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成全他们的理想,不管,何等的不舍。”
“公主……虽然不知道公主所言为何,但请公主保重身体,身体才是第一的。从齐司徒来到此地之后,屡次救灾,让地方休养生息,把那些盘剥的大族都狠狠清理了一遍。州县之内都在传唱赞颂他的歌谣。你万不可让小人得逞啊,如此歹毒的计谋,这是奔着要司徒的命去的,便是最后司徒侥幸不死,这一辈也毁了,和您之间的关系也到头了。他们这是要动摇他和女大王的关系啊!”
蕲大夫似乎看她悲痛欲绝,难得长篇大论,急切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从姜昭暴露身份,他一直从旁协助,可以看出,他是有立场的,只是平时,他身为一个大夫,并没有劝诫的立场罢了。
出神的姜昭被他的声音唤回现实,悲伤褪去,面色逐渐浮现前所未有的怨憎之色,她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到过仇恨入骨的滋味,满腔愤怒涌上来。她却难得没有颤抖,而是看向了地上的死囚,冷冷提灯俯瞰道:
“蕲医,不用留活口了。我不想再看到这些人。”
本来也是灭人满门的江洋大盗,或是淫辱良家女子的犯首。那满身的脓疮更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逼着她说出了根本不像她的话。
但蕲大夫却不敢反抗,他并不想杀人,可显然也用不到他来动手就是了。
“唯。”
他只能恭送摇摇晃晃的姜昭远去。
走在寒冷的牢狱深处,姜昭从拐角惨白着一张脸出现,脑海内是激烈的情绪在摇晃,胸口一阵阵的翻涌,脚下不稳。
看到她脸色极其难看的出现,李沧立刻脸色大变的迎上去。却被姜昭一把推开。
她猛然踉踉跄跄冲到一处地方,对着牢狱角落瞬间吐出来。
“呕……”
姜昭扶着墙壁吐了,呕出些许的糕点和清水,她抬起手,不许任何人过来靠近自己。
“呕……”
医者残酷的话语言犹在耳:
“关节溃烂,食不下咽,夜不成眠,脏腑绞痛,二便不利,视物不清……”
“全身肌肤下肿块赘生,遍体皆是,于下则双腿瘤块滋生,无法行走……”
她控制不去的不和前世的种种去印证,想象那些死囚身上的画面再严重千百倍出现在齐闻身上,可她想破脑袋也不敢想象这对于齐闻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从来都是高洁的,自持的,冷静而庄重的,出生于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他连地面脏污都难得看到,无法想象如果被那些人毒计得逞,他会身体溃烂!不良于行?
那人曾在灯下,浮光漾影,容貌俊美,眼睫低垂,故作悲伤:“也罢,公主若一心和离,某也无牵挂,便将这光禄勋让与他,我自回我的济州,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那人也曾春风拂面,逸趣横生调戏她:“若是公主端来的毒酒,我必然吃的香。”
那人还曾温馨满怀,胸膛宽阔,深情低头看她:“这可怎么好?我死在你后头就是……”
那张曾经鲜活生动的面孔,那些曾经温柔亲切的话语,那些床榻之间的嬉闹,相携在窗前听雨的惬意,一瞬间都随着死囚身上的脓毒画面,变成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令人费解的痛意从胸前蔓延开来。
她感觉肠胃翻涌,大脑在震荡,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令她在手指颤抖,想要去安抚胸口,揪住衣领。
可等她若有所觉的伸出干净的,纤细手指震颤着张开。如果,如果这双手的干净是要把他们都弄脏十倍百倍换来的,她情愿不要这双手,情愿牺牲自己的性命去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可这又居然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忽而她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所以,她死了以后,他还这样活了多久?
他一直这样支撑着,不愿意告诉她!她不愿相信他对她没有感情!可是,可是如果有!这又是于他而言,何等残酷的每一天!那可是几十年的时间啊……
越来越多的景象涌来,前世今生交织,让姜昭几乎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伸手捂住头,她的眼球震颤着,彻底失去了希望。
不会得不会得不会得不会得不会得!
他不会这么毫无希望绝望的死去!在连她也死了以后!姐姐也死了以后!一个人绝望地坚持到了最后……
这个想法诞生的瞬间,所有美好的信念似乎都瞬间崩塌了,只留下一个个空洞到无法填补的黑暗想法不断涌现……
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不一样的颜色,全都变了,灰败而破旧不堪。所有她见过的士族的面孔都被撕扯着,摘下他们虚伪的面具,露出扭曲的笑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恶意可怖的念头翻涌着,有一瞬间强烈到了极致,紧接着,随着耳边一声轻响,什么东西破碎了,眼中的世界霎时变得一片血红……
姜昭在州县牢狱忽发疾病,回到府内,就被名医诊治出眼疾,眼疾和一般的疾病不同,眼睛如果出现问题,对一个人的影响是非常大的。不仅遇到危险无法规避,日常生活也基本很难自理。
尤其是对一个政治人物来说,这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而知道这个消息的士族和被她压制的群臣们立刻欢欣鼓舞起来,齐闻如今倒下了,公主也又病了,谁还能骑在他们头上管控。
于是,城内如今才刚刚平定内乱,士族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聚集起来,通宵达旦的宴会饮酒,歌舞娱人。
刚刚被任命为河内都督的张铸本来平乱有功,还没有受到嘉奖,就被夹在中间,不知所措。他虽然会打仗,但政治天赋不行,被人裹挟着来到宴会上,刚开始还有些尴尬,喝闷酒,但后面被士族们鼓动,只能和他们一起唱歌跳舞。
士族们贯来喜欢邀请人一起唱歌跳舞,如果不起身,那就是不给面子。
张铸虽然被公主提拔,可他不懂什么叫做举主,更不知道还可以向公主效忠,他觉得自己是齐闻的人,可齐闻倒下了,而这群文臣又是齐闻的下属。于是和他们混在一起。
而同样被提拔的吴敦身为他的副将,同时也出身士族,当然深谙为臣之道,本朝和前朝都有权倾朝野的皇后和太后,对女人效忠并非一般人以为的那样离谱。他被公主提拔,自然知道他是公主的人,可他上司拎不清,他也只能跟着来。
他上司都去了,他不去,那就等着被他们搞,他还不想死。
因此,两个刚刚平定的将军都在陶冶的州司马府第醉生梦死,虽然吴敦只是喝酒,不爱说话,勉强才交际几句。而张铸已经在现场和士族们舞做一团,醉生梦死,不知今日何兮了。
他们还不知道,就在他们乐得不行,彼此恭维,毫无形象的畅所欲言的时候,角落里,没有受邀,却跟着张铸一起来到周绑,已经偷偷记下他们的言行,只等时机一到,就拿他们做自己的登云梯。
他们更不知道,除了他们之外,李沧派去的人也在一旁监视着他们,而士族之中自然也早已经有人向姜昭投诚,只是在宴会结束之前,就将谁是叛徒,很难说清。就连姜昭这个收到投诚的人都不知道。
不过,群臣这边醉生梦死,喧闹的声音直冲云霄,几乎都传入了了姜昭耳中,黑暗里,姜昭穿着绛色的长裙,黑暗中伸着双手,摸索着来到阁楼的正堂,顺着声音几乎到了廊外,不远处就是凭栏,若是翻身下去必然是跌落的粉身碎骨。
倩影独行,正珠帘晃动,下一秒,她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不同于齐闻身上沉香的味道,是金属兵器的气味。
她抓着那胡服窄袖不出声,两个人慢慢跌坐到地上。
她被困在李沧怀里,耳边是他暧昧又清朗的笑声:“阿姊想听歌声为何不与我说,我可以给你唱歌的,那些人别看他们叫的大声,其实唱的可难听了。”
姜昭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耳边,甚至越来越向下,甚至在她的锁骨边徘徊着,不像是在吐息,倒像是在急促的喘息、轻嗅她身上的气味。
她被飘带蒙住双眼的脸上,神情还带着犹疑,没有说话,就听到里李沧又继续引诱似得感叹道:“阿姊,你看看你,多可怜啊,你那个郎君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他们都来欺负你,整个河内郡州县县城里,都已经在庆贺等他死了之后,你又看不见,他们便可以欺上瞒下,罔顾伦常,过随意摆弄你的日子。这里只有我……只有我是彻底站在你这边的……”
他说着说着,忽而轻轻一口咬在姜昭脖子上,而堂堂公主,却只能发出可怜的麋鹿濒死办的喘息,只因为她的嗓子那日在牢狱里叫唤都哑了,现在根本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呃……”
姜昭喘息着,把身边人衣袖抓的更紧。
蕲大夫说,都是暂时的,悲伤过度而已,眼睛和声音都会很快恢复。
只是在那之前,甚是不便。
而她当时把李沧给打发走了,李沧并不知道,她还是想试探下,在这种情况下,他对她的态度是否会有所转变,这影响到她后续的决定。
就算真的要退出这个舞台,她也要先把那群人全都杀了再走!
“阿姊,在想什么?阿姊喉咙疼是不是?叫不出来啦?”
他那故作清浅,实则十分得意又轻慢的声音让姜昭有些害怕,难道连他也要欺负她吗?
“不怕,阿姊,我给你摸摸,摸摸就不疼了……”
说着,他那满是厚茧子的粗糙大手已经真的伸过来,托住她的下巴,上下抚摸着她的喉咙,却又顺势向下,探入到姜昭的胸口的衣领处,进去了一半。
“嗬嗬……”
姜昭连忙像是触电似得,错愕的去抓那手,哑巴似得“呃呃”的叫唤两声,可李沧却急了,将她半抱在怀里,搂着她更紧,声音更是缠绵关切,步步逼近:“阿姊……你看,你郎君,他想来是个不长命的,你还为他伤心什么?居然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那些人,那些人各个想要陷害他,对他下手如此歹毒,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保护你……还是我,我来,我为了保护你,不管是谁,但凡他不恭敬看你一眼,我就替你杀了他!我不嫌弃你你目盲或是哑巴……就是你脸上被烧个洞也不要紧的……你,你为了我,主动去以身饲蛇,你心里也有我是不是?女子哪能随便看人家的身体……你,你给我换药……不就是心里有我吗?再说了……你同我,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你这张小嘴,我哪里没有亲过,事到如今……还有何不可……”
黑暗之中,姜昭被人手伸进衣领内,胡乱的抚摸着,急切的要命,她几时被人如此冒犯过,身体很快便无力抵抗,只能喘息着,被人搂抱的更紧。
她不是不知道青年的想法,可,可是,如此急切,她一时也没了打算。
“唔唔……”
被人衔住嘴唇,压在地上,她不由去扯对方脖子后的衣领,可那人抱着她,已经扯开她胸前半截衣衫,露出香肩,和青年胸前的肌肤合并在一起,只是碍于她的抵抗,又不得不继续哀求道:“阿姊,好阿姊,你听我说,你只要应我这一回,后头,后头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总是听你的。我愿意做你的鹰做你的犬,甘为前驱……只要你,看我一眼。”
姜昭埋首在他肩膀处,感觉到身下柔韧的身躯,大手揽住她的腰,已经迫不及待,摆弄着她,透着无限热情,只能艰难抬起头来,嘶哑着嗓子艰难的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青年闻言便得意笑起来,唇舌含情:“只要阿姊答应我,不要说利用我了,你便是杀了我,我也是使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