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蒋鸣欢发现闫燨心情格外好,因为他脸上一直都带着浅笑,这表现跟他平时那阎王脸就不是一个人,也对,都跟校花勾搭上了,心情能不好吗?
蒋鸣欢还注意到,这顿饭闫燨吃了三碗米饭加一个煎饼,还啃了个鸡翅膀、吃了半条鱼,好家伙,赶这儿改善伙食来了!
吃完饭,闫桂霞切了一盘哈密瓜摆在茶几上,蒋鸣欢一看就不是给他吃的,气的牙疼。
果然,闫桂霞把闫燨叫道身边坐好,让他吃点哈密瓜,问:“小燨,既然确定月底要参加市里的选拔赛,学校里请假了吗?”
闫燨点点头:“请了。”
闫桂霞又问:“你最近都没训练了,有把握没?”
“有。”闫燨说。
闫桂霞一口一口咬着牙签上的哈密瓜,松了松气:“等了个把月终于等来市游泳队的选拔通知,再没消息我都快放弃了。”
闫燨抿抿嘴,也跟着笑了。
蒋鸣欢听得一知半解,市游泳队?跟闫燨有什么关系?
闫桂霞一抬眼,见蒋鸣欢傻乎乎的站在客厅一脸莫名其妙,张嘴就说:“看什么看,小燨被市里游泳队看上了,挑他去当专业运动员呢,多厉害啊!”
这踩一捧一的方式让蒋鸣欢很不爽,但这次惊讶大过恼怒,他脑子里来来去去都是闫桂霞那句“小燨被市游泳队看上了”——市游泳队还招收听障运动员?莫非是因为国家有什么特殊补助?
“我记得聋哑人是不能参加残运会的。”
“去你的,小燨参加的是普通比赛,不是残运会。”闫桂霞说。
蒋鸣欢看向吃哈密瓜的闫燨,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喂,你能听得见起跳的哨声?”
闫燨笑而不语,但他面色越温和,蒋鸣欢就越觉得这人是在鄙视自己。
“你,”闫桂霞垮下脸指着卧室:“进去做题。”
蒋鸣欢灰头土脸的回到卧室,他很意外,闫燨竟然还是游泳健将?也是,他一直没想明白就凭闫燨的成绩是怎么能直接转学到庆东四中的,原来他是体育生。
可就他那聊胜于无的听力……嗐,游泳不跟打篮球一样么,用的是肢体,不是耳朵。但这人也太强悍了吧,本来老妈就对他情同骨肉,每次一提起闫燨的遭遇就以泪洗面,都懒得掩饰自己的双标了,加上闫燨无时不刻都在上演身残志坚的戏码,导致他现在在老妈眼里就是个不懂手足情深的冷血动物。
怪不得聋子一身肌肉横生壮的跟海王似的,原来还是个运动员,这么一对比……蒋鸣欢又悲哀的想起自己那炸鸡排般的身子骨。
有些事真的不能想,越想越孬。
“小燨,”有些话闫桂霞不知当不当讲:“你以后真想做专业运动员?这条路太艰辛了,对身体的损耗也不轻。”
闫燨郑重其事的点头,比划着手语,嘴上半含糊的解说道:“小姑,我知道运动员生涯很短暂,但我热爱游泳,也热爱在水中驰骋的速度,只要我身体允许,就一定会游下去,这是我的坚持。”
闫桂霞知道,闫燨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改变,这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跟她二哥像极了,她也觉得男生就该有拼搏不认输的倔劲儿,关键对于闫燨如此优越的自身条件,她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小姑当然支持你,”她又感伤的叹了口气:“如果你听力好好的,那该是个多完美的男孩子,多少小姑娘得抢着闹着跟你好呀。”
闫燨低头憨憨的笑着,小声说:“现在完美,也来得及。”
星期天早上,闫燨照样天不亮就起床,老早的就去早点铺里帮忙,蒋鸣欢也照旧睡到八点多才起,打完胰岛素出门去店里吃早餐。
还没走到店里,蒋鸣欢隔着一段路就看见闫燨站在门口跟另一个人在讲话。那个人跟闫燨差不多高,四十来岁,一身运动服打扮,他跟闫燨交流的方式看起来就轻松很多——几乎是用手语,偶尔加上几句语言描述。
蒋鸣欢以为这个中年男人跟闫燨一样也是聋哑人,刚走进店里,闫桂霞就把他的荞馒头和豆浆端出来了,见他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外面那俩人,便说:“这是小燨原来的游泳教练,从初中到高中都是他带的小曦。”
蒋鸣欢哼了一声,坐下吃荞馒头。
“估计是为了月底市游泳队的选拔赛刻意来找小曦的,也是用心良苦。”闫桂霞望着站在外面的两个人,又一次开口招呼中年男人来店里坐,那人还是笑着回绝了。
“用心良苦有什么用?”蒋鸣欢不屑的笑道:“就算在老家闫燨是游泳冠军,在庆东可不一定,他老家是八线小县城,庆东是一线大城市,怎么比?”
闫桂霞说:“你知道什么张口就胡咧咧?陶老师跟我说了,小燨是个难得的天赋型选手,不论个头、骨骼、肌肉、耐力什么的,都是天生游泳的好苗子,如果不是因为听障的问题,初二就被省泳协的人挑走了,真是天妒英才!”
蒋鸣欢就跟听笑话似的听完老妈的嘁哀,嗤道:“就是嘛,初二就被省泳协的人淘汰了,还傻了吧唧的又游了五年,我看耳聋不是他最大的毛病,脑子才是。”
闫桂霞刚要发飙,陶老师就和闫燨一起走进店里。这俩人平均身高一米九,塞进不大的油条店里,显得地方更是摩肩接踵。
“大姐,以后要麻烦你了,”陶老师由衷而言:“我身在地州上,没法子天天往庆东跑,选拔赛对于闫燨的将来起到转折性的作用,你要帮我多督促这孩子,营养要跟上,作息要规律。”
闫桂霞说:“这些都是小事,就是小燨成天在学校上课,都没时间去游泳馆训练,我担心会不会……”
陶老师对闫燨的实力很有把握,说:“只是市里的选拔赛而已,他肯定没问题,等闫燨顺利进入市队后,会进行大量规模训练,他报考体大就十拿九稳了。”
体大?闫燨要读体育大学?
蒋鸣欢坐在凳子上喝着豆浆,一语不发的听着站在身边的两个人说话……
这段时间明显能察觉出闫燨心情不错,不知道是因为爱情的滋润还是即将到来的游泳选拔赛。反正每晚下自习余墨都会陪同闫燨一起走到学校门口,两个人说会儿话,然后余墨不舍的目送闫燨走出校门,满眼的深情款款看着意中人走远,自己再心满意足的回宿舍。
“闫燨,我听说你要参加市游泳选拔赛的事了,你要加油,别有压力。”为自己的心上人加油打气对女生来说永远是最有价值的事,余墨也不例外。
“谢谢你,我没什么压力。”闫燨说。他确实没压力,因为他知道自己能行。
“哇,这么有自信,”余墨把一直背在身后的纸袋拎到他眼前晃晃:“看来我可以提前把庆祝胜利的礼物送给你了。”
闫燨盯着塑料袋,片刻后才说:“谢谢你,但我不能要。”
余墨笑中带着诧异:“为什么?”
“咱们就是朋友,你不要为我花钱。”闫燨话说的很直白,一针见血。
闫燨又不是傻子,这大半个月来余墨虽然嘴上一直说只是欣赏他,想跟他做哥们儿,但对他的言行举止无一不透露着浓烈的爱慕。本来闫燨不想戳破这层窗户纸,毕竟一来人家没说要当他女朋友,二来余墨也是个自尊心顶在脑门上的人,如果他莽撞道破,又怕驳了女生的面子。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对于余墨的示好他都勉强接受,反正无非也就是几瓶饮料矿泉水之类的,但换作眼前这袋东西,如果他收下,那就等于默认一段关系的存在了。
是不是他之前的行为让余墨误会了?
“朋友之间何必计较这些,又不是多贵的东西。”余墨是有点尴尬了,但勉强还能强撑。
这个时候高三刚下晚自习,住校生们纷纷往宿舍走,操场上一时人满为患。
“你看我跟莫进奇也是好兄弟,他有送过我东西吗?”闫燨觉得给她个参照物,这回应该能听懂了吧?
余墨被噎的话都说不出来,这一刻她无疑是难堪的,但又不愿就此作罢,索性摊开了说:“我就不是莫进奇,我是余墨,我是女的,”她顿了顿,像是给自己鼓足勇气:“实话告诉你,我想当你的女朋友。”
确实勇气可嘉,但……
“余墨,我……”对于男生的一切不合理行为,闫燨都能一个反手就解决问题,但对于女生的主动表白,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
“停,”余墨也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你现在不用着急答复我,我也不想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先顺利进了市游泳队,我俩的事以后再说。”
缓兵之计就现在来说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我俩的事”这四个字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最终闫燨还是拗不过余墨的固执,提着她送的那身运动衣回家了。
刚一走进胡同,黑漆漆的连人都没看见就听见阴阳怪气的声音:“哟,我说你俩在学校门口磨叽半天干啥呢,原来是佳人有礼相送啊!”
蒋鸣欢最近对闫燨的态度大有改观,但不是往好的方面改,而是他发现但凡有闫燨的地方他都看不顺眼,虽然闫燨基本不会主动跟他说话,但这人戳在那里本身对蒋鸣欢就是最大的精神摧残,不搭理他已经不足以解恨,非要参合几句语言攻击他才舒坦。
闫燨照样懒得搭理他,掏出根烟拢着火点上,边抽边走,从他身边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