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主客观的需求总是矛盾的。

主观上宋酒是想和姜扬一整个寒假就待在家里做爱，然而客观现实却是母亲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每天入不敷出的医药费沉甸甸地压在他头顶，停下喘息片刻都仿佛是一种过错。

是以寒假一开始，宋酒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各种岗位无缝衔接的打工日子。

早上天没亮在一家连锁包子店当短工，打杂打到中午，店家会给几个包子当午餐，吃完赶赴下一岗位。

下午给一个中学生补课，脑子没姜扬好使，上课没姜扬配合，钱也拿得比给姜扬补习时少很多——总结：宋老师被熊孩子整得心力交瘁，给人补习时无一刻不在思念自己的男朋友。

入夜前往一家酒吧调酒。闲时工作相对轻松，无非擦擦吧台摆摆酒，应付各种对他别有用心的客人——这些宋酒都驾轻就熟，怕就怕有人喝多了闹事，或者借着喝多的名头闹事——比如今晚。

宋酒第三次协助安保解决完一起斗殴事件，走进吧台里时，姜扬手肘撑在台上笑看他：“陀螺都没你能转。”

“没办法，”宋酒摊手，“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有多多？”

“一晚上比早上和下午两份日薪加起来的两倍多。”

“还行……”姜扬抬抬下巴，望向他的小臂，“你手没事儿吧？”他刚刚看宋酒拉架时好像被其中一个女生挠了来着。

“没事儿。”宋酒扯扯衬衫袖子给他看，上面一道浅淡红痕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她做了美甲，不锋利。”

姜扬点点头，望着那截消瘦了的手臂，又问：“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放假已近一周，这是他第一次来宋酒打工的地方。

“经常。”宋酒说着，想起方才的混战，有些忍俊不禁，“就我刚拉的那一架，女儿和母亲打。据说是女生怀疑男朋友出轨，联系几个姐妹来捉奸，结果到了酒吧发现她妈坐在她男朋友怀里……”

姜扬眼都瞪大了一圈：“我靠，这么炸裂的吗？”

宋酒掐掐他的脸：“还行？也许是见过更加离谱的，对比起来这个也就不足为奇了——话说豪门不是更乱吗，你从小到大就没听过这样的八卦？”

“我又不关心他们裤裆里的那点事儿。”姜扬把自己的脸从他手里拔出，转而从兜里掏了两百块钱塞进对方的马甲，“小哥，来杯长岛冰茶，我要一边喝一边听你讲八卦。”

宋酒食中两指夹着钱，重新塞回对方卫衣前胸上的一个超大号口袋里，还用手背拍了拍：“八卦可以讲，酒不能喝。”

被拒绝的人很不服：“凭什么！”

宋酒指指旁边酒柜上的一块牌子——

【温馨提示：禁止向未成年人售卖酒水】

姜扬：“……”麻了。

宋酒眼底带上笑意：“你是不是也想起来了？”

也——说明对方也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自然是第一次交锋就被《中小学生守则》支配的恐惧。

俩人对视片刻，嘴角的弧度比AK还难压，越翘越高，越翘越高——最终，拍着吧台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不是，你当时跟我说的那句话，我真觉着你就是个智障……”姜扬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慢点笑……”宋酒咳了咳，将调好的一杯柠檬红茶推给他，“不能喝酒，喝茶吧。”

姜扬倾身靠近：“继续装——你后来和我做的事情哪一件在守则允许范围内？”

宋酒才刚压下去的嘴角就要继续勾起，余光瞟到一抹从门口走进的熟悉人影，上一秒还泡在蜂蜜水里的心脏瞬间如坠冰窟。

他僵硬着嘴角，生生将之扯为嘲弄的弧度，冷冷地看向姜扬，低声飞速说：“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快，喝完茶就走。”

“什么啊……”姜扬被他刹那冷漠的神情刺了一下，但终究没有追问，而是乖乖照做，拿起桌上的柠檬茶喝了一口，入嘴尽是苦涩。

“哟，小宋。真巧啊，你又换了一个地方打工？”第一口茶才刚入喉，旁边就传来一道难听的嗓音。

姜扬瞄了一眼，是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凸嘴塌鼻，侧脸看起来非常崎岖。

壮汉很是敏锐，姜扬还来不及收回视线，就被他捕捉到了。

“嗨，小‎‍‍‌‎美‎‌‌‍‍人‍‌‎‎。”他先是朝姜扬露出一个自以为痞帅实则猥琐的笑，又看向宋酒，“这是谁，你同学？”

“一个令人厌烦的人而已。”宋酒神情恹恹，望向姜扬时满脸不耐，“喝完了？可以走了吗？能不能不要再来骚扰我？”

姜扬闻言轻敛眉睫，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对方藏在吧台下的手给自己打了个手势。

“我……”他苦涩笑笑，装出心碎模样，一口饮尽杯中茶，“知道了。”

说罢，“嗒！”一下把玻璃杯扣在台面上，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外面的街市早已上灯，望着各种店铺内外形态不一的大红，姜扬才恍然惊觉——好像快要过年了。

不知道该去哪里，他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偶尔掏出手机给宋酒发去消息，无一例外，对方都没有回复。

“傻逼……”盯着手机上自己这边的一串绿，姜扬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得咒骂道，“傻逼宋酒，瞒呗，谁瞒得过你啊……”

细思过往，不可否认宋酒对他很好，简直可以说是溺爱的程度了。但涉及恋爱之外的事情，好像一直都是自己在主动掏心掏肺——宋酒从未和他说过自己家里的状况。

为什么自己一个人住，为什么在最该心无旁骛读书的年纪四处奔波打工，为什么刚才要支开他……他出于尊重，从不问。宋酒便也耳聋目盲，自动忽略了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探究。

“不是最会察言观色了吗，丫的就跟我装是吧？”越想越生气，姜扬一脚踹上道路旁的积雪，孰料地滑，单脚站立失衡，直接摔了个屁股墩。

“……”

他轻咳两声，想爬起来，结果刚一有所动作，就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破开了风，正朝自己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