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翼城醒来的时候已经一天一夜了,只感觉到连呼吸都是疼的。
感觉到房间的新鲜空气,手摸着舒服的床铺,不得不说很舒服。确定了自己没死,可对自己没死,还是有点意外的。本以为这次在劫难逃了,可是没死,还没把自己扔进大牢,韩翼城就更加奇怪了。
那就只能说明皇上还觉得我还有用。
房间很安静,韩翼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环顾四周,在床尾发现了一个人。对方也在看着她,所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马上关心道
“妻主,你醒了啊?还疼吗?”
可韩翼城也是马上闭眼,心道:老天,让我死了吧,求你了。
某些时候,韩翼城一直是个逃兵,不喜欢老师,她就换班级,不喜欢同学,她就辍学。不喜欢家里,她就出去租房。不喜欢同事,她就换工作。和朋友吵架她会绝交。
总而言之,韩翼城遇到的所有问题,她都选择逃避,这次也一样,不是不可以和皇上好好说,求个情,服个软,可是她选择了放弃。
只因为不管过程是什么,在这个女尊的世界,男子的卑微已经奠定了他的玻璃心,所以结果都是韩翼城伤了帝卿。
道歉,韩翼城没干过,补偿,韩翼城没干过,就连挽回,解释,包括重新去培养一段感情,韩翼城通通没干过。因为每次这种情况,她都逃了。
所以这次同样,若是死了,一了百了,可要是不死,她就要继续面对帝卿,以后还要一直面对帝卿。对韩翼城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难题,比生死还严重的难题,只因为她是一个百姓,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帝卿,她连甩都甩不掉。
韩翼城承认,她做的事,说的话,都伤了帝卿,还伤的很重,若是普通男子,或许直接一根绳子就轻生了。
可是,韩翼城又同样怨帝卿,因为如果不是娶他,自己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会说那些话也是因为他的身份所带来的规矩的后果。
相比较愧疚而言,很明显,韩翼城骨子里的记仇占了上风。所以现在的韩翼城讨厌帝卿,这是毋庸置疑的。而韩翼城的讨厌,不喜欢,全都是不接触对方,躲的远远的,不搭理对方,不说话。
可是活着,这一切就都做不到了,还因为对方是帝卿,所以自己要哄着,敬着,尊着。这样的憋屈,对韩翼城来说比杀了她还难受。
帝卿看到韩翼城又闭上眼睛了,急忙冲着门外喊道
“太医,如风,叫太医,”
也不用叫,因为人就在外面守着,听到声音推门就进来了。
老太医放下自己的药箱就跪在床边给韩翼城把脉,收了手后看着帝卿道
“少姬已无大碍,只是两月内,怕是起不了身了。”
帝卿点头。老太医有点犹豫的对着帝卿道
“殿下,可否让微臣给少姬看看腿?”
帝卿点头让来了路,而韩翼城也睁开了眼睛,在太医掀开被子时,阻止道
“不行,”
等太医停下以后,韩翼城忍了因为说话所以身体又疼了起来的感觉,换了语气,道
“谢谢您,我的腿,不需要看。”
太医“少姬,您的伤是旧疾,微臣昨日看过一眼,是刀伤,微臣做了二十年军医,让微臣看看或许能治。”
韩翼城“谢谢,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伤就不必看了。”
如风“少姬,刘太医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
韩翼城“我说,不需要,谢谢。”
如风:…………
太医“好,少姬有需要随时传微臣,微臣告退。”
如风“刘太医,您等等,替殿下也看一下,昨日殿下也受伤了,忙到现在也没好好休息。”
太医把脉后,道
“殿下疲劳过度,并没有伤到筋骨。只是需要休息,微臣留一些伤药,让奴才们给殿下上药即可。”
如风也不避着韩翼城,故意掀起了帝卿的衣袖,胳膊上的青肿韩翼城当然没有错过。心道:欠的更多了。
帝卿急忙回避了韩翼城的视线,拉下了袖子,而如月正好端着药进门,所以帝卿接了过来在床边坐下,道
“妻主,先把药吃了。”
韩翼城是趴着的,太医走以后就又闭上了眼睛,对帝卿的话,无视的很是彻底。帝卿也不在意,只是用勺子喂到了她嘴边。
感觉到嘴边的触感,韩翼城躲了下,睁眼道
“我不吃,谢谢。”
“妻主,不喝药,伤不会好的。”
帝卿说完就再次喂了过去,韩翼城伸出手推来了药碗,道
“不吃。”
可是“咔哒”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看着地上的残渣,如月生气道
“少姬,这是殿下亲自熬了一个时辰才熬出来的。您怎么可以就这样打了?”
而帝卿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蹲在旁边,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最后看向已经蹲下身收拾碎片的如风道
“你们出去吧。”
门关上的同时,帝卿也跪了下来,恭敬道
“是下奴的错,妻主别生气,我马上重新去熬。”
说完,帝卿动作很快的收拾的碎裂的碗,就是地面都清理干净了,然后就出门了。
韩翼城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这个帝卿怎么会向自己下跪,至于说什么根本就没有听清,然后就又睡过去了。
帝卿小心的在药罐前看着火,如月道
“少姬怎么可以这样呢?让殿下这么辛苦,殿下,还是奴才来吧,殿下休息一会。”
帝卿“你们去厨房给妻主准备膳食。”
如月“是,殿下。”
如火,是帝卿贴身伺候中的唯一一个宫女,剩下的如茶,也是男子。此时脚步匆匆的进来道
“殿下万安,司丞说,府外有一周姓小姐,要见少姬。”
如风“殿下,少姬有一好友,姓周名阳。”
帝卿“少姬身体欠安,让改日再来。”
如火“是,殿下,奴才告退。”
看着眼前的门被关上,周阳无奈,只能返回。
家里一家人都在等着,看到周阳垂头丧气的回来,明志担忧道
“怎么说?”
周阳“让改日再去,”
明志“没了?”
周阳“我也没见到有人进去,刑部没人,帝卿府没人,监察院没人,现在只剩下皇宫了。”
许文琴“不会,帝卿在皇宫外,皇宫不会留宿外人。”
明志“还是我去吧,帝卿府的人都认识我,应该会让我进去。”
许文琴“不可以,韩小姐会让你们第一时间走,想必是真的麻烦了,能寻到韩小姐忽然是好,可要是寻不到,你怕是也出不来了,你不能辜负了韩小姐让你脱身的心意。”
周阳“那现在怎么办?帝卿府对翼城的下落,都是闭口不言,皇宫我们进不去,也打听不到。”
许文琴“我们去找三亲王,虽然之前没见过,可是毕竟合作过,打听一点消息应该可以。”
周阳“不妥,先不说我们能不能见到三亲王,毕竟她也是皇家人,或许现在是还没注意我们,可要是上门,一个不注意我们就是羊入虎口,那个时候别说救翼城了,我们自己也惨了。
韩翼城也没睡多久,身上太疼,根本睡不住,可也是身体太不舒服,所以只想睡觉。
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样子,在帝卿又端着药进门的时候,韩翼城已经睁眼好一会了。
这次不等帝卿开口,韩翼城自己接过了碗,放在旁边,道
“谢谢殿下,我一会喝,只是我有件事想请殿下帮忙。”
帝卿“妻主请说。”
韩翼城看向帝卿跟前的如风,道
“请如风公子去前街浩子玉店送个口信,平安,勿念。”
帝卿冲着如风点头,如风就转身出去了,韩翼城道谢之后,帝卿犹豫的看向药碗,道
“妻主,喝药,”
韩翼城抱拳“殿下千金之体,还是早些回去休息,草民担不起。”
帝卿“伺候妻主,是我应该做的,妻主许久未用饭了,妻主想吃什么?我去做。”
韩翼城“草民不饿,草民身体不适,恐失礼于殿下,殿下还是早些回主殿吧。”
帝卿在原地做了许久,韩翼城以为他在发呆,实际上,帝卿在给自己加油打气,心道:我是主君,我是帝卿,我的母亲是皇上,我是主君,不是奴隶,我是妻主的主君,我不是奴隶。我有妻主,我是主君,我是妻主的结发夫郎。
不知道心里念了多少次。帝卿站起身去关上了房门,回来在床前跪下,韩翼城着急的要起身,可是没有一丝力气,只能急道
“殿下这是做什么?草民不起。”
帝卿双手置于额前,行礼后,道
“我知道我配不上妻主,没有容貌,没有一技长,更不得妻主喜欢,我,只是一个下贱的奴隶而已。可出嫁从妻,我是妻主的正君,我会尽心尽力伺候妻主,相妻教女,为妻主管好内宅。我只求妻主,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能做好一个主君。”
韩翼城“殿下,您快起来,被人看到,草民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帝卿“我只求,妻主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能做好一个主君。”
韩翼城“好,殿下说什么是什么,您先起来再说,我都答应还不行吗?”
帝卿怀疑的道“妻主说的当真?”
韩翼城“真,当真。”
帝卿是起了,可韩翼城因为激动,动静太大,这一会身体都废了,看到人起了才放心的又趴了下去。眼睛环顾四周后心道:不真行吗?也不知道人在哪里,再上个折子,我就彻底废了。
重新端起药碗,靠近韩翼城,在床前的脚蹬上坐下,帝卿轻声哄道
“妻主,我喂您喝药。”
韩翼城:…………
“殿下放这就行,草民一会喝。”
帝卿“可是喝了药,伤才会好。”
韩翼城“殿下,草民一会喝,您先出去,草民休息会。”
一次,两次,三次之后,帝卿得出了一个结论,坐在韩翼城门口的凉亭里面,看看眼前的三碗药,再看看那禁闭的房门。
如风,如月,如火,如茶,都站在他的身后。帝卿道
“妻主,是不爱吃药吗?可是为什么呢?有伤不就是要吃药吗?”
如月“应该是怕苦吧?奴才见过小孩嫌药苦,所以不吃药的。”
帝卿“可是不吃药,伤就不能好。”
如火“殿下,奴婢去多拿点糖来,不喜欢苦,就一定喜欢甜的。”
如茶“加糖会不会影响药效?”
如火“奴才去找刘太医问问。”
帝卿“好,你去吧。”
一罐糖,一口药,是帝卿的交换条件。交换对象是韩翼城,韩翼城刚开始没听明白,或者说是没理解。可是看着帝卿身后的两人一人端着了个罐子,在看看自己眼前这一罐子的糖,理解了。可是理解以后就是嘴角抽搐,无语道
“殿下,草民不是小孩子。”
帝卿“可是妻主不吃药,妻主吃块糖,就不苦了。”
韩翼城“殿下的心意,草民领了,帝卿府事情太多,殿下又是刚搬出宫,想来有很多的事处理,很多的人见,就不要为草民耽误时间了,等草民伤好以后,草民第一时间就会去中殿给殿下请安。”
如月道“皇上有令,殿下只需亲自照顾少姬至痊愈即可。至于少姬所担忧府里的内务和外面的产业,司丞会全权处理,之后由殿下和少姬查账即可。”
韩翼城微微咬牙“……………皇上对草民,真是福泽深厚。”
晚上,帝卿延迟了自己的用膳时间,先伺候韩翼城吃东西,一碗粥,一碗人参鸡汤,就完了,然后帝卿才出去用饭。
一直以为全身疼的韩翼城,过了两天,才发现自己只是上半身疼,一个长年不运动的人,面对这种伤还是有点致命的,很难好。
可是面对青一块紫一块的上身,和没有一点伤的腿,这个对比还是很明显的。就是屁股都没挨几下,集中在自己的背和胳膊上。稍微一动都能去掉半条命。
发现之后,韩翼城就知道理由了,这是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要自己的命啊,毕竟本就是残疾,这腿要是再一打可不就是伤上加伤?侍卫们都不傻,知道自己担不起责。
两人之间也没有过多交流,每次帝卿一过来,韩翼城就装睡,洗漱的难题韩翼城不愿意假手于人,最后在帝卿和如风之间选择了让如风帮她擦拭身体,毕竟两人已经坦诚相见了,可是隐私部位还是宁可脏着,也不让人碰。
见到周阳和程浩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天了,韩翼城的伤也渐渐在转好,看到他们俩人就立马让备洗澡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韩翼城整个人也都活了过来。
一见面就让干活,两人也没意见,看到韩翼城冲着她俩轻微摇头,所有的疑问都咽了回去,一句话都不说的帮韩翼城。
事后,周阳道“这府里上上下下几百人就没个人伺候你嘛?看你这院里一个人都没有。”
韩翼城“不说这个,你妹夫怎么样?”
周阳“除了担心你,别的还好,明志也说不清楚,一问三不知的,新婚夜你闹什么?明知道人家的身份,你怎么还能把事情搞那么大?”
韩翼城委屈道“我都这样了,你还说我?”
周阳:…………
话很正常,语气也没啥,可让周阳发愣,没搞清楚,这忽然是什么情况?是因为这语气放在韩翼城身上有点怪怪了。
程浩不忍,对韩翼城也是恨铁不成钢,可是看着她那可怜的样子,对周阳道
“算了,周阳,人没事就行,就别说她了。”
周阳“你不说她,她不长记性,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人?是我们能随便惹的吗?这次运气好,捡回一条命,下次呢?”
程浩一想也是,对着韩翼城就挥起了拳头,可还是没打下去。道
“我真想打死你算了,平常你不是很稳重的吗?怎么就能出这么大事儿?你也别怪周阳,我们这些天跑遍了京城,守着皇宫,守着帝卿府,守着衙门,到处求人,可就是没有一点消息。”
韩翼城一副做错事,认真听教的样子,随后道
“你们就不该留下来,明知道这里多么危险,还敢冒头?”
周阳“那是我们的事,只是你到底还行不行了?长没长教训?”
韩翼城揉着胳膊,道
“你们看我这样子,不长能行吗?以后我会小心的。”
周阳“小心也没用。我们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你就敬着,当个祖宗供着不行吗?”
韩翼城“行,都行,能不能不说我了?我这不是知错了吗?我给你们赔罪了。”
陈浩“你别在这嘻嘻哈哈的,周阳没啥本事,可是今天她说的对,平常都是你教她做事,可是你还不如她,她得罪人,大不了被揍,你得罪人,那可是要命。”
周阳气道,不满意的看着陈浩道
“说翼城呢,扯我做什么?”
陈浩“都不是省心的,最后都是我替你们擦屁股。”
韩翼城“浩子,阳,以后我会注意的,我保证,这事过去了,行不?”
周阳“翼城,你确定皇上那边不追究了?”
陈浩“还以为你娶了帝卿,从此飞黄腾达了,可这也太危险。”
韩翼城“应该过去了,今天我叫你们过来,还有一件事。你们把手上的事,都先停一停,我们先回千山城,正好阳回去要成婚,我们一道走。”
周阳“帝卿能同意?”
韩翼城“替他娘办事,有什么不同意的?”
周阳“所以才不正常,你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
韩翼城“不说这个,你们多长时间能出发?”
陈浩“翼城,你不会是想躲帝卿……………”
韩翼城略微严肃,看了眼窗口。道“浩子”
陈浩自知失言,也不在说话。周阳道
“本来喝完你的喜酒,我就要走的,不过迟一点也没关系,至于生意,现在也就玉器行和成衣阁有生意,让许公子盯一下就行。”
陈浩“我得去趟煤矿,快马也得两个月回来。”
韩翼城“行,我和帝卿商量一下,就一个月以后我和周阳一起走,浩子你也别太赶,安全重要。”
之后几人又安排了下生意上的事,等着如风说韩翼城要吃药了,两人这才离开。
韩翼城在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放了一盆盆栽,理由是闻着舒服。可实际上,这些天的药,都到里面了,这次也不例外。可平日手疾眼快的人,这次却因为动静太大扯到伤口。撕了一声,然后倒水的如风回头,看了个正着。
如风:…………
韩翼城:…………
都已经被发现了,韩翼城心虚,可是面不虚,手也不虚,当着如风的面到了药,放下碗后冷声道
“管好你的嘴。”
如风“少姬,奴才不会对殿下隐瞒任何事。少姬的药,都是殿下亲自熬的,您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韩翼城“我是外伤,不需要这个。”
如风“太医开药,自然是因为有必要,既然您有意见,那您为什么不和殿下说实话?”
韩翼城“你觉得帝卿若是知道这些天的每碗药,都被我倒了,你这个送药的,会没有责任?最后,你就是挑拨我和殿下之间关系的罪人。”
门外也传来了“帝卿驾到”的声音,如风看向门口道“少姬还是亲自和帝卿说清楚为好。”
韩翼城急道“如风,帮我瞒着。”
如风“少姬,您还是实话实说为好,殿下不会追究少姬,要是奴才说,您欺君的罪名,可就逃不了了。”
韩翼城:…………“五十两。”
如风“奴才忠于殿下。”
韩翼城“你说个数。”
可如风已经出门迎帝卿了,韩翼城在屋里就听到了如飞风的每句话。
“奴才参见殿下,殿下万安,”
帝卿“少姬今日可好些了?这会,可是休息了?”
如风“殿下来的正好,少姬刚醒,少姬也有话正要和殿下说。”
帝卿回头,对着身后的一堆人道
“你们在此等候,如风跟着本宫进去。”
房间里面刚要躺下继续装睡的人,听道这话,又爬了起来,帝卿进门看着她的动作,和如风一起给韩翼城身后垫了东西,都是韩翼城刚刚才推开的。
帝卿看着旁边的空碗,道
“这是妻主的最后一副药,刘太医说之后妻主卧床休息就好,不需要服药了。”
韩翼城抱拳行礼,道
“草民多谢帝卿多日辛苦。” 最后一副了,怎么就被看见了呢?韩翼城很怨念。”
帝卿“妻主,如风说,你有话和我说?”
韩翼城看了下如风,对方规规矩矩的站在帝卿身后,是一点搭理韩翼城的态度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