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旅行结束，双方依旧没能谈成合作。或者说，无论帕卡德提出过多少次关于合作的问题，都会被小西林思若有若无地避过。他好像在等着某个时机。

宇宙舰艇缓缓靠岸，停靠在新的星球的接送岸面上。

按往常的情况来说，应当只有专属的摆渡车来接送旅客，但是……

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同。

造型各异的昂贵的浮空跑车排着长队，在安全距离外满满当当地排好。穿着正式的上等虫族不要钱一样摆在地面上，有的车后尾箱还塞了花，似乎在等着某个人的到来。

这其中并不乏在这个世界也有头有脸的家伙，能叫得上名字的虫族不少。即使这颗星球最近的治安并不好，此刻的豪华场面似乎也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是什么情况……？”

纵使是从小看大场面到大的小西林思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咋舌地看着地面上的盛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么？”

这座舰艇可供停靠跑车，舰艇内部设置了车库。车库的门打开，一节节地自动搭建通向外部的路。

通道的跑车上，简玬握着方向盘，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地面上那一排排的跑车。

将场景放大来看，全息投影投射出的巨大欢迎标语上写着“欢迎天使莅临”的字样，闪耀着旋转。

“您的到来让星球熠熠生辉！”

“X星欢迎您！”

更有甚者直接将他的照片打了个码放到了投影上。

保护了隐私，但没完全保护。

“我不记得我雄虫的身份有泄露给那么多人。”

简玬的手指攥紧方向盘，咬牙切齿地笑道：“帕卡德，系好安全带，我要把他们都撞烂。”

“好啊，全都撞烂。”帕卡德双手抱在胸前，坐在副驾驶上，云淡风轻地应答。“红色跑车那个是财务大臣，石油大亨是开皮卡装玫瑰那个，还有那辆黑色的……”

其中有认识简玬的，也有不认识简玬的。但无一例外地，相当多的虫族都来接机了。

至于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情况，大概是那两张照片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或者他们知道了些什么？

毕竟虽然不是所有上等虫族都知道他是雄虫，但基本所有上等虫族都知道他手上有一台世界上最强算力的超级计算机。

正因为这个星球的安全状况颇为混乱，总统来访问，加上这颗星球本来就有这么多有权势的家伙，场景才会显得如此盛大。

“我精神怎么不正常？我精神很正常啊。”简玬啪地一声扔下一句话，“我精神状态超稳定的，是吧？我超遵纪守法的，对不对？”

笑得很甜。

帕卡德看向简玬，默默地想，果然是天使啊。

如果简玬在把他的头按进屎坑之前对他这么笑，他可能依然会有同样的想法。

“还好小西林思和威廉和我们不用一起下来。”简玬启动超跑，把车玻璃的状态调外部不可见，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小西林思这种档次的人，还接触不到这种信息，当然也认不出他。

如果认得出又怎么样呢？相信一个从来不插手任何正式谈判，只顾着吃喝玩乐的家伙？

人们向来只愿意相信他们所相信的。

毕竟是昂贵的星舰，星舰老板还是为他们清出了一条可供离开的通路，简玬开着车提起：“威廉昨天来找我了。”

“谈了什么？”帕卡德只记得简玬很晚才回来，回来后倒头就睡。

“谈了谈西林思银行的未来，还有他的未来。”简玬说了两句，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威廉有可能说谎设套，也有可能说实话，但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只需要说表面的话，没必要对其他人开口深挖。

“帕卡德，你有没有感觉到这群家伙好像朝着我们这儿来了？”

无论是那些排排站的豪车，还是豪车旁边的虫族，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到了这条通道上来，而且隐隐有真的动身拦截的趋势。而为了更好地度假，简玬用的是帕卡德的跑车。

一辆两辆无法拦住他，那一群呢？

“帕卡德，把安全带解开，我要开始飙车了。”

简玬话音刚落，帕卡德就迅速地解开扣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即使知道如果直接去理解简玬这句话会出现明显的逻辑错误，他也不会怀疑简玬的任何命令。

下一秒，超级跑车伴随着轰鸣猛然加速，震天响的一声爆炸之后，帕卡德望向驾驶座。

空空如也。

——驾驶座！

帕卡德猛然弯腰把住无人驾驶座的方向盘，飞驰而出的超跑，同时注意着不要让他和这辆超跑为简玬的疯狂举动陪葬。

如果简玬没有要求他解开安全带，或他对简玬的指令有半分怀疑，他现在就能和某个权贵对撞从而一起爆炸！

短暂的失控过后，帕卡德终于控制住了飞驰出去的超跑，同时也脱离了权贵们的包围圈。

而简玬早已不见踪影。

这颗星球的治安条件颇为混乱，为了维稳或拉拢这颗星球上的权贵，总统来到了这里。

而今天他会出现在地面上。

距离舰艇停泊港相当一段距离的地方。

总统走在其中，保安簇拥着他，人们前呼后拥，上等虫族的比例比地底的虫族更少，但因为场面盛大，场景仍然显得尤为热闹。

忽然，人潮中爆发出一阵骚动。紧接着是混乱的枪响，虫群开始茫然。很快有虫族倒在下，肠子和脑浆混合着溢出来。

有的虫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开始和其他同类一起奔跑。

而简玬悠闲地戴着连帽兜，穿着防弹工装外套，穿梭于惊恐而四散奔逃的虫群。

他的手始终插在口袋里没有被拿出来，显然刚刚那些枪火的响声并不是他干的。

有独特的虫群显出了踪迹，他们的穿着和那些上等虫族不太一样。

他们同样戴着厚厚的口罩和遮住脸的东西，布料把他们的皮肤盖得严严实实，就像他们难以接触阳光所以采取了避险措施。他们的手中拿着高强度的热武器，成群结队，黑压压的一片，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蝗虫或者蚂蚁。

他们端着枪支弹药扫射地面上惊恐的虫群，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枪响，更多虫族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们逐渐聚拢，向着总统所在的方向靠近。

“打死他们！”

“打死上等虫族！”

环境闹哄哄的，虫族们撕扯在一起，惨叫和怒吼此起彼伏，毕竟不是只有他们拥有武器。

但没过多长时间，黑压压的机械造物就开始铺天盖地地从远处飞来，精确的枪口瞄准了那群穿着劣质服装的下等虫族。

它们能准确地分析出这群虫族到底花费了多少金钱来购买身上的这套衣服，或者分辨出他们的脸部特征。

密集的火力覆盖下，一片片的黑色蝗虫倒在枪口下。空气中扬起血雾，混淆了人间和地狱的距离。

简玬脱下自己的连帽衫，扔到一边。

他仍戴着全脸面具，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他穿着的衣服到底有多么昂贵，不会有机械飞行器去锁定这样的家伙。

虫群愈发狂躁，暴乱和杀戮近在眼前，有的黑袍人大睁着眼被打成蜂窝，就死在简玬的面前。

他们的皮肤像是千年以前文学作品中被描述的吸血鬼，碰到阳光之后开始疯狂地灼烧，腾起水雾，撕裂眼睑、鼻子、嘴唇。

而他闲庭信步般走过这片血海。

“上等虫族！他是上等虫族！”尖利的呼啸声在他耳边响起，有的黑袍人躺在同伴的身体下，抓住他的脚，疯狂地大喊：“就是他们，抢走了我们的住所，抢走了我们的房屋，抢走了我们的资源，把我们关在地底！杀了他，杀了他们，能杀一个是一个！啊啊——”

简玬停下脚步，低下头，血色的双瞳望着趴在地上的虫族。

阳光刺痛抬着头的下等虫族的眼睛，他的眼里溢出血泪，眼球一刻不停地被煮沸。那只残破不堪的手，死死地攥着他的脚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是只要这样，他们就能胜利。

简玬蹲下身来，温柔地把对方掉落的的黑色帽兜盖上。

阳光肆意地笼罩在他身上，宛若降世的神祇。但真正了解他的人会知道，他是怎样从他们所言的地狱中留在顶端。

简玬的声音甜美：“那就恨我啊，我求之不得。”

他就是他们叱骂的恶鬼。

他们是分裂的个体，永远不会互相了解。

这是肉体带来的诅咒，不分优劣，他们将永远无知。下等虫族不会尝试理解上等虫族的权力运作方式，上等虫族也从未把下等虫族当作真实存在的个体。

他温暖地笑着，将带着简装金属手套的手扣在了这个黑袍人的脖颈上。

咔哒。

锋利的刀刃准确地割断了对方的喉咙，一击毙命。

“抓着我干什么呢？我又不是救世主。”

他低声说。

拔出‎‌‎‍插‍‌‍‎‎进‌‌对方脖颈的刀刃，简玬把刀刃上的鲜血放到唇边舔舐了一口，而丝毫不顾这刀刃可能会割开他的舌头。

上等虫族不愿意接触地底的家伙，他们互相觉得彼此肮脏无比。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由浮空飞行器扫射下来的子弹就密集地穿透黑袍人身上伙伴的身体，打碎了黑袍人的内脏。

血雾腾起，挡在他身上的人依旧痛苦地呻吟着，即使内脏同样被击碎了，他们也有相当一段时间才能死亡。

进化成虫族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成为了集群的工具，生命力旺盛的工具，可以被食用，难以死去。

简玬再站起身。

虫族的尸体混杂在一起，躺在地上。血雾仍未完全降下，许多虫族根本没有死亡，只能痛苦地生存，或被压在千斤的重量之下一点点窒息。

没有那么多的医疗资源能够在短时间内救出那么多人。

总统早已被重重的安保护送着，不见踪迹。

简玬抬起手上的枪，看都没看，砰地一声，又一个虫族应声倒地。

这回倒下的却不是来自地底的下等虫族，对方穿着警卫的服装，是总统的护卫。

而刚刚，他将枪口对准了简玬。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简玬是个雄虫，但一定所有上等虫族都知道简玬手上有一台超级计算机。

一个混乱的环境，是“出现意外”的最好温床。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