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能怎样呢，不能怎样。

被扣住的手刚出校门就被挣开，书包背时依拿走背在背上，她如以往任意一天一样踩着时安被路灯照得时大时小不停变换的影子走着。

时安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找到自行车，解开锁，时依长腿一迈，坐在时安身后，两人沉默着回了家。

金贵珍只早上匆匆回来一趟给了生活费，顺便看看儿子，马上就又走了。她找了份住家保姆的工作，只过年那几天有几天假，但好在工资比市面上要高。

租的房子有些年头了，门开关都有明显声音。因为贪图便宜，又或者是没想到时依会跟着考上了市一中，金贵珍早早租了间一室一厅的房间，卧室摆着张双人床，客厅狭窄，没有沙发，只有两只椅子。

洗完澡，两人躺着床上，中间隔着手臂宽的距离，时安鼻尖是同款沐浴露的香味。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是银辉色，风穿堂而过，轻抚在身上，是让人觉得舒服的力道，平静安稳，让人沉沉欲睡。

可时安心情却没能在这氛围中平复，他焦灼难耐，全身器官不受控制般跳动着散发燥热，心腔像有口煮沸的锅，“咕噜咕噜”冒着热水，沸腾不止。

“时依，刚刚那人是谁？”终于，忍不住了，锅盖被掀开，水泡才冒得不那样急。

时依闭着眼睛，仿佛马上就要睡去，过了许久，在锅又要冒出大水泡之前，她说话了，声音因为困意，像蒙了层纱，“我男朋友，陈永灵。”

“你才高一，怎么能早恋？”时安压抑着怒火，低吼道。

他出了两口粗气，道，“你明天去跟他分手，分手了我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时依睁开眼，侧过身子对着时安，眼睛黑沉沉的，像机械一样，好像说什么都会顺从，嘴唇却吐出拒绝话语，“不要。”

那口锅冒着大水泡，蒸腾出的热气将心口灼烧，时安闭着眼睛，压抑着怒气，告诉自己时依还小，什么都不懂。

他与时依沟通，耐心劝导，“你还小，现在谈恋爱不好。”

他拿出手机搜索早恋的危害，大声在时依耳边朗读，“早恋的危害如下：第一，会损害心身健康，早恋必然会花费很多的时间与精力，又会担心被父母、老师、同学发现，精神压力和负担就会比较大，损害身心健康，不利于青少年的发展。青少年情绪不稳定、易冲动、自控能力比较差，容易发生越轨的行为，甚至是怀孕的情况，这样就会造成很大的精神、身体上的伤害。

第二，可能会影响个人的前途，早恋在一定程度上浪费时间，分散精力，影响学习，多数可能造成学习成绩下滑，影响个人的升学前景。

第三，如果恋爱失败，还会造成很大的痛苦，一般早恋多数的结局都会以失败告终，会造成心理创伤和精神痛苦。

第四，有可能会发生违法犯罪的行为，在恋爱的时候需要金钱、精力投入，为了经费，有些人可能会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这些都是早恋的危害。”

念完，他眨眨干涩眼睛，仿佛时依已然听懂并迷途知返，“你看，早恋真的不行，你明天就跟他分手吧，心思还是要放在学习上。”

时依又把身子侧过去，平躺着，任由月光亲吻肌肤，她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不再应答。

千百个念头在时安脑中穿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有没有用。

又是许久的沉默，久到时依眼皮沉沉，快要睡着了，迷糊中又听到有人出声，“你喜欢他什么？”

眉头被狠狠拧紧，太烦了，抓着这个事情没完了，时依开始后悔让他撞见。

时安等着答案，可时依却仿若已然沉沉睡去，双手放在肚子上，白净肌肤在月光照耀下发出莹莹光来。

又过了许久，在时安以为她真的睡着了，不会再说话时，又传来了她低哑的回答，“好奇。”

她身子又侧过来，眼里已经盛了许多疲惫，又有一种名为好奇的东西，在瞳孔里印出细闪的光来，“男人和女人身体构造好像很不一样，男人没有胸，下面有根棍子一样的东西，用那里尿尿和做爱。”

“时安，我只是很好奇男，牵手是什么感觉，亲吻是什么感觉，做爱又是什么感觉，所以陈永灵成了我男朋友。”

她语气带着孩童般的天真，“今天我亲他，感觉还不错。我吸他的嘴唇像吃果冻一样弹滑，只是他下身没有立起那根棍子，让我很失望。因为，我本来想摸摸的。”

时依眼珠很黑，盯久了好像里头会出现一个漩涡，将人吸进去。

可时安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大脑接连响起爆炸声，震得人又懵又呆，思维被这赤裸话语炸得四处逃窜，只剩一具躯壳僵直挺立。

脸突然就红了，他嘴唇嗫嚅半天，吐出个，“你...你...你...”

他积聚着乱糟糟的脑袋，尽力组织语言，却只徒劳的蹦出一句，“你不能这样。”

说出一句话来，整个语言体系仿若解了压，开始疯狂运转，“你要是跟他发生关系，会受伤的，并且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更何况这有什么好好奇的，男人不都那样，只是胸是平的，下面多了根‎‎阴‍‎‌茎‎‍‍，没什么不同。”

“做爱...做爱更没什么好尝试的了，它只会让你受伤，你不要做，也不能做。”

“你要是好奇，可以看看片，我明天去给你借一部来，你还小，不能跟他发生关系。”

时安红着脸碎碎念，他宕机的大脑重启了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迟钝，最后只能不断重复，“没什么好好奇的...没什么特别的...”

时依静静看着他，乌黑发丝贴着脸颊，她看上去又乖又单纯，说出的去话却依旧让时安感到心惊，“就是看过了才好奇，我想摸摸，想看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时安又说不出话了。

父亲在幼时就外出打工，每年只有过年才回来几天。他喝着酒，抽着烟，半眯着眼吐出烟圈，翻看着一张张奖状，大笑到咳嗽起来，眉眼旁的皱纹密密麻麻布成蛛丝网，声音沙哑，“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咱们时家以后就指望你光宗耀祖了”。

时安感受着父亲宽厚大手的抚摸，不期然瞥见时依羡慕的看着他。他拉过时依，高兴地向父亲介绍，“爸，时依成绩也不错的，今年还拿了三好学生呢。”

在两人期盼的眼神中，料想中的嘉奖并未到来，父亲笑容被吝啬地收起，他深深吸了口烟，任由二手烟全吐在时依身上，道，“女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就他妈会浪费老子的钱！”

时安脑中回想起这一幕，心里觉得自己大致了解时依为何这么想了。她生活中父亲这一角色缺位得厉害，连他这个哥哥在过去十几年里因为外出读书出现的也不多，她的生活中没有出现过什么男性角色，到了青春期对男生感到好奇实属正常。

不能斥责她，要告诉她这是不对的，要引领她走向正途，这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应该要做的，时安不断告诫自己。

堵不如疏，不如答应她让她摸摸陈永灵试试好了，可他身为男性，心里深知男人的劣根性。比起脑子，下身那根玩意儿更能操纵人。说着是摸摸，最后怎么可能只是摸摸。这话比我就蹭蹭，不进去，还要来得假。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时依羊入虎口，这似乎成了道无解的难题。

可是他不会这样啊！时安灵光乍现，他是时依的亲哥，两个人发生关系是违背道德伦理的，世界上的男人只有他最爱时依，他们血浓于水，有着旁人一辈子也斩不断的牵绊。也只有时安，能够控制住自己，做到不强迫时依，满足她的要求，却不会伤害她。

不就是摸摸，何必去摸别人的，摸摸他的不就够了，他想着，昏沉的大脑为找到了解决事情的办法而散发出些许愉悦来。

神经开始兴奋的跳动着，时安声线有些发抖，他急急道，“我给你摸，你不要去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