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着大肚的男人孤单地缩在床上,美目合拢,鼻翼上侧流着一条湿漉漉泪光,下侧水渍沿着眼角渐渐掉在枕上,化作一朵濡开的泪花。
美人儿濒临崩溃的模样无论谁看了都只觉得见之犹怜。他未着贴身亵衣,烟青色罩衫衬出他腰身,也隐约显出了下腹水球的轮廓。那儿的皮肤敏感得用手指碰一下都觉得痛,仿佛自己的手不是手,而是生满了荆棘的一段枝桠,至于枝上那些密密匝匝的毛刺甚至能把他薄如面皮儿的肚子捅穿。他能做的只有死死把着身下水关,直到脑子里那扇关卡痛得受不住了,就挪着手指尖儿去掐茎身小口乃至用力蹂躏,直到把脆弱的茎柱揉得充血坚立,才稍缓解了一些痛苦。数次振作却排解不得的欲望重新攫住了他的神经,让他渐渐心生疼痛至深的质问,为什么自己竟是个如此无用的男人?他和正常的男人一点儿不一样。他泄不出去,酸胀抽痛的膀胱绷得快裂开了都不行……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大概没人会信一个男人的胯下污物会脆弱到丧失排尿能力。
自古至今,嫖客们共同的爱好是好看男人扮女人,因为与他们如出一辙的男人的身子无须得到怜悯,而近似于女人的一颗心灵却需那些生活空虚的老爷们加倍爱抚。不男不女是每一个美丽的妓子应有的宿命,然而,他为此自卑已有很多年了。最初为他名字前加上一个正经姓氏——幼时他没有姓,相依为命的姐姐只随口叫他小眉——并把十四岁的他带出家乡的那个男人,曾十分深切地惋惜他做得仍不够好,不够符合他心目中一个少女应有的样子。哪怕他明明已为那男人化了少女的妆,穿上盖住脚面的裙子,并日日不休接受着来自男人的训练——男人不爱看他在外面像个普通小伙子似的大大咧咧撩着裤裆撒尿,于是每日他只有睡前才能排泄一次,其余时间则是用手死死掐着下体都不允许漏出一滴。
与旁人不同,那人并非爱看他隆腹的模样;实际上,男人所厌恶的正是他的男性特征,甚至光明正大问了大夫能不能为他进行阉割。他倒不是多么舍不得那污浊的命根子,然而实在怕痛,心里面怕得要死。后来大夫好不容易帮忙讲了好话,说他身子弱,万一真割伤了得了病怕就要一命呜呼了,如此男人才充满遗憾地死了那条心。当年他求着男人的时候说,求求官人了,若官人不阉了我,我再也不会不听话就偷偷漏出水了。若下次你再见我漏了水,就把我下面那东西绑起来,再用棍子堵上,寻不到棍子用路边一条树枝也行……把我堵得再也不会漏水就好了行不行,求求你了官人。求人的时候哭也不敢太大声,哭花了眼睛都不敢揉一下,只任由泪花顺着脸蛋儿啪嗒啪嗒滚滚往下滑,然后掉在那男人的脚边。男人就用白布条压着他茎身捆了三圈儿,然而忍着尿液的时候是个男人下身那话儿都会脆弱得不行,他茎柱自也瘙痒剧痛,有象征欲望的白浊已蔓上了茎口,他却硬不了,因为男人宽大的鹰钩鼻上一对石头似的眼睛正往他下体上压。阴茎在布条的束缚下折到胯下时他实在忍不住了,一点儿浓稠的白浊混着淡黄的尿滴洒在布上。精液与尿液同时挤出让他痛得脑中空白,一下子摔在地上,待清醒察觉到自己所做下的失态行为后在墙角跪着不敢动,腰上挂着的巨大水球一震一抖。
男人扔一只簪子向他,他马上明白了,背朝着男人,头颅抵着冷冷墙面,才暗中脱了亵裤把着簪子往自己翕张的尿口里插。泄意冲到脑子里根本忍都忍不住,他只好插一点儿就拧着眉尖儿忍耐一会儿,口中断断续续溢出近于哭了的哼声。他按着肚子尖儿每忍不住哼哭一下,就咬着牙关拼命让自己安静下去,最后喉咙干涩得出不了声音才完全插进去。性器束在两腿下,贴着冰冷潮湿的会阴,着实羞耻得他想一想都觉大腿酥麻。精水流不出,尿也挤不到出口,他偷偷努力了两三回都做不到,后怕地以为在如此扭曲的姿势下,恐怕胀裂了膀胱都不可能挤出一点水滴的。男人见此情形才作罢。
偶尔不到晚上他就受不住了,也曾瞒着男人私自摘了簪子、解了布条,结果仍然让男人看到了。男人从不打他,只会对他的表现十分失望,然后禁止了他的进食与排泄机会。他常常无助地望着裙衫下的水球涨到自己都害怕的地步,腹中却真实的空空如也。男人是个商人,一年四季,走南闯北,他也乖乖跟着那人一路由家乡姑苏行到了京都。大多数时间他所扮演的角色是男人的少妻,套着男人为他精心购买的华丽苏绣裙子坐在房子里,仿佛少女们手中常抱着的一个漂亮却木然的人偶。他渐渐地学着为男人洗手作羹汤,服侍男人的衣食住行,只有性爱上的事情绝对不能参与,因为男人一旦见了他下面的东西就要面色阴沉。他有时候躺在自己屋子里,静静听着主房中男人与其他妓女交媾时响起的淫荡肉声,竟不觉在无端的痛苦中咂摸出了一丝慰藉。他把自己当作那妓女,倒在男人的身下,脱下衬裙露出两腿中的一点花心,将无限湿润的淡红色细穴作为与男人产生情爱的所在……但他没有女人的那朵花儿。心荡神摇、难以自持的幻觉中,他觉得自己似乎渐渐爱上了给他带去痛苦的那个人,也离不开他。他不会自慰,只出于探索的心情夹着腿在床上磨蹭,然后用手指去摸一片红肿的后穴。他幻想着让那个人插到自己肚子里,最好在即将忍不住的时候;然后让他把自己后穴操得烂开,膀胱也操得爆炸就最好了,那样自己既死得痛痛快快,也幸而得到了濒死前的高潮……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后来他身子实在烂透了。求而未得的情欲混着汹涌高涨的排泄欲望在脑子里上上下下,而它们共同在他肚子里大闹天宫的时候,他在梦中都能高潮到晕死。至于醒了后,却只觉膀胱口堵着石子一样的坚硬物体,怎么用力去揉肚子仍迟迟挤不出一滴水花。那段时候他每天都脚踝浮肿得下不了床,哪怕出门了,在路上走几步也歪歪斜斜地要晕倒,肚子里攒一点儿水就胀得死去活来,有一回匆匆忙忙忘记了塞上尿孔,竟严重到直接在大街上,在众人的眼前失禁了。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那样,只隐约知道自己早忘了酣畅淋漓排泄的滋味,怎么打开尿关,怎么锁牢尿口都在一刹那令人膀胱痉挛的快感中忘记了。好不容易钻了空子的尿流自然十分强劲,一条新裙子里外三层全让他尿湿透了。男人嫌将他留在身边再也无用,正巧那时二人途经京都,他就顺手将他卖到了妓馆,不留一封信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走了……不留下信,应当因为知道他不识字吧。李细眉常常这么想着,也就渐渐释然了。
其实那一年他只有十八岁,正值花季末期,却日日歪在病榻上面休养身子,白白损失了那样好的年华与尚在青春的肉体。若不是当时有陆萍小狗儿一样撅着鼻子要认他作哥哥,他恐怕都活不到今天,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已经算得上能活的日子。他也是那时候遇到白小大夫的,当时小大夫一声不吭跟在他爹爹身后,和谁都冷着个脸,下手也死狠死狠的,才不照顾病人会不会痛,谁知道成年了之后,竟也学会独当一面,并偶尔会安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