恨不起来。

楚胜揽住她，将人带出岩浆池，穆珏和琴姬都在外面，一看他们满身是血，尤其江沫胸前还插着楚胜的匕首，一时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啊？”

饶是穆珏猜到他们二人有旧，也被这一幕惊到了。

琴姬看着换了张脸的江沫，迟疑半晌，“这是夜阑妹子？”

楚胜拔出匕首，又是几股鲜血飞溅到脸上。他翻找出当初江沫给的九转还魂丹喂她吃下，伤口很快愈合。

穆珏略通医术，浅浅按了下脉，就知道大概怎么回事。

“她身有暗疾，根基有损，应该是进阶失败导致的，九转还魂丹对这种伤势没用，现在只是有些虚弱，性命无碍。”

楚胜没由来的松了口气。

琴姬打断二人，指向不远处的岩壁，“你们看那。”

那里因为刚刚大鹏的临死反扑而崩塌，此时出现了一个洞穴。

穆珏道：“我们都损耗不小，先去那里整顿一下。”

一行人沿着岩壁攀爬而上，楚胜带着江沫有些吃力，穆珏想把她接过来，他又不肯让别人碰她。

楚胜现在对她的感官乱得自己都说不清楚，但他知道一件事，江绮罗是死是活，是好是歹，都是和他的牵绊，就算清算也是他们之间的事，他不容许有别人掺和进来。

洞穴很大，容纳他们四个绰绰有余，若不是大鹏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任谁都发现不了岩壁之后竟还别有洞天。

穆珏先查看了一番周围，这地方像是人为开凿出来的，以此处岩石的坚硬程度，少说也是个元婴修士。只供休息的话，似乎没有必要弄这么宽敞。

“穆公子，快过来！”

琴姬发现一块石墙上面铭刻的阵法，上面还有许多奇怪图腾，她并不精于此道，只能囫囵看出个大概，穆珏却所学驳杂，兴许能知道。

穆珏研究一番之后，结了几个手印打向石墙，就见石墙上亮起道道灵光，楚胜也被吸引目光，就见上面的图腾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成一个黑洞，把人的意识一并吸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