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总。”
年轻男人微微颔首,衣领收的规整,看向身边跟着的人,“来多久了。”
“您刚开始开会就来了。”
宋元低头看了眼时间,两个小时半,他微微抿唇,对方连忙补道:“他不让打扰您。”
宋元点点头,推开办公室的门,门关上,窗边站的男人扭过来看他,大跨步向他走来。
两个人简单地抱了一下,宋元松着领带说:“小菲呢。”
“辅导班。”男人有眼色地倒茶,坐在桌边痴迷地看着他,“顺利吗。”
“还行。”宋元唇角微微勾起,目光下瞥,看到人跟小狗似的眼巴巴的,揪着对方的领子亲了亲。
两个人刚在一起时宋元两个地方来回跑,柳岸见蒋易那边经营的差不多了,也不忍让他俩异地艰难,毕竟干过一次的工作室经验,再复制过去不算难,他就主动接手了二胎工作室,瞬间忙的成好几倍,天天脚不沾地,还有个不长眼的总是上门骚扰。
但蒋易跟宋元也不是能闲着的人,三个人聚在一起一合计,一直想干个体面点的活计,不如就趁现在,于是双方各拿一半,两百万注册资金,直接开了个公司。却没想到消息不胫而走,什么都要来插一脚的寇野知道了也要入股,虽然几个人曾经的经历让他们有些尴尬,但真生意桌上舞刀弄枪,儿女情长全抛在脑后了,没一个玩虚的。
寇野虽然满脑子淫秽,但混到现在也不是靠胯下那二两肉。他传给了蒋易、宋元大量人脉资源及经验,不仅有他自己的,还有蒋琛的。准确地话说,更多的是蒋琛的,几乎没有他自己的。“不实在。”柳岸评价他,“合作伙伴,还藏着掖着。”
寇野:“你上个月那批货进价多少。”
柳岸:“那不知道。”
寇野:“……你好意思说我藏着掖着。”
两个性格迥异的人一来二去斗嘴刷趣也能说上两句。蒋易却不是事业心强的人,他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宋元身上,让他一朝从白领还没干过的群众晋升为宋总。宋元一整个拒绝,他惯性地认为自己还是只适合画画,多数时间在家待着,给在外忙碌的蒋易洗衣做饭,顶多工作上打打下手,自己再挣个外快。
蒋易却死活不同意。他和宋元在一起后,后者坦诚相待地跟他讲了所有,从怎么认识的蒋琛,到怎么走到这一步,心路历程他有些不好意思说,便没解释,因为自小缺爱自卑的他让他认为自己就是会做错事,也就是该承受批评,无论是谁说什么,说的都是对的。蒋易听完却狠狠甩了自己几个耳光,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恨他、怨他,都依然爱他,这一朝恍然,愧疚和歉意如排山倒海般席卷他,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宋元的前途,就是在一次又一次所谓的爱中,被断送了。
所以他想给他接上。
他不认为宋元只能当家庭煮夫,那只是他被培养甚至规训出的生活习惯,不是他本心。
他明明是一个要强的人。
“你先干着,实在不喜欢再和我说。”蒋易是这么说的。
于是一干,就干到现在。
干到深夜在电脑桌前抓耳挠腮,干到一度再次因低血糖住院,干到连轴转的几过家门而不回,干到蒋易甚至都怀疑他忘了两个人在一起了,都没有听到宋元抱怨一句,说一声累。反而是从寇野这个基本不会说好话的人嘴里听到他无意识地夸赞:“这么难啃的骨头都让宋元拿下了,是有点本事哈。”
柳岸见状,也安心地捯饬自己的工作室去了,寇野又是个浪荡的,整个公司全压在宋元一个人身上。
蒋易还调侃他:“宋~总~”
他无奈地看他一眼,“我看到老师在群里说明天组织春游,你给菲菲买零食了没?”
蒋易耸肩,“这么忙还抽空看群消息。”
宋元又亲他一口,当是补偿,“嗯?”
“我就是因为这事儿来的。”蒋易无奈地圈着他,“我今天接她放学,被老师留下了,老师跟我说宋菲菲爸爸,宋菲菲今天的表现很差,上课一直说话。我听了很震惊,老师就让我看监控,你猜我看到什么?”
“什么?”
“她同桌。”蒋易比了一下,“大概这么高,是个新转来的小男生,白白净净的,可能因为刚转来,没穿校服,坐菲菲旁边了。”
他摊开手掌,让宋元看,“老师收的小字条。”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你好shuai呀。
-你叫什么?
-我si宋菲菲。
-gen我说话呀。
-你家在哪里?
-一起回家。
-我有两个爸爸。
-你有几个爸爸?
-你的yin jing好大。
因为揉搓的缘故,铅笔字有些花,宋元猛地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蒋易,又揉了揉眼,才看清那是yan jing,眼睛。
真是忙疯了。他叹息,将这些字条扔进垃圾桶,“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好奇心强的时候。”
“扔了干什么。”蒋易从垃圾桶里捡回来,折叠放好,“这得保存好,回头裱起来,等菲菲长大了,就挂在她的卧室,嘲讽她。”
宋元无奈地看他一眼,没长大似的。
宋菲菲是他们在公司稳定后没多久领养的孩子,源于某个每天在家闲得无聊成为望元石的人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干,就缠着宋元要养一个,或许是天意,还真让他们遇见一个。小女孩儿当时脸上灰扑扑的,瞪着大眼睛看他们,有些好奇,但一点不畏惧,像森林里纯真的小鹿。宋元有些被这样的眼神打动,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们走,她却反问:“你们愿意要我吗?”
“妈妈说我不听话,没有大人喜欢我的。”
宋元一怔,蒋易直接拍板,“就她。”
于是一家三口就形成了。
刚开始在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实在是有些不方便,蒋易是个性欲旺盛的,又是个爱玩的,总是拉着半醒的宋元打晨炮,有时候恶趣味上来,他自己还半梦半醒,看到宋元穿戴整齐,就又给人摁在餐桌上扒了,对此,宋元只提了一点要求,就是尽早完事儿,不能内射,以及不能留明显的印子。
那天两个人习以为常的准备办事儿了,宋元连内裤都没穿,睡裤褪到腿弯就露出了白嫩的屁股,弯腰撑着沙发,等待接下来的操干,蒋易也卯足了精神,正准备提枪入洞,两个人都听见脆生生的一句:“爸爸。”
那一瞬间,是宋元这辈子速度最快的时候。他几乎用了比一秒还快的时间就提上裤子稳坐沙发,蒋易提睡裤时还在腰间弹了一下,他们迅速进入爸爸的状态,互看一眼,一个前往卫生间,一个前往厨房,小女孩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他们脸上洋溢地笑容。
后来蒋易回想起这件事,总说:“那时候菲菲给我吓的,差点硬不起来了。”
于是他非要让菲菲跟宋元姓,找的理由是:“记得你和我之间还有一个孩子,别忙工作忙的把我们父子俩抛下。”
宋元知道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孤单,但没戳穿。
菲菲跟谁姓他不在意,他只是不想让蒋易的心思落空。
后来他们便带着菲菲回家见父母去了,刚见的时候就说了前因后果,母亲气的直哭,父亲气的抽了蒋易两巴掌,说了句你对不对得起你哥。对上二老失望的眼神,他们心里不是滋味,但一直隐瞒,又觉得对他们不公平。
母亲哭后却说,“兰因絮果,我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
但这番话她没跟蒋易说,而是选择了一个寻常的下午单独找了宋元,只问元元,你有没有真的爱过蒋琛,宋元说有,她又问,你现在是不是真的爱蒋易,宋元说是。她说那就没什么了。只要她知道她的两个儿子没有被蒙骗,她就能接受他。宋元看着她沧桑的眼神,站起身,跪下了。
母亲瞬间红了眼眶,到底还是哭了。
她没有让宋元站起身,只说:“打心底里,我真不想原谅你。但是情感上,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我早就把你当成我的另一个儿子。其实那时候我看你和阿琛,你跟在他身后不说话,我就知道你们处不长,所以才想让你们要个孩子当纽带,没想到兜兜转转,是这样的结果。”
“阿琛的脾气我了解,小易的性格我也清楚,两个都是我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说让我心疼哪一个呢。其实虽然小易没受什么罪,但他的心里不舒服,我和你爸有些偏心他,就希望他能快乐长大,什么挣不挣钱,成不成才,都没想过,阿琛又长他几岁,我们就说家里是他哥当家,让他听他哥的。十六岁的时候他叛逆,说喜欢唱歌,不想学习了,想唱歌,当歌星,我和你爸其实是支持的,但是阿琛说不现实,得好好学习,我们就没收了他的吉他。”
“你说你和他十六岁时候认识,大概就那个时候吧,因为他每天晚上回来都很开心,我们看他开心,就更没管过。”
这就是为什么宋元听他唱歌,他就记住他,甚至爱上他,因为在那一刻,他灵魂的宣泄有人接着。
妈妈让他站起来,又陆陆续续跟他说很多,宋元记得最后她拉着他的手说:“元元,你不姓蒋,不是我的孩子,你是好的,坏的,我管不到你,但是从今往后,我想你是我的儿子,无论你将来会不会和小易分开,你都是我儿子,以后你有事情,跟我讲,我不会怪你,只会告诉你道理,人都会在感情上跌跟头,但是你是我的孩子,我就不希望我的孩子,再在无意的情况下,伤害别人的心和感情,你愿意吗?”
宋元说:“妈,我愿意。”
父亲知道后却火冒三丈,怒道:“你这让阿琛怎么想?!”
“宋元不是个坏小孩儿。”母亲说:“不然呢,你让他们分开?还是断绝和他们来往?还是放任兄弟俩老死不相往来?趁你我还健在的时候,不说家庭和睦,起码我们百年后,他们还能心平气和地在一起吃饭就可以了。我没让阿琛原谅他们,阿琛也不是脆弱的孩子,他还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我只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省得他们任何一方回不了家,扫我俩的坟墓都得错开见面!”
良久,父亲哀叹一声。
蒋琛知道母亲认宋元当儿子时是在下午,妈妈亲自给他打的电话。他一边接一边看文件。他将大量资金从国内移到美国,在这里新建了一个小型建筑公司,跟那些美国人抢生意,甚至被黑手党拦过几次。好在他自身能力够强,用流利纯正的外语加钱摆平一起又一起麻烦。就是偶尔面对漆黑的夜空会感到孤寂。
刚来的时候也借酒消愁,租了间小公寓,每天虚度时光,回想从前。仿佛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新地方,他就可以暴露他身为蒋琛不为人知的那一面。但有一个星期,向来自律及自强的人就受不了这样,收拾了屋子,收拾了自己,穿上得体的衣裳,刮了胡子,走出那扇门,继续投入到事业的怀抱,直到如今,也算是熬了过来,干的有些起色。
只是他烟抽的频繁,胃疼的频繁,还讨厌起了吃牛肉汉堡和生菜。
“我知道了,妈。”
他挂了电话,揉了揉发涨的脑袋,提前离开公司,去了超市,现在还习惯让寇野给他寄东西,一般都是美国买不到的中国预制菜。
进了家,他放下钥匙,换了鞋,听到浴室传来的流水声,皱了皱眉。
他前段时间找了个家教,每天下午五点来辅导他学习外语,他想要攻克一下加拿大或者意大利、葡萄牙,但是具体还没想好,就托人介绍一个老师,但是因为工作忙还没见过,也忘了看他资料,只知道他是个年轻男孩儿,还是个中国人。一听国人,蒋琛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在他的认知里,这样的孩子都是勤奋刻苦、勤工俭学的,所以他没任何异议。
等了会儿,浴室的声音停了,蒋琛坐在沙发上,因为他通勤路上总是堵车,就直接让对方在家里见面,用地毯下的备用钥匙,只是这种未经主人允许就用浴室洗澡的行为让他感到不爽。
一阵窸窣的声音,对方用了很快的时间穿好衣裳,见到他吓一跳,白皙的脖颈染着红晕,瞬间弯腰道歉。
蒋琛看着他湿润的发,甚至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只听道歉的声音就知道很年轻,便叹口气,让这件事过去。
直到他直起身子,蒋琛对上他的目光,心里突然漏了两拍,才意识到完了。
枯木好像要逢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