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下章V
这文不会多长,和骨科那本一样,小短篇。快穿那本状态不好写不出,先写这本调剂下。刚开文这段时间日更,应该会很快完结。
感谢大家的礼物和评论,我都有看,爱死你们
-----正文-----
顾念棠感觉自己好像正身处于一个怪异的梦境里。
那个梦境先是一片混沌,随后才逐渐清晰。然后,顾念棠发现自己正站在瑞利欧大厦三楼的玻璃栏杆旁。
穿着黑色西服的Beta女秘书站在他身后,刚好与他相隔一步的距离。
顾念棠的食指在栏杆上轻轻敲击着。一下,两下。
然后,他伸直了手指,开口问道:“那人是谁?”
女秘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下方的二楼走廊上,一个穿着灰色西服的男人正站在垃圾桶旁抽烟。
男人个子很高,长相帅气,臂弯里夹着一个咖啡色的文件夹。他点燃了烟,深吸一口,然后用手指将烟卷夹住。
女秘书思索了下,给出了回答:“应该是今天来公司面试的应届生。”
这个回答显然没能让顾念棠满意,他微蹙起眉:“我问的是他的名字。”
面对上司的心血来潮,女秘书没有任何抱怨和迟疑的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两分钟后,她挂断电话:“沈随,二十二岁,毕业于北桦大学金融系,顶级Alpha,未婚。”
顾念棠搭在栏杆上的手指停止了敲打的动作,他冷酷的黑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那个名叫沈随的男人,直到男人抽完了香烟,将烟蒂碾灭在垃圾桶顶端的烟灰缸里。
“顾总。”女秘书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需要我和招聘负责人打声招呼吗?”
二楼的男人转身离开了,顾念棠也收回了视线:“不用。”
他抬起步子,走向电梯。
可那道衔着烟的身影却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潜入了顾念棠的脑海,无论他作何努力,都始终无法忘记,甚至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
又一次在半夜惊醒。
屋内漆黑,寒冷的空气中流动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冷风自没关紧的窗缝涌入,令雨水潮湿的气味在本该温暖舒适的卧室里漫延。
顾念棠半坐起身,靠在床上,冰冷的手指抚过后颈滚烫的腺体。
方才的梦里,那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将顾念棠狠狠的按在大床中央,高大沉重的身躯压上他的后背,随后,属于Alpha的、只有伴侣才能闻到的信息素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朝他涌来,将他彻底覆没。
顾念棠闭了闭眼,手指摸索着伸向床头柜,拿起了烟盒,抖出一根香烟衔在唇间点燃。
应该是适配度的影响……
不,一定是适配度的影响。
顾念棠吐出肺里的烟雾,睁开眼睛,此时四周无人,而他待在令人心安的黑暗和寒冷中,从来不带任何表情的脸上终于放心的流露出一丝茫然和羞赫。
他已经三十岁了,而一个三十的男人,是不该在半夜梦着另一个男人、在火热到可怕的浪潮中醒过来的。
顾念棠对着眼前的黑暗,将香烟抽完。随后他把沾满雨水寒气的手指放进了被子里,抚上左腿的膝盖。
那里有一条长长的如蜈蚣般丑陋的肉疤,从他的膝盖上一直延展到内侧脚踝。每逢阴雨天气,这条腿上的骨头和血肉都会像有无数只虫子在里面蠕动爬行,令顾念棠恨不得用刀子将这条残腿彻底剜开,把那些钻心的痛痒全都挖出来。
父母和哥哥惊恐的脸再度浮现于顾念棠的脑海,耳旁骤然响起宛如交响乐般的巨大撞击声与尖叫哭声,血液、玻璃、小腿的剧痛……他的手指越收越紧,几乎抠进了肉里。
然后,他一把掀开被子,让自己的残腿彻底暴露在冰冷潮湿的空气里。
被褥里的温暖不复存在,熟悉的剧痛和麻痒逐渐爬上顾念棠的左腿。
而他闭着眼,感受着后颈躁动发烫的腺体因这阵剧痛慢慢冷却,内心深处竟升起一丝舒适的安全感。
没错,他不需要这种软弱的情绪,他不需要任何人来爱他。那些人得到他的心,只会用刀子更深的刺穿他……他不会相信任何人。
反正,也不会有谁愿意爱上他这种人。
顾念棠将肺里最后一点温度挤了出去,然后侧头看向淅沥雨声传来的方向,静静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次日,女秘书将日程表摆放到了顾念棠的办公桌上,迟疑了下,又取出了一个深咖色的文件夹。
那文件夹很薄,里面夹着的纸页只有寥寥两页。
顾念棠看向她,等着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是那天那位面试者的简历和个人资料。”女秘书低声道:“他通过面试成功入职了。”
顾念棠愣了下,他看向桌上的文件夹,平平无奇的外观,平平无奇的颜色,偏偏因为里头的内容变得充满了诱惑。
他觉得自己这时应该发火,借以掩盖被看穿内心的惶恐。可他的手指已先一步诚实的抚上了文件夹的表面。
“知道了。”顾念棠哑声道。
女秘书见自己的自作主张并未惹怒这位大老板,也是松了口气,快速的从这间暗到不正常的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听见关门声响起,顾念棠翻开了文件夹。
第一页的简历纸上,一张彩色照片被浅蓝色的回形针夹着,西装革履的男人隔着镜头,正朝顾念棠微笑。
沈随。
顾念棠的拇指指腹轻轻在照片表面摩挲了一下,随后如梦初醒般,猛地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
内心的不安与一股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感尽数化为了他眉宇间的沟壑,陌生的感觉将他裹挟其中,并要淹没他的口鼻,将他活活溺死。
顾念棠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左腿的膝盖,希望疼痛能将他从那诡异的浪潮中拯救出来。然后,他打开了一旁的抽屉,把文件夹塞了进去,重重关上。
然而就像瘾君子接触了毒品后便再无法摆脱其对他的干扰,顾念棠关上了抽屉,却无法关住自己的心。他办公桌上关于沈随的资料越来越多,这个男人的家境、学历甚至个人喜好,全都被归拢成了文字,最后无一例外的被收进了深咖色的文件夹,住进了那扇抽屉。
几个月后,顾念棠在一场会议里再一次见到了沈随。
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刻,他胸腔中酝酿了数月的欲望彻底决堤,这一次理智再无法成为他们之间的拦路石。会议结束后,顾念棠让秘书把沈随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提出了包养。
可沈随的话将他心中的所有希望都打碎了。
沈随有一个和他信息素适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未婚夫。
而沈随对他的吸引也并非出自信息素,Alpha微笑着,亲口告诉顾念棠,他的信息素无法对自己产生任何影响。
那一刹那,顾念棠感觉好像有火在他的脸和脖子上烧灼。三十岁了,他第一次放出自己的信息素,试图诱惑喜欢的Alpha,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他强忍住胸腔里不断跳动的疼痛,听完了沈随委婉的拒绝,然后放男人离开。
无所谓。顾念棠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这么告诉自己:他几十年都是独自一人走过来的,不可能没了谁就过不下去。何况那个人他从未得到过。
沈随说的没错,如果顾念棠是一个脑袋清醒、智商正常的Omega,就不该让一个拥有命定之人的Alpha标记自己。
他现在应该做的,是清空那个装满了沈随资料的抽屉,忘记这个男人,让自己重回正轨。
但现实是,他呆呆的在办公室坐了一下午,到了傍晚快下班的时候,顾念棠拿起了一旁的内线电话,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关系,将沈随口中的那个小未婚夫送去了远隔重洋的另一个国家。
后来……
后来沈随终于在他的纠缠和胁迫下松了口,标记了他,与他结了婚。顾念棠得以度过了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三年。
但这三年里,始终有一点恐惧和不安在他的心底来回摇曳,时刻提醒着他它们的存在:他和沈随的信息素适配度实在太低了。当沈随的易感期来临的时候,顾念棠甚至都没有安抚他的能力。
一方面,顾念棠喜欢和沈随上床,喜欢他标记自己,喜欢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连。
另一方面,他又对这件事感到害怕,每当他感觉到两人的信息素逐渐交融,那句“您的信息素对我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就会如魔咒般,一次又一次的萦绕上他的内心。
他的Alpha不属于他。命运给沈随安排的,是另一个更柔软、更漂亮、更温柔的顶级Omega。
可顾念棠不知道怎么放手。他在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任何的亲人,甚至没有一个走的近的朋友。他的世界一片黑暗,他的内心一片荒芜,他无趣,他残疾,他不懂情趣,他无聊至极——
他什么都给不了沈随,连其他AO情侣之间理所当然的安抚都做不到。
顾念棠从商多年,从不否认他人对他作出的“狡猾”“贪婪”的评价。但是如果,如果有一个办法,能把他和沈随的适配度提高一点点:不用多,到百分之二十就行。那么,顾念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不贪心的。百分之二十就行了。
可连百分之二十都没有,百分之十三。他妈的。去街上随便找两个人去测都会比这个数字高!
顾念棠不受控制的想起他们结婚时,民政局工作人员不赞同的神情与劝说,沈随父母的反对,沈随朋友的不解和打趣:谁都无法理解,沈随为什么会放弃命定之人,转而选择了一个适配度只有百分之十三的Omega。
还是个外表和Alpha无异的、三十多岁的瘸腿Omega。
没有人祝福他们,没有人看好他们。
而身穿白色西服的Alpha谁的话都没听,他微笑着牵起顾念棠的手,在教堂的彩绘玻璃下为顾念棠带上了戒指。
顾念棠很清楚自己的感情有多么沉重,他怕沈随觉得压力太大,怕把沈随吓跑。因此在男人面前时,顾念棠总会尽可能的用面无表情的面具去伪装自己。
他不知道沈随想要什么,而他能拿出手的其实也只有大笔大笔的金钱。于是顾念棠在婚后疯狂的给沈随打钱,给Alpha买车、买房、买表,买所有他能想到的东西。
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幸福的日子还是结束了。
四年过去,那个与沈随的适配度足有百分之九十九的Omega完成了所有的学业,回国了。
沈随动身去参加欢迎晚宴的那天,顾念棠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失控的抱住沈随,求他别离开自己,别去见那个Omega。
那个人的父母与沈随的父母是旧交,哪怕只看在父母的面子上,沈随都不可能不去。
而顾念棠也不是十几岁不懂事的小孩子了,他大了沈随整整八岁,年上者的自尊和他刻在骨子里的骄傲都不允许他作出那种无理取闹的事。
可他真的好怕。
他知道沈随的易感期就要到了,也清楚百分之九十九的适配度到底代表着什么。顾念棠坐在沙发上,久久的注视着Alpha离开后紧闭的大门,半响苦笑了一声,倒了下去。
结束了。
他心底的声音如是说。
沈随之所以和他在一起,不过是因为顾念棠逼走了那个Omega。如今正主回来了,他这场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梦也该醒了。
沈随今晚不会回来了,他会在那个Omega家里过夜,或许两人还会擦枪走火:他不受顾念棠的信息素影响,却一定会被命定之人的信息素引诱。顾念棠查过很多很多资料,所有的Alpha都说,和适配度高的O结合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销魂体验。而那种销魂,顾念棠永远无法带给沈随。
可他还是固执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大门,幻想着或许男人会打破计划,提前赶回来。
但是没有。
凌晨两点的时候,顾念棠动了下僵硬的身子,站起身,在黑暗中一瘸一拐的走向储酒室。
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随后走到最里侧的沙发坐了下来。
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呼吸却滚烫的吓人。顾念棠甚至懒得去思考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他靠在沙发里一口一口的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再加满,再喝完,再加满。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大脑再也无法感知到任何嫉妒和心痛,方才昏昏的倒进沙发,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卧室里依然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窗帘拉的很紧,不透一点光亮,因此室内依旧黑的如同半夜。顾念棠强忍着宿醉的疼痛和全身无力的感觉,在枕头边上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好在今天没什么日程安排。事实上,最近都没有。每次沈随的易感期临近,顾念棠都会提前安排好工作的日程,确保能够腾出足够的时间,用于安抚自己的Alpha:尽管他的信息素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以后或许再也不用这么做了。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滑腻的蛇无声无息的爬上了顾念棠的心头。沈随将会选择那个命定之人,而在顶级Omega的安抚下,沈随的易感期会比和顾念棠在一起时更加舒适和快乐。说不定待会儿沈随回家,就会将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摆到顾念棠的面前。
不。不要想了。
顾念棠扶住额头,半响伸出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烟盒。
他刚衔住一根烟,还没来得及打火,一道脚步声便从门外响起。
紧接着,卧室门被推开,Alpha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顾念棠的视野之中。
顾念棠一时怔住,惊讶和诧异无法掩饰的浮现于他的眼角眉梢,一瞬间千言万语涌上他的喉头,无数的焦虑似乎也找到了发泄口,想要从他心里挤出来。
但顾念棠只是颤了下手指,放下了拿着打火机的手,也放下了烟。
他听见自己轻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