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鸣欢捧着手机,拇指来来回回在屏幕上滑动,在某人的朋友圈走马观花看了近一年的内容,全部都是跟汽修配件、车型介绍有关的,一看就是工作号,没有半点私人信息,连一张露脸的图片都没有,无聊透顶。
微信名就一个“燨”字,后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修车的,还括号备注着“捷豹4S专营店”,整体主打的就是一个毫无温度可言的专业服务。
都这么些年过去了,闫燨怎么还这么一副拽的二五八万欠收拾的嘴脸?
不过……蒋鸣欢也稍稍窃喜了一下,这是不是说明闫燨还是单身一人?也是,就他那修车的工作一年能挣几个子儿,还是个社交障碍加半残疾,现实中有几个姑娘能看上他?闫燨暴富的可能就只有一种,富婆包养。
反正他要皮囊有皮囊,要身材有身材,性功能奇强,在床上又会跪舔又会玩,不找个富婆发泄一下剩余“精”力真是可惜了。
想到这儿,蒋鸣欢眼底倏地暗了下来,脑海中不可避免的浮出十年前跟闫燨做的那些荒诞不羁的淫靡事,那时候的他们大胆放荡,任性沉迷于野蛮的性爱,忘乎所以,自甘堕落……直到现在,蒋鸣欢偶尔还会因为想起那些年与闫燨的缱绻痴缠而彻夜难眠。
闫燨少年时的触感和温度,他从未忘记过。
就在他想得入神时,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他嘴角一勾扯。
他孙子来电了。
“喂?”
对方似乎还差异了一下,怎么今天接电话这么快,“你还在学校?”
“没有,在家。”蒋鸣欢说。
对方应该才刚下飞机,机场广播都还在听筒里回荡。
崔晴说:“我到K市了,跟你说一声。”
蒋鸣欢心说还真快,上星期才做的决定,今天就真回来了,“就你自己?莫进奇呢?”
“他前天就先来了,”崔晴拖着拉杆箱,站在行李传送带旁等自己托运的行李:“今天去局里报到,差不多开始上班了。”
蒋鸣欢嘴边漾起一股心照不宣的笑意:“好好的北京你不待,选择辞职回来另谋高就,该不会是因为你男人工作调动吧?”
崔晴和莫进奇这对误打误撞的公鸳鸯,能从读书时好到现在,经历高考、异地求学、毕业就业等人生变换道都还相安无事的在一起,这是蒋鸣欢没有想到的。
记得当年高考结束后,崔晴和莫进奇在填写志愿时都绞尽脑汁想要填报同一城市的大学,但最终因为分数、志向、家庭压力等因素,俩人分隔两处,一个在北京,一个在西安。
当录取通知书下来后,第一志愿就被录取的崔晴不但开心不起来,反而找到蒋鸣欢家里,抱着他哭了一宿。他哭的话都说不清楚,只是不断重复说着,他一点都不愿意被第一志愿录取,因为莫进奇被北京公安大学录取了,而他的第二志愿填的才是北京……
直到那天,蒋鸣欢才隐隐感觉到,崔晴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莫进奇。
北京到西安相隔一千公里,两个人隔空谈恋爱,一有假期就见面,匆匆一面又离别,就这么依仗着爱的粘性交往了整整四年。毕业后,崔晴迁就莫进奇的工作,跑到北京一家外企做了程序员,而莫进奇一个没有北京户口的外地人,铆足劲儿也就只能在五环外某派出所当了个协警。
一干就是六年。至于这次为什么突然决定回K市,蒋鸣欢还没问。
“嗐,”崔晴不会对蒋鸣欢有任何隐瞒:“就他一协警还调动什么工作啊,辞职了,回来考编。”
蒋鸣欢一乐:“哟,终于想明白了。”
难道不是么,堂堂北京公安大学的本科生,回老家考个公务员对莫进奇来说轻而易举,面试也不会有大问题,何必削尖脑袋非要往京城里钻呢?皇城根脚下那些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岂是他一个外地人能攀比的,糊涂。
崔晴挺乐呵:“妈的,时隔十年,咱俩又能在同一个城市生活了,光想想就嗞儿棒!”
蒋鸣欢想说,不止咱俩。
“你住哪儿呢?要不我先给你联系个公寓?”崔晴来的急,肯定没时间找房子。
“不用,”崔晴见自己的行李从传送带上缓缓出来,伸手拎起来就放地上:“莫进奇都安排好了,先暂时住着,还不知道他会被安排在哪个片区上班呢,等他考上公务员再决定长久住处吧。”
蒋鸣欢这才发现自己真是先吃萝卜淡操心,人家小两口计划的井井有条,他一外人瞎掺和什么。
“行,这几天你先把自己的事捋清楚了,完事儿我给你接风洗尘。”
挂了电话,蒋鸣欢脸上的笑容一敛,又落寞了。
他非常羡慕崔晴和莫进奇的感情,哪怕一路磕磕绊绊,但两个人始终紧紧抓着彼此的手,到哪儿都一起去,我为你奉献,你为我牺牲,爱情不就是变相的互相索取么?
记得那会儿蒋鸣欢仗着自己跟闫燨爱的汹涌澎湃,还有些瞧不上崔晴和莫进奇略带青涩的谈情说爱,殊不知十年后,却是崔晴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更稳,成功实现弯道超车,成了大赢家。
那点俗不可耐的嫉妒心油然而生。
蒋鸣欢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闫燨庄重的主页,一不做二不休,不能谈情说爱,谈点公事总没问题吧,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客户。
[闫先生你好,请问在吗?]这种打招呼方式够官方了吧。
手机握在手心里都快出汗了,闫燨还是没回复,该不会连私信都拒绝吧?蒋鸣欢有些沮丧,看来闫燨比他想象中还要抗拒跟自己产生交集。
他悲哀的笑了,把手机丢在沙发上,去卫生间洗澡。
洗完澡吹干头发,在书房静静地把学生的作业改完,抬头再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的事了。
十一点,该睡觉了。
当他打着呵欠走去客厅沙发拿起手机时,屏幕一亮,眼睛也跟着亮起来——显示有两条未读短信。
顿时蒋鸣欢心花怒放,他就说嘛,闫燨怎么舍得晾着他。着急忙慌的面容解锁,点进去一看,霎时心就凉了。
短信是文颂卿发的,问他什么时候再去自己家,那个大玩意儿还没给他展示呢。
这个时候除了闫燨,谁给蒋鸣欢发微信都是自寻死路,一怒之下差点把手机扔进马桶。
三两步走进卧室,一头子滚上床,掀起被子捂着脑袋,气的像是要跟这个世界隔绝。
不到两分钟,微信又响了,肯定又是文颂卿这鸟人,蒋鸣欢一个鹞子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开闸骂人,拿起手机粗暴解锁,他连骂人的词儿都拟好了,刚要打字,却怔住了。
[不好意思,刚才在外面,没听见手机响]
[要咨询什么问题吗?]
这回,真的是闫燨。
虽然字里行间仍然透着刻意的生疏,但他高兴坏了,闫燨没有把他推至门外。
蒋鸣欢绞尽脑汁,思索着要如何冠冕堂皇的跟闫燨讨论“公事”,以现在他俩井水不犯神仙水的关系来说,唯一能聊的就是车。可是他的车刚买不到二年,也算是半拉新车,修理是没必要了,只能往锦上添花来弄了。
[关于车漆的事。]
他尽量让文字读起来从容一些,哪怕现在的他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双手颤巍巍的捧着手机,双腿蜷在胸前,脸颊泛红,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就等下一行字跳出的一瞬间,多巴胺疯狂冒泡。
[我今天说了,车漆的事我们会帮你处理到你满意为止。]
这回复怎么这么讨人厌,硬邦邦的一点取悦客户的谄媚都没有。
蒋鸣欢发了一个汗颜的表情过去:[你能听客户把话说完吗]
对方没动静,像真的就在等他说话。
[我想重新做漆,换个颜色,你给个建议吧]
闫燨像在手机那头思考了一阵,回复道:[印度河银本身就是这款车的标志性漆色,产量少,整车都要加价才能购买,有很多客户买不到印度河银,宁愿出高价到4S店做漆,你这辆车的颜色很多人想要都没有,划不着改漆色]
一看闫燨回复这么一大段,蒋鸣欢心潮激动。但激动归激动,清高还是要装下去的。
[我是客户,出钱的是我,我想换就换]
闫燨迟疑了一下,回复:[好的。]
蒋鸣欢:[给个建议]
闫燨:[你的内饰是黑檀木和黄褐色,车身改成吉奥拉绿会比较好]
蒋鸣欢:[你什么时候有空?]
明明是在谈工作,突然调转话锋问起这个,闫燨显然愣了一下,回复比刚才慢了许多:[有事吗?]
蒋鸣欢:[我要你亲自带我选车漆,我不要那个杀马特]
闫燨:[他其实没你想的那么糟]
蒋鸣欢:[我觉得他糟他就糟,我回K市以来所有遭遇都是在他身上发生的]
这次闫燨无话可说了,只回了一个字:[嗯。]
然后他终于松口了:[后天下午五点,我应该有空]
蒋鸣欢坐在床上翻个白眼,你一个破修车的档期还这么满,市长都没你这么紧锣密鼓的。
[好,我可能会迟到,但你要等我]
闫燨:[为什么?]要是晚上十点才来他也要等吗?
蒋鸣欢郑重其事的打了六个字:[因为你欠我的]
闫燨再一次领教了他的盛气凌人:[好的]
最后蒋鸣欢发了一个拉被子睡觉觉的卡通动图给闫燨,他知道这张可爱的图片有些越界,但越界就越界,他有什么好怕的?
谁知过了十分钟,闫燨也发了个表情给他——一个OK的手势,驴唇不对马嘴,但又无端让人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